150、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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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消息传入宫中, 纯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许多,皇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和嘉回宫当日, 简直晦气。

    太后静默了一瞬, 起身朝内殿走去:“此事须得等皇帝下朝后再做定夺,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正殿众人逐一告退离去, 太后歪在了里间的暖榻上, 眸光沉沉:“还真是巧合。”

    喜善替太后捶腿的动作一顿:“您的意思是?”

    她罢, 又细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猛然一惊, 在这温暖如春的室内, 惊出了一身的细汗:“可和嘉公主是皇上的女儿。”

    皇上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那岂不是给和嘉公主添堵?

    太后缓缓阖上眸子, 声音如同香炉里飘起的袅袅白烟, 刚出口就散了:“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也罢, 左右此事与她也无甚干系, 皇帝爱如何便如何吧。

    阿哥所, 福隆安刚在东三所坐下,还没来得及同永琋他们上两句话, 这消息便也同样的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彼时永瑄褪了靴子坐在炕上盘着腿, 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永琋让人准备的点心, 甫一听闻, 永瑄似无事一般淡定自若的咽下了糕点, 随即嫌弃的瞥了眼余下的点心,啧, 今儿的点心过于寡淡了。

    永琋垂下了明明灭灭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养心殿,吴书来恭谨的请示道:“还请皇上示下,这皇后……”

    皇后二字甫一出口,皇帝渗人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惊的吴书来骤然把皇后二字吞了回去,讪讪道:“后事该如何处置?”

    他紧紧握住浮沉的手心已经满是虚汗,从皇后断发后,皇帝气急,到皇后病死在今日,这一步步的,都是皇上的手笔。

    皇上眼中一向揉不得沙子,又睚眦必报,皇后以断发诅咒皇上,皇上又岂会容她?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在只有他伺候时,皇上也是被气的口不择言,口口声声称要废了皇后,可出于对自己颜面的考量,到底留住了皇后的位份。

    在这上面皇上没能出了气,也就只能在旁的地方找补回来。皇后在死前,可是没少遭罪。

    皇帝正欲开口,李玉弓着身子进来回禀:“启禀皇上,淑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只得压下要出口的话,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传。”

    柳清菡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来触皇帝的霉头的,可谁让后宫宫务一大部分都是她在管着,她若是不来询问清楚,一旦有什么不合皇帝心意的地方,就又是她背锅了。

    她进来后,抬手褪去披着的大氅,一旁伺候的宫女忙接住挂在靠近门口的衣架上,柳清菡这才缓步上前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靠在金灿灿的龙椅上,懒懒开口:“起来吧,你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他心中自是清楚淑贵妃的来意,然而他却不想主动去提及。

    柳清菡眉宇间略有哀伤:“回皇上的话,今日在慈宁宫时,臣妾等人突闻噩耗,听闻皇后娘娘在畅春园仙逝,心中悲恸,只臣妾为皇上所信任,代替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物,所以少不得前来养心殿请示皇上,该如何为皇后娘娘举丧。”

    她记得,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丧事是按照皇贵妃的规格来的,所以被后世默认为皇帝是废了乌拉那拉氏的。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皇帝尚且没有发话,她也不能擅自做主。

    听罢柳清菡的话,皇帝突的从喉咙中溢出一丝轻笑,仿若悠闲的问:“淑贵妃,几月前,皇后断发一事,你可知晓?”

    柳清菡恭谨的半低着头,不曾与皇帝视线对上:“这……臣妾略有耳闻。”

    毕竟是她一手造就的结果,她想不知道都难,只是皇帝在这时问起,用意为何?

    没等她想明白,皇帝就又轻飘飘道:“在我大清有一规矩,满人断发,非是国丧,便是……”

    他眯了眯眼,眼底尽是危险:“夫丧。”

    夫丧二字,仿佛含了淬骨的寒意,冻的人骨头缝都是冷的。

    养心殿里伺候的奴才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深深的弯下腰,额头触地。

    柳清菡心中轻叹,无奈的跟着跪下:“皇上息怒。”

    这会儿她又有些后悔了,皇后死了,没人在她跟前顶着,她倒是成了皇帝发泄的对象了。

    皇帝微微勾唇,凉薄道:“朕没生气,一个不把朕视做夫君的皇后,那还是皇后吗?”

    柳清菡细细琢磨了皇帝的话,好似明白了一点儿,但又不敢肯定,便依旧谨慎的不开口。

    皇帝突然从龙椅上起身,绕过桌案,亲自弯腰,双手握住柳清菡的肩膀,稍稍用力便将人扶了起来:“所以,淑贵妃,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朕心中,是如何想的?”

    皇帝的力气有些大,柳清菡的肩膀上传来微微的痛感,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低声温婉道:“皇上恕罪,臣妾虽愚钝,却也知道不可擅自揣测君心,您就别为难臣妾了。”

    若她当真如皇帝所,猜测皇帝的意思,不论准与不准,怕是这狗皇帝都要在心中给她记下一笔。

    不过话回来,皇帝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许多,哪怕她伺候皇帝快二十年,皇帝也没减少对她的兴趣,一个月里也总是会有几日是往永寿宫和她滚床单的,可自从木兰围场回来后,皇帝竟只去过永寿宫两次,这两次还都只是用膳。

    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皇帝盯着柳清菡精致的发鬓瞧了片刻,倏地笑了:“罢了,那朕就与你个准话,皇后既诅咒朕在先,那她的身后事,朕也不准备给她颜面,但看在孝敬宪皇后的份儿上,乌拉那拉氏的丧仪,就按照嫔位规格来罢。”

    嫔位?

    柳清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皇帝这还真是把乌拉那拉家的颜面扔在泥里踩啊。

    这消息一传出去,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同样的,也有不少人觉得荒唐。

    觉得荒唐的,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前朝大臣,看热闹的,是曾经被皇后压陷害的嫔妃。

    只是人都死了,热闹也没什么好瞧的,无非是看着凄冷的丧仪,心中觉得痛快罢了。

    乾隆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五,乌拉那拉氏殁,以嫔位礼下葬妃陵。曾经在后宫中威风至极的女人,就这么狼狈又卑微的从众人的视线中彻底的消失。

    丧仪过后,翻过年的二月,忻妃艰难保胎满七个月,终究还是因为身子弱的原因早产,经历了四个时辰漫长的生产后,生下了一位体弱的六公主便撒手人寰。

    而令妃,也终于如愿的拿到了六公主的抚养权。

    看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六公主,令妃心翼翼的取下护甲点了点六公主的唇,心里软成一片:“从今儿起,本宫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只是可惜了,不是个阿哥。”

    秀珠捧着令妃珠光宝气的护甲,赔笑道:“虽是个公主,但公主也是后宫里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没孩子的时候,哪怕有个公主也高兴,可真有了位公主,又会遗憾为什么不是个阿哥。

    令妃瞧着鼻子有几分像忻妃的六公主,笑意忽然淡了些,她收回手,抽出帕子擦了擦指尖儿的水渍,轻声道:“给忻妃接生的嬷嬷那里,记得封了她们的口,莫要让她们胡言乱语。”

    淑贵妃虽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她依旧不放心,若是忻妃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那到时这孩子她连个衣角都摸不到,所以……也不能怨她狠毒。

    秀珠应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叮嘱过了,也给了足够多的银子,况且此事一旦泄露,她们的命肯定保不住,故而她们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许是两人话的声音过于吵闹,六公主突然醒了开始哭闹起来,令妃一惊,正要喊人,就见奶嬷嬷匆匆进来,她松了一口气,把六公主交给奶嬷嬷抱出去哄,自己抚了抚胸口,从秀珠手中拿过护甲又一一戴上:“本宫不要过程,只要结果,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话,也只有这个结果,才能让本宫彻底安心。”

    令妃的云淡风轻,秀珠听了却是心中一突,她唇瓣有些颤抖:“可娘娘,这事儿,咱们是背着淑贵妃娘娘行事的,若是叫淑贵妃娘娘看出了一丝端倪,那可如何是好?”

    从前她压根儿不懂为何令妃很是顾虑淑贵妃,可从她听了木兰围场的事情后,她才明白,淑贵妃能直接在皇上面前状告皇后,并且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可见其手段非凡。

    尤其是今年刚过完年,宫中隐隐有风声传出,皇上准备册立皇贵妃,内务府中的皇贵妃朝服已经接近完工,因为这则传言,淑贵妃一时风头无两,只因淑贵妃做事向来谨慎,所以传言并未摆在明面上罢了。

    令妃神色一僵,随即咬着下唇,唇瓣被咬的泛白,心中鼓,却依然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淑贵妃娘娘这些日子琐事繁多,根本无暇顾及本宫这里,许是本宫做的这些动作,她压根儿就不知晓呢?”

    不提起这一茬,她还能毫不心虚的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一提起淑贵妃,她再多的理由,就都变成了畏惧。

    然而事情都已经做了,令妃主仆二人也只能这样祈祷。

    秀珠低了低眉眼,正欲出去嘱咐这件事,突然间看到延禧宫门口停着的贵妃仪仗,以及扶着奴才的手款款而来的淑贵妃,吓得当即趴在了地上,扬声道:“淑贵妃娘娘金安。”

    令妃一惊,瞬间站起身来,不心扫落了手边的青白玉梅花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

    大家晚安,这段时间疫情又严重了,在中高风险地区的姐妹要注意防范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