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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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湄经商以来,见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有人将“出尘”和“入世”二词融汇得如此完美。面前的男人肤色略白,五官清晰深邃,眉眼如同画出来的一般,风姿特秀,好看得让人无可指摘。

    他浅浅略过她的脸颊,清清淡淡的一眼,仿佛树洞里蹲着的只是一块石头似的。

    “苍松,把她弄出来。”

    “是,沈大人。”苍松看到树洞里的女子时,惊异不已,他没想到这儿还能躲着人,还是个长得似乎很不错,却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姑娘。

    尹湄立刻开头道,“不,不必劳烦大人,民女自己可以……”

    她闷声掉眼泪许久没有出声,声音有些半哑,却又软到了骨子里,让人听着心中松软,不自觉地想要帮她的忙。

    苍松见她身子依旧在微微颤抖,出来的动作十分无力,看起来像是受惊颇重的模样,一时间心中一动,忽然就想要殷勤一下。

    “没关系的,姑娘,举手之劳。”苍松着便要伸手捉她玉白的手腕,可他手还未触到那柔软的皮肤,却猛然被身旁的沈云疏拦住了。

    “你去押送吴文敬。”沈云疏忽然,声音在这元宵佳节的夜色中透着股森凉。

    “是。”苍松立刻紧绷神经,麻利地干活去了。

    周围没剩什么人,独沈云疏站在大树前。

    尹湄挣扎着从树干中爬出来,沈云疏便看着她爬,没有伸手或是要帮她的意思。

    尹湄被他的目光扫着,耳根微红,动作七零八乱,狼狈不堪,连头上的簪子掉了也没发现。

    出来以后,她稍稍整了整衣裳,朝着面前的沈大人福了福身子,尹湄眼眸低垂正好看到了他胳膊上的血滴在地上。她忍不住抬头一看,却见他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及时处理,恐怕日后要受些苦。

    可面前这人就跟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似的,面色如常。

    一看到这伤口,尹湄便想起刚刚那位刺客被他活活扭断筋骨的场景,心中一哆嗦,一时间脸煞白,恨不得立刻原地逃走。

    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您……您的伤……”

    “嗯。”沈云疏语焉不详地发出个鼻音,便没有再话。

    尹湄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她飞快行了个礼,“今日谢谢大人,民……民女告退。”

    尹湄完,不等沈云疏什么,便转身快步离开,跟躲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根本不敢在此人面前再多逗留。她觉得自己再逗留一会儿,自己魂儿都快要吓得飞走了。

    沈云疏抬眸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低声对身边的属下道, “差人跟着,看着她回家,确认平安无事。”

    “是。”

    半晌,沈云疏俯下身子,捡起地上遗落下的银簪,放入袖口中。

    他眸色深沉,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绽放着的烟花,驻足停了片刻,便离开了此处。

    ……

    五彩的烟花之下,尹湄一路就跟有追兵似的用最快的速度走,还不敢距离人群太近,一路提心吊胆鬼鬼祟祟的来到尹家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梦中她独自走过这条路,她依旧记得怎么走,可印象中,当她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时,总有些在街上游荡的醉鬼和浪荡子弟凑上来,可是这次竟然连一个都没有?

    是她运气太好了吗?

    尹湄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没有再多想,她已经无力去想其他事情,毕竟接下来她还要许多戏要演。

    门房听到尹湄敲门声后立刻开了门,看到她一身泥污,狼狈不堪,头发散乱的模样,惊愕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姐这是被人劫了吗?

    “尹湄姐,您这是怎么了……尹兴少爷呢?”

    尹湄鼻头一酸,眼泪适时的流出眼眶,她委屈地摇了摇头,像是不出话来,进了门便哭着往里走。

    尹洪玉闻讯而来,见尹兴不在,尹湄却回来了,上来便劈头盖脸的问怎么回事。

    尹湄啜泣皱眉,酝酿好了情绪,委屈地,“我与哥哥一同乘车去灯市,但是我在路上不慎睡着,醒来一看,哥哥和马夫都不见了。我十分着急,四处寻找,遍寻不着尹兴哥哥,刚好灯市上出了什么刺客,到处都是御林军,夹枪带棒的,我害怕,便一个人跑回来了。 ”

    “路上黑,我撞上树干,摔了好几跤,衣裳也坏了。”

    尹洪玉听到这经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张口问,“你……没遇到其他什么人?”

    尹湄无措地抬头,疑惑问,“其他……什么人?”

    看到尹湄这反应,尹洪玉知道完了,尹兴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尹湄垂着头掉眼泪,心中却是结了一层薄冰,凉透了。

    果然,这件事情,并不是尹兴一个人设计出来的,她的父亲尹洪玉也掺和在其中,这可真是令人惊喜不已。

    元宵佳节的好日子,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尹洪玉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便是尹兴。

    尹兴此时跪在泥土地面上,头顶上烟花绽放美极了,可他的心情却比那被抓的刺客还要糟糕。

    尹湄,尹湄!明明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给面前的男人磕头,声音都在颤抖,“的真的把她带来了!她一定是跑了,或者是忽然醒了,是那药,迷药不行……还是她喝的太少,殿下,您……您大发慈悲……”

    “慈悲?”男人冷笑。

    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男子忽然抬脚,用靴子底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尹兴的脸被踩进了土里,他痛苦地哀嚎,不住的求饶,嘴巴里吃进了灰尘和泥土,鼻尖也渗出血来。

    “敢耍我?”太子赵成麟眯起眼睛,浅色的眸子带着几丝危险,直到看到尹兴痛苦翻滚的模样,仿佛才被取悦到了一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眼中也浮现出几分愉悦。

    “殿下,的一心做您的狗,您看我也没必要耍您玩儿是不是,的……”

    “还嘴硬?”

    “没有,唔!真的没有,太子殿下 ,您,您再给的几天时间……”尹兴努力的腾出嘴来出了几个字,又被赵成麟狠狠地踩进了泥地上,泪水糊了一地。

    “哈哈,狗东西。”赵成麟踩累了,看到尹兴泪水泥水糊了满眼,觉得好笑,这才松开了脚,眯眼道,“几天?”

    “五天……不,三,三天!”尹兴努力的在脸上挤出笑来,“殿下,莫春楼有几个新到的,苏州来的,特别嫩,您看……”

    “看?看什么?”赵成麟声音慵懒,轻轻地瞄了他一眼,“本宫这么好发?”

    尹兴立刻匍匐在地,大声不敢。

    赵成麟瞄了他一眼,觉得没意思,淡淡道,“你妹妹真如那画卷一般?”

    “比画卷还美!”尹兴几乎是哭着的,“的真不敢骗您,若是太子您不信,不如跟的回尹家看……”

    赵成麟皱起了眉,手指一动。

    他身边的跟班立刻动手,扇了尹兴十个巴掌。

    太子身边的人哪有简单的,十个巴掌,把尹兴的脑袋嗡嗡响,鼻血流了一地。

    “今日陪你玩这一出也就罢了,还让本宫亲自去瞧?哪只狗叼给你的胆儿?”

    尹兴欲哭无泪。

    “你自己瞧着办。”赵成麟捏着捏手指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一面捏关节一面懒洋洋,“今日乏了,回宫吧。”

    ……

    尹湄不知道元宵那晚后头还发生了什么,她那日回房稍稍清洗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尹家已经变了天了 。

    尹兴闭门不出,也不知是怎么了,听桃花,二房那边时常听到“嘤嘤嘤”的哭声,渗人地很,也不知道是尹兴的娘,还是尹兴外头养的外室过来伺候了。

    尹湄不管这些,她还有正事要做。

    即便尹洪玉不提,她也主动接手了尹家的铺子,她问了管家才知,尹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繁荣之下,已经乱成一团。

    不知为何,尹家的运气仿佛一瞬间变得极差,原本商议好的买卖生意做不下去,大宗货品不翼而飞,损失极大。不仅如此,各家店铺的账房和管事陆陆续续的都被其他铺子挖走了,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接手人,那些分铺倒了好几家,其他的也日渐做不下去,有的铺子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催债。

    尹湄看了账本,也是一团乱麻,这种事情,还是要去铺子里解决才好。

    她要了辆马车,让管家和桃花陪着自己去一家首饰铺子。

    这家首饰铺子叫月凝轩,名字好听,铺子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尹湄带着面纱走进铺子,铺子里唯一一个愁眉苦脸的伙计一愣,立马站起身来,兴奋的准备介绍首饰。

    而当她身后的刘管家出现,介绍这位是尹家大姐之后,那伙计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一点劲头也没了。

    尹湄看他这样,知道恐怕是好些日子没有主顾上门了。

    尹湄不着急,坐下柔声问他些情况,然后翻出账本和算盘,噼啪地算了起来。

    伙计见她手指灵动,十分熟练,一会儿便把账目对上了,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崇敬之色。

    正在此时,月凝轩的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壮汉,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眼睛眯起,腰间还挂着把巨大的佩刀。

    伙计一见这阵势,吓得立刻缩到刘管家身后,声音哆嗦起来,“糟……糟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