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凯瑟琳扶着马夫的臂,戴着白绸袖套的指拎起了裙摆,抬步迈下马车。
她今天穿着一件山茶花色的长裙,款式有些像早年流行的英国式罗布,裙型贴身,领口很大,肩头微露,背部、袖口和裙摆都有大量的碎褶和精细的花边作为点缀。
这条新裙子是凯瑟琳来伦敦后才买的,就在她们去斯皮塔菲尔德的那天。裙子的款式比现在流行的修米兹式长裙要复杂一些,又远没洛洛可时代的华丽和繁复。她很喜欢这个设计,可买了后一直觉得裙子有些隆重,没找合适穿的场合。
为了参加宴会,凯瑟琳在家试这条裙子,意外得到了家人的一致赞扬。她们看惯了凯瑟琳平时朴实简约的打扮,对她突然换上华丽的衣服都赞不绝口。
西方人早熟,凯瑟琳虽然才十八岁,但如今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和稚嫩,显现出女性的魅力和婉约。这条长裙勾勒出她发育极好的窈窕身姿,拖拽的裙摆轻轻划过地面,裙角轻扬,迷人多姿。
凯瑟琳很害羞,这裙子在她心中过于性感了。
可她又确实觉得漂亮。
凯瑟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她内心很不好意思这么盛装打扮,好几次都想把裙子脱下来换成简朴一些的衣服。
但她又发现她很不想脱。
她可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这么喜欢漂亮衣服,别的女生十几岁就开始有的少女心,到她这里,马上要三十岁的心理年级时,居然开始复活了。如今这算什么,返祖吗。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不想换掉。她真得好想穿漂亮的裙子啊。
凯瑟琳看着镜中柔媚的少女,犹豫再三,最终鼓足了勇气。
穿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们上了马车,在加德纳舅舅好好享受舞会的祝福中出了门。
戈登伯爵的庄园位于伦敦东南部的郊区,距离伦敦约十英里的路程。
为了准时参加宴会,加德纳舅妈带着简和凯瑟琳,三人下午两点多就出发了,一路摇摇晃晃了两个多时才到达庄园。
伊丽莎白在戈登先生送请柬的第二天离开了伦敦,自然无缘参加。她活泼自信,对于错过这样的大场面只是有一点遗憾,丝毫不为此难过。而家人们商量后,没有告诉卢卡斯爵士宴会的事情,因为谁都不好这位先生会不会要求跟着去,然后像在内德菲尔时强行和达西攀谈一样,去试着跟到场的每一位先生沟通。
和卢卡斯爵士自诩绅士,住进乡村后就被迫远离达官贵人不同的是,加德纳先生一致还在做生意,和贵族们不断有接触。这导致他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没什么好感,认为他们变脸很快,他的身份还是最好不要参与这样的舞会当中。
而加德纳夫人带着两位未成家的姐去,于情于理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决定:夫人和姐间互相介绍时,很少有人会追着问你的父亲是谁,或者你的丈夫是做什么的,这样非常没有礼貌。先生们就不一样了,一句mr还是lrd就能区分出你的地位和阶级。
“实在的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伯爵的宴会。别宴会了,我连伯爵的庄园都没进去过。我去过最隆重的也不过是阿尔杰男爵夫人举办的宴会,阿尔杰男爵是你舅舅的商店所在那条街的行政官员,他夫人办的宴会偶尔会请我们参加。”加德纳太太着。
因为商人身份的限制和亲戚们都非尊贵人士的现实,加德纳太太从没有会参加这样的大场合。但她十分聪明,话做事处处透着合理妥帖。尽管现在她要去一个实权派伯爵夫人的晚宴,也没有任何害怕或者紧张的情绪。
“我认为舞会上能做的事不过就是交际和跳舞。这样的规则放在哪里都一样,别伯爵举办,就是国王的舞会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只是他们的舞会里,大家身份更尊贵,穿着和环境都更华丽罢了,”加德纳夫人道,“况且我们今天没有要讨好的人,最多对伯爵夫人进行一番恭维和夸赞。如果那位尊贵的女士真给我们和她交谈的会的话,这个我还算擅长。”
加德纳舅妈因为丈夫的生意,经常需要和一些官员太太社交。在这种地位不对等的交际于她是很难受的,不过她想得开,也很会处理,没觉得这样不好。
凯瑟琳十分感谢舅妈的陪伴,出声打趣道:“只希望伯爵夫人没有见过科林斯先生,不然舅妈那几句夸奖一定不够用了。”
“那我就只能直言告知,我们的请帖可是戈登先生亲自送的,想必没几个人能有这样隆重的待遇。”加德纳夫人开玩笑。
“你得对,舅妈,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有没有写着‘主人弟弟亲自送请帖’这句话。”
在她们笑间,马车已经翻过山峦和丘坡,进入了戈登伯爵庄园的领地。
在现如今英格兰的法律和社会规则下,贵族们的乡村庄园除了是一栋豪华奢侈的住处外,还肩负着许多社会、经济甚至法律的职能。庄园的主人不仅仅是一栋房子的主人,他更是这一片领土的大人,能决定庄园范围内的许多事情。2
戈登伯爵的封地位置很不错,离伦敦很近,而他的为人想必大方善良,凯瑟琳沿途看到的场景无一不是平和富饶的场面。
“这很难得。这么多年,除了在我时候住过很长一段日子的彭伯利,我还没见过哪里的情景这么平静祥和。”加德纳太太感慨道。
凯瑟琳她们议论着看到的景象。而等她们真正进入庄园内,全被眼前的庄园吸引走了目光,顾不上聊天了。
戈登伯爵的庄园占地极大,有近五平方公里,她们的马车穿过精雕细镂工艺繁复的艺术铁门后,首先看见一个巨大的喷泉,泉座雕塑成宗教神话人物,高达两米的水柱向天空奔腾,巨大的水花撞击着地面,扬起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喷泉后面,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几只洁白的天鹅在湖面上优雅安静地游动着。两处景色一静一动,壮观又娴静,极具雅意。
“真漂亮啊。”加德纳夫人忍不住道。
她们的马车顺着湖水旁平坦宽阔的通道前进着,路两侧高大的橡树和香樟错落有致地分布,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坪如地毯般平洒在地面,而在无尽绿色的终点,是巍峨又不失秀美,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巴洛克式建筑群。
她们又行驶了半英里的距离才接近主宅邸。凯瑟琳远远看到有仆人站在路口处,向她们致意示意。
马车停下,凯瑟琳三人下了车,庄园的仆人迎上来,礼貌恭敬地请她们出示请帖。
加德纳舅妈拿出精美的羊皮纸,凯瑟琳站在她身后,悄悄地左右观望。
她注意到有近几辆马车和她们在同一时间到达,而每一辆马车快要靠近时,都会有两位穿着统一红色制服的仆人上前迎接,一位为马夫指路,告诉对方该把马车停在哪里,另一个则负责看请帖和引路。
仅这一个环节,前后忙碌的仆人就有快十位,而这还仅是刚到门前。
凯瑟琳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堪称宫殿般壮观华美的建筑,深深感受到封建社会下权贵的奢华和威严。
仆人带着她们向宅邸走去。沿途,凯瑟琳又对戈登伯爵家的富贵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原来刚才停马车的地方还不是最终的目的地,她们穿过了开阔的庭院,走过雕花繁复的古典石柱,又走了近十分钟的路,才走到了主建筑的门前。
一路上,她们都未开口,赞赏地欣赏着庄园,聆听仆人们对庄园内景致的介绍。
她们终于走到门前。凯瑟琳看见另一位仆人将上一波客人带进宅邸,正要也抬腿走上台阶时,仆人却让她们稍等。凯瑟琳等人不明所以,但礼貌地等待。她们看见他跟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管家低语,随后由管家迎上前为她们带路。
凯瑟琳和加德纳舅妈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不过她们也没有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走。
她们穿过长长的门廊,一进大厅,凯瑟琳惊叹地看着十几米高的穹顶,天顶上绘制着宗教主题的绘画,建筑内金碧辉煌的装修和工艺精湛的家具相映,到处都刷着涂金的雕塑、石柱、墙面凸显出巴洛克风格的富丽堂皇。3
凯瑟琳走过前厅时,已经听见右方前侧的房间传来喧闹的人声,当她以为她们到了目的地,却发现管家带着她们向左走,一路走进了沙龙。
和一般家庭用休息室来接待客人不同,大富大贵之家会专门配备一间环境优美、装饰奢华的房间作为沙龙,随着巴黎的贵夫人们把沙龙逐渐变为学术和政治交流思想的重地,伦敦的贵族们也有样学样,沙龙日益成为了招待客人的重要社交场所。4
凯瑟琳看见女管家走到一位被人簇拥着的夫人身旁,弯腰低语。对方听到了她的话立刻抬头,目光炯炯地向凯瑟琳她们看来。
凯瑟琳猜测这位便是戈登伯爵的夫人了。
伯爵夫人很快起身向她们走过来,用凯瑟琳三人都没想到的热情,主动开口道:“我一直在期待你们的到来,加德纳太太还有两位姐。”
她的热络让加德纳舅妈松了口气。这种场合下,如果伯爵夫人不话或者不予理睬,她们会很尴尬,毕竟地位低的人若是主动攀谈,会被视为十分无礼。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们很荣幸能来参加您的舞会。”加德纳舅妈放下了担忧,很快应对自如。她极有水准的称赞了伯爵庄园的壮美和宴会的盛大。
蒂娜笑着谦虚称她的夸奖过誉了,等这一番必要的客套结束,她才看向简和凯瑟琳,准确地,是看着简。
凯瑟琳和简向她敬礼,加德纳舅妈为她们介绍。蒂娜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认错了人。她先是称赞了简的貌美,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语气热情洋溢又赞叹不已。
“虽然在见到你之前,我断定能写出血还这样作品的姐一定非常特别。但见到你,我才发现我的猜测还是不够准确。你的年轻大大超过了我的想象,恕我冒昧,你有二十岁吗?”蒂娜的语气没有过度亲热,但又透出一股亲切,让凯瑟琳感到被重视的同时不会不自在。
“谢谢您的夸奖夫人,血还能受到您的肯定,我非常高兴。我马上要十八岁了。”凯瑟琳回答。
“十八岁?那你写书的时候,才十七?”蒂娜有些震惊。她虽然从叔叔的口中知道凯瑟琳是一位年轻姐,但她怎么都以为要二十五六,甚至是和威拉德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少女。
“是的夫人。”
蒂娜经过短暂的愣神后,心里暗骂威拉德肯定是故意不告诉她这样的信息,待她正要与凯瑟琳再交谈时,仆人上前告诉她道尔伯爵夫人到了。
蒂娜是宴会的女主人,自然不可能把时间都花在她们身上,事实上,她用在凯瑟琳身上的时间已经比之前几位客人加起来都多了。
她只好遗憾地道:“抱歉,我这会太忙了,好在今晚还有很长的时间。让我先为你们介绍些朋友吧。”
沙龙里的人并不多,凯瑟琳猜测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会被引到这里。蒂娜为她们与众人介绍时只是“加德纳夫人”和贝内特姐”、“凯瑟琳姐”,而介绍别人时,也是用相似的称呼。
不得不,蒂娜的安排非常贴心。虽然凯瑟琳不认为加德纳舅妈的身份有什么不妥当,但按现在的标准,蒂娜如果直言舅妈的商人身份,这些眼高于顶的太太和姐们一定让她们感到不舒服。
蒂娜很快去招待下一位客人。加德纳舅妈带着她们两个坐在沙龙的一角,与其他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凯瑟琳听着女士们的话题,认为这谈话非常跳跃,她们先是从一位夫人身上的裙子起,然后又聊到这条裙子的起源地法兰西的香水与美景,之后开始批判拿破仑和他挑起的战争,认为这人无情而野蛮。
凯瑟琳注意到现场高谈阔论的夫人不少,但和她们一样,默默倾听地也不是少数。她猜测后者也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估计就是威拉德所的“作家、画家”的家人。
这样的安排其实不符合社会常规。按很多贵族的规矩,他们应当和低他们一等的人分开。但碍于伯爵夫人的权势以及举办宴会时就表明的文学和艺术的主题,暂时没人挑剔这个。
“你他们这么安排,是不是为了照顾你?”加德纳太太声跟凯瑟琳道。
凯瑟琳立即否定:“这不可能。你威拉德对我有些青睐我还能勉强不反驳,但他绝不会为了我花费这样的心思。”
加德纳舅妈也只是猜测,两人声聊了几句,正好听到房间内也有人起了威拉德的名字。
“曼拉姐还没到么?”有位姐以用意不明的语气道,“这真是让人感到奇怪,要知道戈登先生都来了一整天了,按照以往,曼拉姐应该昨晚就到了。”
沙龙里有的夫人和姐低声笑起来。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略带好奇,八卦地侧耳听着。
作者有话要: 爱我你怕了吗:
西洋服装史李当岐
234英国贵族史阎照祥
2舞会会是很重要的场景期待地搓。
3和达西先生的庄园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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