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导演的团队在新校区拍摄了三天, 拍到了需要的素材后，一群人这才浩浩汤汤进了山。

    周泉听林珞珞带了拍摄团队来，只能叫村长开了辆拖拉机过来——村里没有其他可以载这么多人的车了。

    接上人, 村长有些兴奋地声音，穿过拖拉机的发动机轰鸣传向车斗：“大导演来我们山里拍什么大电影？”

    “听这山里景好看，所以来取点景。”

    在来之前，程导演就已经提前叮嘱过了。在这样的村子里，想要拍摄只帮助女孩子的纪录片, 那是绝对不能对着那些村民实话的，不然那些村民绝对会跟着她们, 天天要求着拍他们。

    所以, 林珞珞用她们商量好的借口搪塞过去。

    村长听了, 开心地：“我们这山里没有污染，好看得很！你们多拍拍, 多拍拍。”

    车子开进村，林珞珞带着大家去了之前她们住过的宿舍房, 周泉现在还住在那里。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弯弯曲曲的路, 林珞珞就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大门。

    周泉没在门外等着，但饭棚那里冒着烟，相比是在给大家做饭。

    推开半掩着的门，林珞珞轻车熟路地走到饭棚外：“嗨！我又回来了。”

    听到声音, 周泉转过头, 十分开心：“珞珞！手上有灰, 就不抱了。”

    “周老师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可能就扰了。”

    “没事，不扰。”周泉笑着, “有人愿意来拍这些女孩子们的故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大家先坐吧，饭马上好了。”

    林珞珞安排大家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坐下，自己去洗了洗手，进了饭棚帮忙。

    忙活了十几分钟，饭菜都被端上了桌。

    “不是不请大家进屋，”周泉不好意思地，“主要是这两天屋里的灯坏了，我还没来得及换，晚上就先委屈大家在院子里吃了。”

    “夏天的晚上，院子里比屋里凉快，在这吃就挺好的。”程导演丝毫不在乎条件的艰苦。

    按照她之前讲的故事来，林珞珞觉得，她吃过的苦，可能比自己能想象到的都要多。也难怪她在业内被那么多同行诟病，却依旧能有一个公认的“鬼才”的称号。

    这房子房间不多，住不开这么多人。所以程导演一开始就叫自己团队的人都带来了帐篷，而且还是防雨防风的那种最厚实的。

    吃完饭，在院子里扎好了帐篷，程导演安排：“方应该还睡不惯帐篷，进去睡吧。”

    周泉也：“你们之前住的那两个房间，我昨天也都收拾好了，直接就可以住。珞珞跟绮言今晚怎么住？”

    “那我带绮言住之前谢音她们住的那间吧。”

    本来方绮言还想自己也能住户外，但是看了看帐篷里似乎也挤不下自己了，就跟着林珞珞进了房间。

    不仅客厅的灯坏了，睡觉房间的灯也一闪一闪的。

    林珞珞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让方绮言走在自己前面进去，先选了一张床。

    “上次你跟她们两个来的时候，怎么住的？”

    “我自己住你之前住的那间。”

    坐在床边，林珞珞关了手电筒问她：“那你听到风声了吗？”

    “听到了。”方绮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的风声。”

    听到她这么，林珞珞有些兴奋地问：“第一晚害怕了吗？影响睡觉了吗？”

    “那倒没有。”方绮言往床上一躺，听着床吱嘎的声音，“就是太吵了，不好入睡。真睡着后反而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哦……”

    “怎么问我这个？”方绮言转了个身，床也跟着吱嘎一声，“珞珞你当时听到的时候，害怕了？”

    “怎么会。”林珞珞赶紧转移话题，“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程阿姨早上七点就要拍摄。”

    “哦。不过，你不用给我姑个电话吗？”

    林珞珞给席灵玉发完消息：“这个时间就不了，我给她发了消息。”

    “那晚安了。”

    方绮言完话没几分钟，林珞珞就听到对面没了动静，也没有一点光亮。

    这睡眠速度，林珞珞忍不住羡慕了。

    席灵玉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林珞珞关到静音上，跟她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会儿，也是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早上，林珞珞是被方绮言叫醒的。

    “珞珞，起床啦！”

    看着一大早就元气满满的方绮言，林珞珞叹了口气：“就差几岁，怎么你这么大的活力呢？”

    “不能跟我比，”方绮言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我从就有用不完的精力。”

    林珞珞了个呵欠：“真好啊。”

    看着她一头长发睡得乱糟糟的，方绮言突发奇想：“我给你梳头发吧？”

    睡得迷迷糊糊并不想起床的林珞珞随口应了。

    方绮言把她拽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顺了头发，又编了个麻花辫，然后掏出手机，坏笑着拍了一张林珞珞垂着脑袋还在睡回笼觉的照片，顺手发给了席灵玉。

    【姑，早起的珞珞好可爱！】

    然而过了五分钟，自己既没有收到席灵玉的消息回复，林珞珞的手机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跟电话。

    【姑，你还没睡醒吗？】方绮言出新的一条，点了发送，结果去看到了那个鲜红的叹号，跟那一长串提示：您还不是对方好友。

    方绮言：……

    林珞珞差点从椅子上晃下来，一个惊慌，终于彻底清醒了。

    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方绮言要给自己扎辫子，于是林珞珞伸手摸了摸脑后，已经绑好了一个完美的麻花辫，转头一看，就看到方绮言看着手机，一脸委屈。

    看林珞珞醒了，方绮言把手机拿给林珞珞看：“姑拉黑我……”

    看了她发的消息，林珞珞白了她一眼，留给她一句“活该”，起身出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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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导演一开始只是先拍了些她们在宿舍里生活的素材，然后就带着团队进了村。

    林珞珞没跟着去，听完那件事后，林珞珞对那个村子、对那些村民，心有芥蒂。方绮言也有芥蒂，但作为学徒，她不得不去。

    第一天的拍摄回来，林珞珞忍不住问：“不是害怕被那些人要求拍他们吗？怎么还是去了？”

    “你们不是想在纪录片加一个普法环节吗？”导演身边的副导兼光师，“程导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些事情只是从第三角度出来，带来的震撼力度不够，不如去拍那些村民自己出来的。这样，到时候报案，也算是有个依据。”

    “不过就算去拍，我们也是着民间采风的旗号去的。”副导演继续，“因为是对民俗文化的采风，那些村民内心也没那么警惕。”

    “哦哦。”林珞珞点头，“感觉又学到了。”

    在村里拍摄了将近半个月，程导演才结束了对村内的拍摄。

    林珞珞每天观察着拍摄回来的程导演的表情，试图猜测今天都拍到了些什么，然而无论方绮言晚上跟自己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是收集到了好的素材还是不好的素材，程导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在村里的拍摄结束后，程导演终于要去拍摄学校了，但是因为还没开学，周泉本来算叫孩子们来一趟学校，却被程导演拒绝了。

    “这段时间先去学校拍点空镜素材。你们不是快开学了吗？等正式开学再去。”

    周泉有些犹豫地：“我们这次开学，就是统计一下过去镇上学校上学的人数，然后由我一起带过去了。”

    “恩，要拍的就是这些。”自从开始连续拍摄后，程导演就没有再抽烟，只是手里一直夹着一支笔，时不时掏出个本子记点东西。

    八月中旬，林珞珞一个人回到了镇上，去验收了学校，又去消防登了记，等着消防再来验收。

    镇子不大，但镇上的消防十分迅速，很快就查验了学校建筑的安全情况，确定没有问题后，予以验收。

    自此，时隔一年，这所新建成的校舍，即将成为真正的学校。

    高兴地拍了个短视频，林珞珞先给席灵玉发过去，又分享到了朋友圈。

    然而席灵玉那边并没有很快回复，林珞珞也没有在意，而是看着朋友圈的反馈，开心地一个人在校园里瞎溜达。

    距离九月三号接收学生报名还有十几天，林珞珞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哪怕她之前给学校招聘老师的时候，要求的是八月最后两天来报道。

    至于学校的校长，林珞珞其实并没有定下来。原本她是算让最了解这边的周泉来当这个校长的，但是周泉拒绝了。

    新招聘来的老师里，倒是也有些年纪大的人，但林珞珞只是浅浅接触过几次，并不能完全放心。

    最后跟周泉商量决定，先由周泉作为代理校长来度过这第一个学期，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老师们之间也肯定多有了解，到时候再由林珞珞想办法来决定校长的人选。

    空荡荡的教室就等两天后，书桌椅的到来——黑白之类的设施，在建造时已经嵌好了。

    林珞珞把每个教室都进了一遍，看着教室外预留着挂年级班级牌子的地方，已经忍不住想象起了开学后的场景……

    因为两天后就会送来课桌椅，还有宿舍里的床铺，林珞珞也没再回去村里，而是在镇上住了下来。

    住在上次跟姑姑一起住过的那家旅店，林珞珞躺在床上，翻着手机，却发现自己发过去的视频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个电话？林珞珞心里有些纠结：万一她现在在开会怎么办？

    就在林珞珞犹豫不决的时候，席灵玉的消息终于回了过来，只不过是十分简洁的两个字：【恭喜！】

    本以为会是更多的回复，或者跟往常一样，直接过来的电话，林珞珞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你在开会吗？】

    那边又很快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感觉比上一条回复还要冷淡。

    【今天工作很忙吗？】林珞珞犹豫了一下，又发了一条过去。

    【不忙。】

    看着新的回复，林珞珞心有些揪，试着给她了视频通话过去，却被拒绝了。

    林珞珞：？？？七年之痒不会在第三年就上演吧？

    【抱歉，今天不方便。】

    林珞珞：！！！为什么？！

    看着今天最长的一条消息，林珞珞整个人都懵了：对面还是我的姑姑吗？！

    不对……林珞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该不会，正处在危险中吧？

    时间不早了，不能给外婆电话问，林珞珞试着给方莹发了个消息：【阿姨，灵玉今天去见你们了吗？】

    方莹竟然还没睡，回了消息：【没有啊，怎么了吗？】

    林珞珞把自己发消息给席灵玉，但她回复莫名地冷淡，也很奇怪的事了：【我现在担心，她是不是被人挟持了。】

    方莹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里带着笑意：“现在还是很安全的，不用担心，她肯定没事的。可能只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才这样回复你的吧。”

    原本林珞珞还在想要不要报警，但一想到还能联系到对方，警察大概率不会受理，于是只能又试着去给席灵玉发了消息。

    【你今天很累了吗？】

    【是的。】

    依旧是只有两个字的回复。林珞珞一时间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算是之前很累的姑姑，也没有对自己这么冷淡过。

    思前想后，林珞珞只能找到一个可能，但那是大半个月以前的事了——方绮言给自己编了发辫，拍照发给了席灵玉。

    可是那之后，自己跟姑姑的联系也都还一切正常，姑姑也只字不提那件事，一副完全没把那件事当回事的样子……难道？

    想到这，林珞珞脑海里又冒出一个想法：她其实是在等我主动解释？而我一直拖着没解释，所以她终于忍不住生气了？

    觉得自己找到正确答案的林珞珞，立刻给席灵玉发去了消息：【对不起，之前一直没给你解释。方绮言给你发的那个照片，是故意逗你的。那天只是因为我没睡醒，她就顺便帮我扎了辫子。】

    那边很快回了条消息：【我知道。】

    依旧看不出情绪。

    林珞珞心里更忐忑了。

    就在林珞珞思考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再换个方式道歉的时候，对方终于发了今天的第一条语音过来。

    “对不起珞珞，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姑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也没有丝毫的异常，更没有一丝生气的意味

    原来真的只是累了。林珞珞松了口气，给她回了消息：【我这会儿扰你休息了吧？你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

    确定对方只是因为太累才这样之后，林珞珞再看这简介的回复，也没那么奇怪了。

    安心地闭上眼，林珞珞正准备入睡，却突然想到：如果她只是因为很累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按照姑姑的性格来，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我累了”的……

    原本慢慢涌上来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林珞珞睁着眼看着旅馆有些脱皮的天花板，一直盯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而把自己想得比昨晚更焦虑了。

    “啊啊啊——”听到外面渐渐人声吵闹起来，林珞珞终于不憋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喊了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啊？！”

    不过不等林珞珞分心去考虑到底什么情况，她预订的课桌椅竟然提前送达了。

    物流司机的电话过来：“您好，请问您订购的学校用课桌椅，是给您送到……”

    林珞珞确认了地址无误后，就让他们直接过去，自己也赶紧起床洗漱，顺手从街边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跑去了学校。

    三百多套课桌椅被卸了下来，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壮观。

    因为原计划是明天才到，所以林珞珞联系的搬运工也是明天才来，现在课桌椅都堆在教学楼外，要是不下雨还好，万一下雨，可就遭了殃了。

    虽然这边夏天的降雨量不算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珞珞抽了把椅子，在这堆课桌椅前坐下，想了想，还是给搬运工去了电话，试图协商下，能不能今天先提前干一部分的活儿。

    然而对方什么也是明天来，林珞珞无奈，只好又找了两个新的搬运工过来。

    三百套桌椅，每个教室三十张，放了十个教室，每个年级两个班。虽然规划是这么规划的，但林珞珞知道，在短期内，每个年级能满一个班就很不容易了。

    指挥着工人们摆放着桌椅，林珞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写着：姑姑。

    赶紧接了电话，林珞珞语气有些试探地开了口：“姑姑？”

    “你现在在哪里？”席灵玉的声音听起来比昨晚还要疲惫。

    “我在学校，怎么了？”林珞珞赶紧问，“怎么感觉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通宵了一样？”

    “没事，待会儿再。”完，席灵玉挂断了电话。

    林珞珞一头雾水，直到半时后，一辆无比眼熟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林珞珞：？？？！！！

    从教室窗户里看到门外的车，林珞珞只给两个搬运工留下一句“所有教室都按这个来摆”之后，就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一瞬间，林珞珞明白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那会儿，她应该是在路上开着车的吧？因为不想提前告诉自己她来了，所以也不愿意一开始就自己累了，不然自己肯定要问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事。

    因为正在开车，所以也不能给自己直接发语音，不然会被自己听到路上其他车的声音；因为正在开车，所以只能用语音转文字给自己回复，简短的回复是最合适的。

    林珞珞一路快跑到了校门口，席灵玉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直接扑进她的怀里，林珞珞紧紧抱住她：“开了这么久，很累了吧？”

    席灵玉回拥住她，抚摸着她的头：“见到你，就不累了。对不起，昨晚让你担心了吧？”

    “没有。”林珞珞摇摇头，“是我自己脑补太多了。先不这个了，你先回旅馆休息吧。我还住在咱们上次住的那家，也还是那个房间。”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想，不过林珞珞觉得还是得先让她去休息。

    “不用，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车的后门突然开了，吓了林珞珞一跳。

    方莹的外国朋友从车上下来：“嗨，我来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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