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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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想法?”马文齐一愣:“能有什么想法?”

    “我在京城这段日子可听朝堂上不大太平,这断袖之癖本来也不是为人不齿的,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当今圣上也是多少……”马文轩轻咳一声,转了话题:“大司马没了别的做文章,就抓了这一点,若是你或者赵家六郎想走仕途,那就把关系分开些,这么亲密总归是不好的。”

    马文齐还在消化他的这些话,马文轩又道:“我可听,赵家六郎可是准备去科考的。虽如今这形势,科考本就没什么公正可言,都看了门第出身,可以赵家六郎的才华,再加上有咱们家撑着,脱颖而出也不是不可能。”

    “咱们家撑着?”马文齐疑惑的看着他:“咱们家撑什么?”

    “你同赵家女郎的婚事多多少少有人晓得了,这赵家六郎自然就成了我的连襟,会稽太守倪子的妻兄,太宰外孙的妻兄,这名头拎出去也是够了的。”

    “可是,我没想着娶赵家妹子……”马文齐弱弱的开口道:“但我同赵家兄长关系甚好……”

    马文轩拍拍他的肩膀:“我去京城点关系,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你得同他离得远远的,往后不可交往过密。”

    马文齐没言语,马文轩又道:“不然你真的想娶赵家妹子帮他?”

    马文齐摇了摇头:“兄长,你再让我想想。”马文轩从容道:“你好好掂量掂量,若是没有后盾撑着,赵家六郎怕是面见官家都难于登天。”

    马文齐失魂落魄的回到院子,干坐了一天,翠因着家里出了事,迟几天回来,马文齐坐在窗边发呆,除了有人问他吃不吃饭之外,竟然没人敢叫他。

    直到赵昃延回来,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马文齐没来由的开口问道:“你若是不去科考,不走仕途,你往后做什么?”

    赵昃延以为马文齐的意思是,他没法子走仕途,要去做什么。赵昃延开口道:“你不科考,不走仕途也是可以的,家底殷实,开个私塾,挣点束脩也是够了的。”

    “我不是我,我是你。”马文齐颇为认真的看着他:“你若是不走仕途,你做什么?”

    赵昃延突然愣了,若是不走仕途,他做什么?做教书先生?他不甘心。从军,立军功,岂不是还是走仕途?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没得出结论出来。

    赵昃延沉默了,他摇了摇头:“我不晓得。”马文齐低着头不话,心里乱的很。赵昃延又道:“今日你这话很是反常,发生什么事了?”

    马文齐摇了摇头:“就是问问。赵家兄长,你为什么非得走仕途呢?旁的就不行了吗?”

    “文齐,你看这院子里一片祥和,花好月圆,可真的就这么平和吗?大司马手握重兵,虎视眈眈,官家坐在皇座上胆战心惊,坐如针毡。底下的百姓,哀声怨道,民穷财尽。大司马手下的一干官员大腹便便,搜刮民脂民膏,官家何尝不知?”

    赵昃延得慷慨激昂,愤恨的捏着袖子:“官家只能当做不知道。北方异族连同晏国虎视眈眈的守在边界,官家还得仰仗着大司马鞭挞来犯敌军,这会儿要是自己先乱了,官家可还能安享高位?”

    “我走仕途也不是因着高官厚禄,我只是不忍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哀鸿遍野。”

    马文齐看着他,他眼睛里全都是坚定不移的信念,赵家兄长本就是志在四方的好男儿,不应该被他拘在这院子里。

    马文齐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他道:“赵家兄长,祝你官运亨通。你好好读书,这段时间正是发奋之时,你往后就在府里用功,别总往我这儿跑了。”

    赵昃延皱了皱眉头:“你撵我走?先前不是好再也不这么了?”

    “这不一样,你志向远大,我不想耽误你。”马文齐踢了踢桌子腿:“你总来寻我,这算怎么回事?”

    “你算怎么回事?”赵昃延定定的看着他:“你年纪还,我不同你那些东西,你若是最近不想看见我,我便不出现在你面前。最近许是天干,你心里烦闷,总同我闹别扭,咱们先前可没这么些争执。”

    马文齐低着头不话,赵昃延拉住他的腕子:“文齐……”马文齐挣脱开来,站起身背对着他:“我累了,你回去吧,往后我多点几盏灯就是了,不劳你费心了。”

    赵昃延气得牙根疼:“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我偏不。”赵昃延越过他,径自走进里屋,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

    马文齐心里五味杂陈,走到床边,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你别这样,我也是为了你的仕途着想,你建功立业这没错的,我也想你以后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你也晓得,我前年过了会试,因着官家亲征,今年的殿试便取消了,我得明年的寐月一东才去殿试,这还有半年,我准备的很是充分,你怎么就耽误我了?我若是见不着你,心里难过,那才是耽误我呢!”

    马文齐心里清楚赵家兄长才华出众,便是到了官家面前,这也是不怕的。可是兄长的很是清楚,若是没有强大的世家撑着,赵家兄长能不能面见官家都是个问题。

    马文齐拉拉他的袖子:“那你往后寻我的时候,避着我兄长些,我兄长不大高兴的。”

    赵昃延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好,都依你。”他拽了拽马文齐的手,马文齐失了重心,一下子坐在床沿上。

    赵昃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话,揽着他叹了口气,以前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旁人只当他们玩儿的好,如今不同往日,他的心思越发明显,旁人若是有心注意,很难不能发现。

    可他一无安身立命的银钱,二无权豪势要,在当今这个世道,怎么护得住他?好在自两人就颇为亲密,马文齐不会察觉到他的那些个心思。这个时候不是什么好时机,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过了月夕马箬天就要嫁了,郎君是门下省侍中高景才,这事传遍了大街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马箬天却不大愿意,不过这事由不得她,整个府里的,支持她的也就只有英娘。

    马箬天同自家阿耶吵了一架,见自家姆妈的样子好像颇为赞同这门婚事,一气之下回了自己的院子。哪承想高景才居然在她隔壁院子住下了,马箬天气得胸口疼,又恰巧依枫过来请她,是二娘有事请她帮忙,马箬天便愤愤的出了门,去了英娘的院子里头。

    马箬天帘进去,英娘正在屋里插花,马箬天扬了个笑脸:“阿姨,您寻我?”

    英娘放下剪刀,把花推到桌子中间:“看看我这花怎么样?”

    “自然是极好的,您插花就是我姆妈见了也得连连夸赞。”

    英娘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巴甜。”英娘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依枫,依枫带着丫头出去了。

    英娘拉住她的手:“我听你不大愿意同那个高侍中……”马箬天撇了撇嘴:“阿姨,您不晓得,那个高景才油嘴滑舌的,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里一群狐朋狗友的,看着就来气。”

    “我也是瞧见过那高侍中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看起来是不错的。”

    马箬天没言语,片刻才开口道:“我害怕。”

    英娘拉着她坐下:“怕什么?你同阿姨。”

    “我怕嫁给了高景才,没有公婆,我一个人就得担起来内宅的大大的事。京城不比会稽清闲,那些个高官夫人不得走动走动?要是我办不好这些事,高景才不得遭了殃?”

    “你若是嫁给有公婆的,也得处理公婆关系,哪有人能一辈子做女郎的?”英娘叹息了一声:“你就算是去了京城,也有外祖家帮衬着,忌着这个,旁的也不敢为难你。”

    英娘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可晓得前些时间箬妤回来后你阿耶罚她跪了一夜?她一个庶出的都不怕这些个,你怕什么?”

    马箬天没话,英娘又道:“你怎么选择,阿姨都站在你这边的,那高侍中虽然一表人才,可依咱们箬天的样貌,配他也是绰绰有余的。”英娘站起身,走进里屋,从里面拿了几个盒子出来放在马箬天的眼前:“你看看。”

    马箬天开,是一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头面,还有红玉的镯子手饰。

    “这些是我的陪嫁,霞儿嫁人的时候是你姆妈***办的,风风光光的,惹了许多人眼红,我也都记在心里。我这套头面也是给你留着的,你别嫌弃。”

    “怎么敢嫌弃,这么贵重的头面,您真舍得给了我?”

    “就是给你留着的。你若是进了京,往后可得好好的,若是夫家待你不好,便回来同阿姨,你那个不争气的四兄长也是能帮你出一口气的。”

    马箬天突然就不怕了,她有阿耶姆妈,有外祖家撑着,还有阿姨兄长,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就是嫁给高景才,气气马箬妤也是不错的。

    马箬天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拿在手里还是温的,她塞到英娘手里:“这是我戴的玉,我出了门子以后,便不能时常回来了,您收着,权当我给您的回礼了。”

    英娘攥在手里,莫名红了眼眶,哽咽着哎了一声,马箬天抱着她:“阿姨,我是真的舍不得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