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里赵昃延翻了窗子进了屋,见马文齐屋里立着一个家丁,赵昃延诧异的看了看他,马文齐见他来了,冲家丁摆了摆手:“你去罢。”
“今个儿怎么多了人?”赵昃延笑眯眯的揽住他:“出什么事了?”
马文齐把他的胳膊推开,站起身来,颇为艰难的看着窗子:“往后……”马文齐突然就不出口了,他依稀记得答应了赵家兄长以后再也不不许他来了这种话了,以往的是气话,玩笑话,可今儿个不同往日,为什么这话偏偏要他亲自出口?
“往后,你就别过来了。”马文齐咬着舌头,他快控制不住要哭出来了。赵昃延眉头一皱:“怎么又这话?我可没红杏出墙,也没有流连花丛,沾花惹草的……你同我,我哪儿做的不对了,我改。”
“不是你做错了……”马文齐擦了擦眼泪:“咱们俩,不合适的。”
“哪儿不合适了?我马上就春闱了,我有把握能一举得魁,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你只需耐心等一两个月,不会很长时间的。”赵昃延扶住他的肩膀,急切的看着他:“我回来了就接你到府里住,任你差遣。”
马文齐看了一眼他恳祈的目光,垂下脑袋不敢看第二眼,马文齐推开他:“实在是,抱歉……”
“我不想听你抱歉,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合适了?”赵昃延压制住即将崩溃的吼声,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你就要春闱了,你往后是要做官的,朝中大司马把持朝政,往后必会拿捏了官家断袖之癖大做文章,你我安能远引深潜?马府安能高飞远遁?”马文齐含泪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办?我舍不下马家,也舍不下你的前途。”
“这个并没什么难的,文齐你等着我,如今大司马式微,不出两年,这朝廷就没他什么事了,你别……”
“赵家六郎这口气倒是不,大司马吃的是人参鹿茸,用的是绫罗绸缎,两年?”马文轩从门外头走进来:“两年怕是赵家六郎臆想出来的罢?”
赵昃延不知怎地,把马文齐挡在身后,扯了个笑脸冲马文轩道:“都大郎君目光长远,这次倒是看得颇为长远,不过朝廷瞬息万变,两年足矣。”
马文轩嗤笑一声:“文齐过来。”
马文齐从赵昃延身后缓缓走出来,赵昃延慌张的拉住他的腕子,祈求的看着他:“文齐。”
马文齐挣开他的束缚:“对不住了,赵家兄长,你同前途之间我选了前途。”你的前途。
马文齐一步一步走到自家兄长身旁,苦笑道:“兄长,往后,我不见他了,你放他回去罢。”
马文轩心情很好的点了点头:“荒院围墙是该修理修理了,六郎今儿个就别走那边了,走正门罢,正门到底是好走些的。”
赵昃延没回他,只是看着马文齐:“你真的做了这个决定了?”马文齐低着头不看他,赵昃延突然就笑了:“也罢,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是抵不过你所谓的前途。”
赵昃延环视一周:“他日若是状元郎,定不回这竹篱房。”
赵昃延甩了甩袖子,从屋门出去了,马文齐突然心里头发慌,疼得几近站不起来,他捂住胸口,弯下腰,眼看着泪珠滴落到地上。
“兄长,你也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马文轩皱着眉头,扶住他:“文齐,你没事吧?”马文齐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回去吧……我求你了……”
马文轩拍了拍他的背:“长痛不如短痛,文齐,这事想开点就好了,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往后会有比他好的。”
马文齐没应声,赵家兄长走了,他,再也不会来了,他往后都不会再见他了。可他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他想日日都陪在赵家兄长身边,可他没办法,他若是这个关头同他一起,马家怎么办?赵家兄长往后怎么办?
鸿鹄安能被困于笼中,自己本就是后宅里养出来的,以后没什么出息也是不难受的,可若是赵家兄长被拘在方寸之地,他的骄傲岂不是被摁在淤泥里?甭赵家兄长受不住,若是这一切都是因着自己,马文齐心里也是觉得愧疚难熬的。
也许长兄的没错,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久了,许就没这么难受了。
马文齐扶着桌子站起来,一个没绷住,哭出声来。
“赵家兄长……你若是往后都不见我了,你可舍得?你要我怎么办?长路漫漫,我怎么熬的下去……我怎么……”
马文齐觉得自己要疯了,心如乱麻,却又无比坚定,不是因为觉得选了他的前途,选了马家的前途是对的而坚定,而是因为眼前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一边走不下去了,一边又有人推着他往前走。马文齐心里觉得,悬崖马上就塌了,他也即将掉下去,万劫不复。
眼看就要到了十八巧,听赵昃延早早收拾好了东西,马文齐掐了掐手指头,这才十五删,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走了?
马文齐一边想送送他,一边又怕被自家长兄晓得了,颇为焦躁的呆在屋子里,见不到赵家兄长,他哪儿都不想去。
“文齐,你可知道京城的戚大将军?”马文齐看着悠闲的坐在自己屋里的自家长兄,心里有些怨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这会儿没了好脸色,摇摇头不知道。
马文轩笑了笑:“戚大将军这个人是个莽夫,有一个独女,虽不通音律,大字勉强认全,可上场杀敌颇为英勇,如今二十多岁还没婆家,戚大将军想着给自家女郎找个文官,你看着配赵家六郎可还行?”
马文齐握紧拳头,腾的站起来,怒气从嘴里转了个圈,才弱弱的跑出来一句话:“我累了,先睡了。”
“你若是没什么意见,我就充个中间人,帮赵家六郎牵牵线了。”
马文齐委屈又愤怒的看着他:“兄长一定要这样吗?”
马文轩轻笑一声:“文齐读过不少书,应该晓得破釜沉舟,若是不断了你们的后路,你以为兄长会放心?”
马文齐攥着拳头,倔强的看着他:“那我便去他府里给他做宠……”
马文轩脸色大变,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断了他的话。马文齐捂着脸,一脸倔强:“我若不是为着马府,若不是为了赵家兄长的前途,这会儿我也同赵家妹子一般,远走高飞了,兄长你非得把我们逼到绝境吗?”
马文轩看着他捂着脸的手有一瞬间的慌张,他自疼爱这个弟弟,如今竟是冲昏了头,下了手,马文轩把手掩在袖子里,硬着心肠道:“你们俩绝无可能,你便死了这个心,姆妈也在为你相看人家了,往后且有你忙活的。”
马文齐悲怆的哭出声:“兄长,你这是要逼死我。”
“文齐,你怎么就不晓得?那京城榜下的高官富庶可是好惹的?赵昃延这一时受的住诱惑,那往后呢,你同他之间没有最起码的保障,他往后因着前途娶了高官富庶的女郎,你怎么办?倒不如这个时候早早断了,他走他的通天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我就没见几个断袖之癖的能长久了的,也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那郡王同……”
“呵,那郡王有一条街的兄长,还有当今圣上这个叔父,你呢?你也过,赵昃延并非池中之物,他日若是直飞云霄,你算个什么?非得撞了南墙才死心?到那时候就晚了,你就没了命了啊,文齐!”
“不会的。兄长,赵家兄长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那种人,我比你看得清楚,在官场里混的,就没一个是干净囫囵着出来的。”
马文齐不言语,心里并不认可自家长兄的话,马文轩混迹官场多年,自家亲弟弟想的什么,他心里如同明镜儿似的。
马文轩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如今还有两三天,我往京城送个信,赵家六郎的前途可就系在你手里了。”
马文齐抿着嘴不话,马文轩嗤笑一声:“你也不用拖着,不吱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法子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
马文齐震惊的看着自家长兄:“你……”他着实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来得及知会赵家兄长,自家长兄怎么就看出来了呢?
“你以为,你当着我的面同他断了,我就放了心了?藕断丝连也是断?文齐,我记得我同你过,若是你们还像如今一般,禁而不止,藕断丝连,别皇城,就是京城城门,他都进不去。你偏是不听,兄长虽是文官,但也略读过一些个兵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法子,兄长也是能想得到的。”
“赵家六郎是个做官的材料,我也不想废了他,如今你选吧,他娶了戚家大将军的女郎,还是你让他留下陪着你?”
“兄长,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选择,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法子吗?”
“自然是有,若是你狠心些,同他隐居避世未尝不可,可你放不下他的前途,他呢?明明还有这一条路摆在前头,他怕是从来没想过的。文齐,有抱负是件好事,可有野心未必是件好事。他野心太大了,若是舍了你换得官途坦荡,他未必不会犹豫。”
◎作者有话: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