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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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缨当然知道。

    但此一时彼一时。

    “咱们建国后和苏联亲热的跟亲兄弟似的, 可现在不也……”

    傅长缨的话点到为止,却是让汪副主任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青年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 可真是太大胆了些。

    这话也不是为了吓唬人,本质目的还是给这改进版的连史纸找销路。

    “我之前听家里人过, 咱们吉化化肥厂的化肥可就在日本挣了不少的外汇,还换来了一些机械设备。”

    汪副主任看向傅长缨的眼神都透着几分不一样——

    这都知道?

    长缨继续,“中央一直都很重视经济发展, 不然干嘛搞那么多国企呢,我妈是纺织厂的会计,跟我过这事……”

    傅国胜和薛红梅同志那就是砖,哪里需要就被长缨往哪里搬。

    至于当事人知情与否?

    这并不重要。

    总之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 长缨总算得到了汪主任的许诺——

    “那我试试看,成不成的就看天意吧。”

    长缨当即补充了句, “咱们□□人可不相信老天爷,是人定胜天。”

    汪副主任拿这个干劲十足的年轻人没办法, “是是是,那傅同志,现在带我们去参观下车间?”

    是车间倒也没什么不对, 虽然名字是造纸坊, 但除了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少了些几近于无,这几乎是按照现在国内最流行生产车间来布置的。

    只不过大湾村造纸坊穷得很, 工人们并没有清一色的工作服,穿的五花八门的正在忙活, 十分热闹。

    长缨倒不是仪式主义者, 但是市里县里都来了领导,理所应当的主持了开工工作, 她把这事原原本本写信告诉了傅长城——

    “还好乡亲们给力,第一拨纸就那么生产了出来,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看着那些树枝、野草经过一道道工序后变成纸张,我会感慨人的智慧无穷,当初的蔡伦到底怎么想出来发明了这造纸术,我们的老祖宗又是怎么一代代的改进,这才有了今天的智慧传承。现在是新时代了,时代赋予了我们责任,我看着村里人自觉地排班,在不耽误农活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满勤上班,我想我要做的还有很多。”

    “没了?”

    “咱妹这次写信咋就写了这么点?傅长城你上次有没有把我给咱妹的话写上?”

    “还钱还钱,咋借钱不办事呀。”

    傅长城看着这群战友,挥了挥手,“那是我大妹,你们别总占我家缨子的便宜。”

    他这一挥手不要紧,手指头一松,原本捏在手心里的信竟然丢了出去。

    忽然间两手空空,傅长城刚想要去追,信被他的死对头娄越捡了起来——

    前段时间刚进行的比试中,娄越再度战胜傅长城拔得头筹。

    千年老二看向死对头,刚想要话,看到娄越脸上露出几分薄笑,“你妹妹的字不错。”

    “那可不?我家老头老太太一手抓的。”

    他家那位老太太那也是书香门第的姐,写的一手好字。

    长缨出生的时候难产,险些害得薛红梅同志没能从产床上下来,导致出生起就不受爸妈待见。

    时候几乎是被爷爷奶奶拉扯着长大的。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傅长城自问和娄越没熟到这地步,自然不会这些。

    接过娄越递过来的信,傅长城仔细收好,“谢了。”

    “她问题解决了吗?”

    这话问的傅长城有点懵,“什么问题?”

    娄越言简意赅,“纸的销路。”

    “这有什么问题?咱们现在是供不应求好吗?所以才会有粮票工业票管制。”

    这纸能生产出来,当然不愁销路。

    娄越闻言笑了笑,“是吗?”

    难道不是吗?

    总不能都生产出来了还没卖出去吧?

    不至于不至于。

    可一想到娄越那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傅长城的这颗心又提了上来。

    也许大概真的没解决?

    不行,他得电话问问长缨。

    傅长缨的电话暂时还没接通,公社那边去喊人。

    趁着这工夫,傅长城跟家里了个电话。

    要是真遇到麻烦,长缨应该会跟家里的吧?

    电话接通后,傅长城知道完蛋了——

    这傻姑娘竟然没。

    “什么纸,什么对外贸易,长城你在什么?”

    薛红梅听得一头雾水。

    傅长城深知他敬爱的妈妈薛红梅女士的性格,“您不会没收到长缨的信吧?”

    他几乎是一星期收到一封,回信时特意交代了让缨子记得给家里写信。

    她没写?

    “别提了,起来能气死我。”薛红梅就一肚子窝火,“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爷爷奶奶他们竟然把这孩子教成了这样。”

    什么自己当村支书了,还连环套似的一套接着一套,又是去办什么代销点,又是做什么女红社,还有搞什么造纸坊。

    的好像她都能搞成似的。

    自家女儿什么德性?就因为不想下乡,跟畅畅吵了两句就能往河里跳。

    她有啥本事?

    搞这个搞那个,能耐死她!

    偏生每次她还都给院里的钟婶写信,为此薛红梅不得不去邮局那边了声,要是看到从沂县那边傅长缨发来的信,都送到她工厂去就行。

    谁知道那赵春霞不是省油的灯,仗着有个在邮局上班的弟媳妇,把这事情又闹腾了起来。

    结果谁都知道,傅家老二下乡之后别的没学会,就知道吹牛皮!

    这件事薛红梅怕影响到儿子的前程,一直都严防死守不准跟傅长城,谁知道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也被长缨那死丫头糊弄了!

    傅长城听到他妈的控诉,惊呆了。

    “不是,妈,你怎么会觉得长缨在撒谎?”

    “她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

    傅长城脱口而出,“你养过她几天?”

    不就是因为长缨出生那天不凑巧,当时薛红梅正挺着大肚子在台上做慷慨激昂的发言。大概是演讲太用力,羊水就那么破了,傅家老二提前来到人世间,与祖国母亲同一天生日,也让薛红梅觉得自己在同事面前出了糗。

    她产后状态一直不太好,工作也不顺还犯了错误。

    种种不顺都归结到了这个来的不合时宜的女儿头上。

    明明是包被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正需要母亲的抚养,结果平日里都是家里老头老太太照看。

    亲母女跟仇人似的。

    傅长城的脱口而出让薛红梅尖叫起来,“她害我害得还不够?”

    怀孕时就折腾她,出生时害得她在单位那么多人面前丢人,害得她犯了工作上的错误,现在害得她被整个大院的人嘲笑。

    “我欠她了还是怎么着?”

    办公室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不知道薛主任怎么忽然间就发飙。

    傅长城也气不一处来,一群压根没见过长缨的人都关心她的代销点经营,想知道女红社的人能织几件毛衣,问起了造纸坊造出来的纸都流向哪里。

    反倒是亲爸亲妈觉得女儿在谎。

    “你没欠她,是她倒霉。”

    怎么偏生投胎在他们家,遇到这么不靠谱的妈!

    火气被勾了上来,傅长城一怒之下挂断了电话,气冲冲的回了去。

    等好不容易接到长缨电话时,他还怒气未消。

    三五句话套出了原委,长缨忍不住笑了起来,“哥,你想开点,这父母与子女有缘分,但也有缘深缘浅这么一,父母也不一定天生就要爱子女,有的人就感情淡薄嘛。”

    长缨还真遇到过这类人。

    世界这么大,什么稀奇古怪的存在都有,想开点就好。

    毕竟她也从不曾期待从傅国胜薛红梅两口子那里获得父爱母爱,没断绝亲子关系还能时不时被她拉来利用一番就够了。

    事实证明,傅长缨越是善解人意,傅哥就越是生气。

    比起长缨来,爸妈反倒是孩子。

    一个区武装部的主任,一个大国企的会计主任,不信任自家女儿也不去查证,简直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听着傅长城在那里发飙,长缨觉得自己钱包里的毛票在流失。

    “对了哥,你怎么忽然间关心我那些纸的销路了?”傅哥之前可没问过,肯定是有高人指点。

    “就关心你不行呀?”傅长城懊恼的抓了抓头,“那个娄越问了句,我就想起来了。”

    娄越,这个名字长缨倒是有印象。

    “怪不得你总是输给人家呢。”

    “傅长缨,你还想不想从我这里要钱了?”这是亲妹妹吗,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要的要的,那个娄越关心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没把精力放在训练上,下次比试肯定赢不了你。”

    “这还像话。”这是他妹妹,和别人可没什么关系。

    傅长城末了又问了句那连史纸的销售问题。

    “我之前拜托了省地质局还有公安局那边的向武同志帮我联系了下,倒是和省对外贸易厅那边联系上了,他们答应帮忙。”

    “那太好了,我就你还能被这个问题难倒?对了向武是谁?”他之前怎么没听长缨提到过。

    傅长城的警惕心顿时起来,“你还,不用着急处对象。”

    “胡什么呢。”

    向武调过来就是查案,案子查清楚了人就等着调令回去呢。

    谈什么情什么爱。

    她要搞事业。

    傅长缨的事业进展略有些波折,不过六月初省对外贸易厅终于给了回音,“和日本那边签订了采购合同,你们生产的时候要保证质量。”

    这个消息让长缨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

    真不容易啊。

    过去这一个多月造纸坊也没停工,生产的纸都被郭厂长带走了,但他给的价钱却不算多高。

    这边造纸坊的工人也不能总白干活,长缨默认了郭厂长做二道贩子,自己被这个中间商剥了一层皮,不然连本钱都回不来。

    现在好了,这连史纸总算能销往海外。

    虽然只是去日本而已。

    但这不也是开海外销售的通道了吗?

    破僵局,一切都在好转。

    长缨放下电话时,觉得公社的这个接线员都变得模糊起来。

    “傅支书,傅支书?”

    伴随着尖叫声,洪山公社一阵兵荒马乱。

    大湾村造纸坊被省对外贸易厅指定为连史纸的生产作坊,达成战略合作。

    而一手造这造纸坊的年轻女支书却是进了公社的卫生所。

    “累的,好好休息两天。这些天就别干活了,在家躺着就行。”

    长缨点头应下,她就是神经太紧绷了。

    “我知道。”

    但现在是六月初,双抢的关键时刻,她哪能休息。

    长缨吃了块赤脚医生递过来的糖块,骑着骑行车回去,把这好消息跟大家伙一,大湾村的双抢越发的干劲十足——

    赶紧忙完这个,好去造纸呀。

    六月中旬,村长和长缨合计今年的收成,“你还别,那用了肥料的地就是不一样,还有你之前让人弄来的种子,不是做什么对比实验吗?这效果还真不错。”

    用寻常麦种的地加了肥料后一亩地多产了六十二斤。

    而傅爷爷搞来的那些麦种子再加上施肥,一亩地竟是多产了一百斤。

    种子、农药、化肥,这是现代农业增产三要素。

    有了其中两项,效果已经十分明显。

    “那行,咱们今年再接再厉,村长你记得把那块麦子单独放,到时候咱们用这个做种子。”

    村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对了长缨,你还能搞来点别的种子不?”

    “咱们不都种上了吗?”

    “那不是还有明年吗?”反正他乐意让大湾村做这些种子的试验田。

    长缨被这话逗乐了,“行,我明天正好去县里,跟我爷爷电话汇报下我的工作进度。”

    “是得好好,他老人家可给了咱们不的支持呀。”

    那是,对比起傅国胜,傅爷爷靠谱多了。

    长缨也有些奇怪,傅哥闹了这么一通,怎么傅国胜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正常。

    真算断绝亲子关系?

    她寻思着明天去县城个电话探探口风,谁知道人还没去呢,大湾村迎来了不速之客——

    傅国胜亲自来考察了。

    作者有话要:

    更啦更啦,足足四千字!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