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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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缨觉得梁实怪怪的, 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给吞掉。

    可下一秒,他又冷静下来。

    仿佛在天人交战。

    “你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算了,其实不用勉强。”她懂, 梁实挺求上进的,就像是在课堂上想要积极提问回答问题, 从老师那里拿到平时印象分,但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答案是什么。

    她懂。

    无需勉强。

    梁实听到那温和的声音,猛地看向长缨, “我们往后送牛奶,只送到供销社吗?我看手册上,奶牛一天能挤出四五十斤奶,这些牛差不多就能有一千斤牛奶, 都送到供销社去,供销社能拿得下吗?”

    长缨没想到他忽然间搞出个大问题。

    她斟酌了下, “那要不你再去联系联系其他工厂,看他们有需要吗?咱们要是跟工厂达成战略合作, 也挺好的。”

    这件事交给梁实去办正合适,之前他因为窑厂的事情来回跑,跟县里的那些工厂有过交道。

    不能再熟悉不过, 不过的确比其他人有优势。

    这种商量着来的语气让梁实目光缠绕在长缨身上。

    “怎么, 有什么问题?”

    梁实看着那询问的目光,温柔的像是一汪秋水, 他慌乱地挪开眼睛,“我怕办不好。”

    “没事, 你先去跟人接触下, 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这话让梁实垂下头,外人只看到他点头的动作, 压根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长缨留意了下,但并没有在会议上多,等到讨论结束后,她单独留下梁实谈话。

    “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能解决的组织一定帮忙解决。”

    梁实脱口而出,“婚姻大事也可以吗?”

    这个问题倒也没惊着长缨,她又不是没遇到过。

    “咱们现在是新中国,不主张盲婚哑嫁,不过回头要是有机会我可以组织下,给公社里的男女青年弄个相亲会,但雄孔雀还知道开屏臭美吸引雌孔雀呢,你想要解决个人问题,那也得铁还需自身硬。”

    其实这就是一通典型的套话,类似的梁满仓也过,“你啥德性?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凭啥嫁给你?”

    梁实目光灼灼像是冶炼炉里的火苗,“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

    “我的终身大事?”长缨错愕的失笑,上次还是牛书记跟自己谈这个事,“我还年轻,不着急,十八周岁的生日还……哦,快过了。”

    明天就是国庆节,她和祖国母亲同一天生日。

    年轻的女支书和刚插队那会儿大为不同,个头又高了一些,山路走多了的缘故,脚步也越发的矫健。

    若是让大院里的人看到,肯定会,“长缨黑了,结实了,也长大了。”

    只不过梁实认识她的时间短,并不清楚其中的变化。

    他含糊着了句“没什么困难”,目送长缨离开。

    长缨多少有些顾虑,又去找徐立川问了情况。

    “他没啥事,你放心,我跟你包票。”徐立川想了想,又忍不住多了句,“长缨,我之前听梁实过一次,他没看寡妇洗澡。”

    长缨正在本本上做笔记,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嗯?”

    “就是很久之前了。”徐立川并不是想要趁机给梁实平反,只不过他对这件事印象格外深刻。

    “我知道。”长缨收起了本本,“行了,马上要忙起来,我怕有人趁机捣乱,回头你也留意着点咱们的奶牛,那可是好多钱呢。”

    至于梁实清白与否,就像是他母亲在丈夫死后嫁给了叔子,有她是自愿的,还有的早就勾搭在一起。

    自愿与否真相如何,其实大部分人并不在乎,只不过死人不会话罢了。

    欺负死人和欺负孤儿没什么区别,都是欺软怕硬罢了。

    乡下不止是物质上需要扶贫,精神上的扶贫也同样不容忽视啊。

    只是仓廪足而知礼节,这件事得慢慢的来。

    ……

    迈入十月的第一天,便是长缨十八周岁生日。

    艾红梅高建设等人想要给长缨庆生,奈何迈入了农忙时节,便是村里的孩子们都要暂时放下手上的功课去拾棉花,他们这些知青也要下地挣工分,一下子忙得厉害。

    高建设临了写了首生日祝辞,交给长缨时吐槽了句,“你生的真不是时候。”

    这话触发了长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可不是嘛,要是不早产导致薛红梅难产,或许母女关系能够更融洽些。

    可惜,什么时候出生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一同过来的艾红梅捣了下高建设的胳膊,她嫌弃高建设不会话,“长缨,你家里给你电话了吧?”

    这下高建设顿时抓住机会,“你傻呀,傅长缨一大早就忙活,这才回来,有接到电话吗?”

    完高建设也有些懊恼,他这张嘴可真没个把门的。

    艾红梅了下他的手,一脸尴尬,“那什么长缨,你也早点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国庆节是大节日,哪怕不是个正日子没阅兵什么的国家不庆祝,但也是大日子。

    普通老百姓还高兴乐呵呢,长缨的父母都在机关单位,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记挂着国家,却独独忘了自家闺女。

    难怪春燕走之前特意提醒她,少跟长缨提家里的事情。

    这种情况,还真是多多错。

    长缨倒是没什么情绪负担,本来就没抱希望自然谈不上失落。

    她今天忙活着跑了一天,这会儿累得就想躺下睡觉,倒在床上一只鞋挂在脚上,拼命的挣扎了半天终于落地为安。

    发出的声响却没有惊动床上的人。

    陀螺似的连轴转,她是真的累了。

    ……

    傅长城这次收到了一个来自沂县的大包裹,麻袋里装着近百斤的东西。

    “咱妹这是把家给你寄过来了吧。”

    晒干了的花生,弹好了的棉絮,千层底的鞋子。

    “傅长城,你是属蜈蚣的吗?给你做这么多鞋子做什么?”

    已经有战友拿起鞋子试了下,“这个我穿着正好,给我穿吧。”

    一个两个,那些鞋子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要不是傅长城手快抱住两双,那可真是一滴都不剩呀。

    “强盗!”

    看了下手里的两双鞋子,傅长城欲哭无泪。

    他家长缨十分贴心,鞋子上面还塞了个纸条标明鞋码。

    手头上的这两双,一双是42的鞋码,另一双43的。

    42的他穿着正合适,这43的大那么多,怎么穿?

    先放着,回头再。

    傅长城拆看随着包裹一起寄过来的信,里面有一张存单。

    看着数额他愣了下。

    一分钟后,傅长城杀进了娄越的宿舍。

    这家伙昨天刚提的连长,搬进了单间。

    “那些奶牛不是两千块吗?你跟我一万。”

    当他是傻子,欺负人是吗?

    娄越整了下风纪扣,透过玻璃发号施令,“关门。”

    “当着大家伙的面清楚。”傅长城拿出手里的……他怎么把鞋抱出来了?

    翻出怀里的信和存单,“长缨写信跟我……”

    娄越径直走向门口,眼神瞥了眼傅长城怀里的东西,他越过去将门关上。

    哐当一声,房门关上,傅长城心头猛地一跳,“那两千块钱的奶牛钱是你出的,她现在只凑齐了一千五,让我先还给你,剩下的她再想办法。娄连长,之前你可是跟我一万块,这怎么解释?”

    “一万块是市场价。”

    娄越再度瞥了眼傅长城怀里的东西,一封信、一双鞋子、一张存单,还有几个未脱壳的花生。

    “支援革命老区只收友情价两千块。”手指夹起傅长城怀里的信,“你妹妹的字写得不错。”

    “那是,长缨读书的时候不是第一就第二。”不对,他跟娄越这些做什么。

    “我了支援革命老区建设,鞋子我收下了,感谢老区人民惦念。”

    他眼尖,看到那双鞋子是42的尺码正适合自己,当即拿了过去。

    傅长城被他这一番操作给弄懵了,钱不要就要一双鞋,这人脑壳有毛病。

    “你真不要钱?”

    娄越坐在那里换鞋子,果然还是千层底舒服,“我穿42的鞋,往后她每个月寄一双鞋过来好了。”

    “那就这么定了。”他回头再添点钱给长缨寄回去,一年十二双鞋子换两千块钱,太超值了好吗?

    “娄连长,咱俩脚一样呀,都穿42的……不对,这是长缨给我做的鞋。”

    娄越绽露笑容,“现在是我的。”

    鞋子穿在娄越脚上,傅长城压根抢不走,他十分的郁闷,回信的时候跟傅长缨抱怨,“那王八蛋仗着自己是连长就欺负人,别落到我手里,否则将来我要他好看。”

    长缨收到回信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彼时进入十二中旬,迎来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她在公社的各个村转悠,确保饲养的猪牛羊没被冻死,转完这一圈愣是花了三天时间。

    好在没出什么问题。

    饲养棚这边奶牛产奶十分稳定,白生生的牛奶让几个饲养员格外的兴奋,跟了鸡血似的。

    和长缨是老乡的知青罗文章每天都登记着奶牛的产奶情况,整体来奶牛的产奶量在稳步增长。

    “梁实和崔大山去城里头送牛奶了。”

    只不过这下雪天太头疼,路不好走,也不知道这俩人啥时候能回来。

    “那他们回来后跟我声,我好放心。”

    罗文章连连答应。

    长缨又是仔细看了一圈这才回去,看着自己那些没拆封的信件,她一个个来看。

    十月中旬,高建设写了一篇文章去投稿,竟然还被录用发表在报纸上,被他盛情赞美的长缨成了“明星”,这段时间没少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

    多数都是分散在四处的知青写来的,问题大同异,多是问她如何度过插队岁月。

    长缨看得眼睛都有些花白,整理信件时看到了傅长城的来信,她挑出来看了眼,瞧到存单从一千五变成三千元整,长缨很想要再把这存单寄回去。

    能再变大不?

    她收起了这点恶劣性格,看傅哥的回信。

    就一百块钱一头奶牛也太便宜了些,原来是友情价。

    不就是喜欢穿千层底的鞋子嘛,回头她组织女红社的再做就是了。

    她是个手笨的,学不来这些,但她会管理就行。

    长缨仔细收起这张三千元存单,她回头要把这钱用在刀刃上。

    正算再看信,院门外传来急呼声,“长缨不好了,梁实他们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

    傅哥:长缨做给我的鞋

    娄越:现在是我的。

    长缨:我啥时候会做鞋了,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