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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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秘书一直在暗戳戳的试探, 不管是跟立川还是在自己面前。

    至于他是不是想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长缨没算把自己的私生活晾晒在大家面前,也不想给那边造成压力。

    她自己把握好这个度就行, 倒不用其他人跟着担惊受怕。

    长缨的坦诚让李秘书敲土坷垃的动作都顿了一顿,良久之后这才开口, “是。”

    天地之大,傅长缨也只有这么一个而.。

    她不属于任何人,却又属于任何人。

    是他太过于执着了。

    ……

    来望山岛之前, 长缨有考虑过在这里待几个时。

    只不过岛上条件之艰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想要开垦菜地可真不容易,长缨干了没多大会儿就翻不动了,太多的石子, 这压根没办法再弄。

    能弄出这么一片菜园,只怕都花费了徐守成不少时间。

    在那灯塔的狭操作室里, 长缨看到了徐守成的工作日记,一旁的木箱里还装着好些本。

    木箱刷了一层清漆, 但外面依旧布满了水珠。

    “岛上湿气重。”

    李秘书想起徐守成住的那个房子,被子看起来潮乎乎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睡觉的。

    长缨翻看着工作日记, 这几乎是一本工作日记, 每天记录的内容不外乎那几项,仿佛一个全然没有个人情绪的机器人。

    从今年追溯到63年, 徐守成.经在这里工作十三年整。

    一开始是两班制,只不过后来同事离开, 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看守着这海域上的国土, 一个人忍受无边的寂寞。

    不能照看家人,缺席子女的人生, 甚至不能为老父亲送终。

    长缨看着那本工作日记,眺望远处的海域。

    今天天气很好,碧海蓝天十分美丽。

    但这样的美丽却并非每天都有,更多的是枯燥与麻烦——

    海浪袭来,供给船只不能按时到来,出海船只遇到问题,甚至灯塔的发动机组故障。

    困难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来考验守岛人的毅力。

    “每天就这么看着,很容易相看两生厌。”长缨叹了口气,“看海固然能开阔心胸,可每天被海腥味包围,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秘书稍有迟疑,“可以提高守岛人的待遇,这样的话来这边工作的人或许会多些。”

    人多了,就不会逮着一只羊薅毛了。

    “待遇是要提高的,另外就是两班倒的话需要在陆上安排另一份工作。”长缨大概有想法,“等回去后开个会商量下。”

    倒也不是她十分民主,只是有些事情可是得让其他人知道,不然还以为在这里看守海岛是个极为享福的事情呢。

    实际上长缨还没回去,家属院那边就知道这位领导去了望山岛。

    “她去那边做什么?”

    “看望守岛的士兵呗,这明人家长缨主任心系群众,哪像你们似的一个个睁眼瞎。”钱一水埋汰了一句,刘翠兰年年过来虽然有几分狼来了的架势,但人家男人在岛上一年到头不见得回来,哭下委屈不应该的吗?

    有时候啊,干部当久了真是把自己和群众隔离开。

    亲爹妈也是这样,拦不住钱一水吐槽。

    钱有财老脸一红,“主要是这事他不好弄。”

    没人乐意去岛上呆着嘛。

    他去过一次,待了几天,头一天还觉得新鲜,第二天就盼着有人送物资过来,等到第三天那是彻夜睡不着觉啊,被子都能拧出水来,你让人怎么睡?

    没人乐意待在那岛上。

    “所以你们这就抓着实诚人收拾呗。”钱一水撇了撇嘴,“还得人家傅主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被女儿埋汰惯了,钱有财呵呵一笑,“你最近经常去机械厂,那个苏老师搭理你了吗?”

    蛇七寸,钱有财可知道女儿的软肋在那里,一句话让钱一水脸红了几分。

    “那个苏老师眼界高,也没想着在这里住下,等这边忙完他就回去,你就别折腾了。”钱一山也在机械厂那边,多少还清楚些内情。

    只是这话了用处并不大,“我知道,我只是想听他讲课而.。”

    她当然知道,那么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自己可能高攀不上。

    可人就是管不住自己啊。

    能压抑住内心的渴望,没把人吓跑她.经很厉害了。

    “哥你就别泼我冷水了,我知道。”

    “这有啥,我家一水还能配不上他吗?回头我去跟他看。”钱有财最是疼爱这个女儿,瞧不得女儿这种模样。

    钱一山听到这话看了眼老父亲,“我看你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钱有财多少有点心虚,“哪能啊,不至于吧。”

    在女儿面前刚留下壮志豪情,现在就退缩未免有些不合适。

    钱有财定主意,自己去看望看望总行吧?

    你看领导都去海岛看守驻岛老战士了,自己去看望前来支援的专家,这也合情合理对吧?

    下午的时候,钱有财去市招待所那边看望苏乔。

    但扑了个空。

    “苏老师去机械厂了,是有点新想法,想着再试试看。”

    这也是个工作狂。

    钱有财忽的觉得自己这感慨不太对劲,为什么用也呢?

    他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想到另一个工作狂。

    “工作狂才不能在一起呢,那样铁定过不下去。”

    两口子过日子需要互补,性格、工作相互弥补,如果都忙都争强好胜,这种工作上的习惯很容易带到家里去,日子哪还能过得下去?

    不合适不合适。

    钱有财还是觉得他家一水更适合,而且沂县一个县城难不成还能比平川这个市好?

    县城都能待,没道理不能留在平川啊。

    就是缺一个契机而.。

    钱有财一贯是有几分口才的,只是在看到此苏乔碰了个钉子后,向来口若悬河的人这会儿变成了哑巴,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他问苏乔一个人过年是不是有些冷清。

    人回答“习惯了”。

    这回答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钱有财脸上笑意都有些挂不住。

    “这苏老师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我们一定想办法满足。”

    苏乔点头,瞧着站在那里的中年男人忽的想起来一件事,“傅长缨在家吗?”

    他有些事情想要跟她谈谈。

    “长缨主任今天出海了,估摸着傍晚就能回来,苏老师你找她有事?要不先去我家坐坐,等她回来就是。”

    没机会也要创造条件上。

    然而苏乔拒绝了这一提议,“不用了,也没什么事。”

    再度碰了软钉子的人也灰了心,难怪儿子跟自己那话呢。

    这着实不是个好女婿的人选,太冷冰冰了,没点活人气。

    不好不好。

    还不如徐呢。

    这个念头让钱有财又开始权衡起来。

    徐立川是长缨的亲信,从沂县带到了平川,又是从秘书直接升到办公室主任,现在更是和班子里的副主任、委员干一样的活。

    这前途不是一般的光明。

    人性格也好,踏实能做事。

    要是有什么毛病的话,大概就是暂时没成家的算。

    之前妇联的辛主任搞的联谊会,听徐去了在那里嗑瓜子看热闹,就是去瞧热闹而.。

    有几个相中他的,但人一个都没相中。

    大概是跟在领导身边时间久了,眼光都挑剔的很。

    钱有财叹了口气,他倒是挺中意的,奈何自家女儿不喜欢这个调调的啊、。

    算了,找她自己喜欢的吧,找不到当老姑娘也没什么,反正自己养得起。

    钱一水浑然不觉自己的终身大事在老父亲那里.经拍板定案了。

    她正忙着学习算题呢,那是找苏乔要的题目,她有点解不出来。

    一下午看着那些符号,钱一水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浆糊。

    听到李秘书的声音时,她抱着本子出来,“长缨姐,你能帮我做个题吗?”

    徐守成在家吃了顿迟到的团圆饭后回到望山岛上,长缨终于回了来。

    身上带着湿气,只是额头有些烫。

    她看着活蹦乱跳的钱一水,笑着让人上楼去她家。

    那倒不是什么复杂的题目,几个化学反应公式而.,帮着钱一水解答后,长缨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

    也不知道钱一水什么时候走的,她躺在沙发上休息,迷迷糊糊听到了家里电话响,只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去接。

    电话不死心的响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没人接吗?”

    “大概在忙吧。”青年放下电话,“谢谢。”

    他原本还想着提前通知一声,省得回头再惹了人不愉快。

    然而现在看来,只能给一个惊喜了。

    或许是惊吓也不定。

    平川火车站值班室的工作人员看着背着重重的包跑着远去的人,要不是这伙子长得一身正气又是个当兵的,他还真有些怀疑这人的话。

    不过也没事,新领导来到后市里头风气正了很多,这伙子要敢冒充当兵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

    长缨隐约听到敲门声,她迷迷瞪瞪从沙发上起来,觉得浑身都疼。

    骨头像是被锤子敲击了一番,渗进去了一堆冰碴子。

    长缨一下子坐回去,眼前一片黑。

    感冒了。

    跟头些年差不多。

    只是那次好歹还有立川照顾她,现在立川人去福宁县调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或许应该听李秘书的建议,家里头请一个保姆,反正费用是组织承担又不用她自己花钱。

    有时候有个人陪着自己话也是好的。

    一个人总是太孤单了些。

    人生病的时候格外的脆弱,长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以至于有冷气从外面蹿进来时,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窗户很快又从里面关上,跳窗进来的人迅速的摸到了灯绳。

    屋里头明亮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闯进来的人让长缨头更疼了,“你是谁?”

    她不认识。

    发出声音长缨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病的还挺厉害,跟猫哼哼似的。

    这会儿就算想要喊救命,只怕家属院里其他人都听不到。

    “我你怎么不接电话。”

    长缨支撑在沙发上,看着人倒了杯水端过来,“家里头有退烧药吗?”

    “没有。”口渴的要死,长缨也没再管这人到底什么来路,她喝了大半杯水才觉得稍微好了些,“你是娄越?”

    虽然身子烫的厉害,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这熟悉的声音让她一阵排除法之后,找到了它的主人。

    娄越。

    除了他还能是谁?

    “是,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躺一下就好。”长缨没客气,“麻烦扶我到床上。”

    作为一个领导,连生病的权力都没有。

    除非像邹光明那样骨折必须静养。

    实际上,想要在仕途上走的长远些,不止要运气好、脑子好,更要身体好。

    一把手是病不起的。

    长缨身上没什么力气,寒气入体肆意搞破坏,她这次病来如山倒,只能用土法子来退烧,“冰箱里还有个冰棍,你用毛巾裹一下拿给我。”

    娄越看着发号施令的人,“嗯,你先躺下休息。”

    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就这还在逞强。

    倒是和傅长城一个德行。

    将人扶到床边,娄越帮忙把人安置在床上,看着那大红牡丹的被面他笑了下,“这是你们村里人送你的被子?”

    生了病的人脸上泛着一阵阵潮红,然而那及得上这被面上的牡丹国色天香呢。

    长缨这才看清楚娄越的长相,瘦高个留着寸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你是双眼皮呀。”

    这莫名的喟叹让娄越愣了下,“是。”

    “真好,将来你的孩子不会丑。”

    真以为自己听不见吗?

    娄越掖了掖被子,去那降温用的冰棍。

    只是开冰箱,他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冰棍。

    大概烧糊涂了。

    冰箱上面放着一瓶酒,娄越不假思索的拎着酒瓶过去,“冰棍没了,要不我用酒来试试?”

    “也行。”长缨觉得嘴巴里黏糊糊的发苦,“肯定是被立川偷吃了,他也不嫌凉。”

    娄越看着生闷气的人,咬开瓶盖,“那回头多买点放冰箱里,让他一次性吃个够,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偷吃。”

    长缨扭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一肚子坏水?”

    酒精味弥漫开来,甚至还有些直接滑落到她的眼角,长缨连忙闭上眼睛,“你想要杀我就直接,不用这么麻烦。”

    娄越有些愧疚,连忙用毛巾拦住那酒水的去路,“不好意思有些紧张,我尽量克服。”

    “你翻窗户进来都不怕我报警,现在紧张什么?”长缨将这人盖棺定论,“油嘴滑舌不靠谱。”

    他应该不是娄越,怎么会是娄越呢。

    霎时间戴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娄越也只是眼神晦涩了下而.,“家里真的没退烧药?”

    “没有,我身体一向……”

    一个病人也没资格这些,长缨很自觉的闭嘴。

    娄越看着闭眼不话的人,心的用沾了酒的毛巾在她额头擦拭。

    他倒是照顾过伤员,被悉心照料的战友伤愈后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照顾得很好,下次不要别再照顾人了。”

    仿佛自己不是照顾人,而是在谋杀。

    如今面对这瓷娃娃似的女同志,更是轻不得重不得。

    “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长缨睁开眼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一团阴影,“哪里不一样?”

    “有点皮。”

    长缨:“就有一点吗?”

    “实话,挺多的。”

    书信往来中的傅长缨是一个热忱稳重的女同志,眼前这个却截然不同。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看到了她颇是狼狈的一面。

    饶是如此,年轻的女同志依旧苦中作乐,牙尖嘴利不饶人。

    这和她哥又是不同的性格。

    哪怕生在无边黑暗中,这人也能萌出嫩嫩的芽开出的花。

    “你有着永远热忱的绿色与希望。”

    作者有话要:

    长缨:我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