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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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川市的夏天来的不免早些, 才到五月份,已经有夏日的炎炎热意。

    好在这是沿海的城市,倒是从来不缺风。

    只是潮热扑面而来, 不出的滋味。

    这是长缨在平川市度过的第三个夏天,却还觉得自己不太习惯这般时节。

    她来近海养殖场视察, 看到那颗粒的珍珠后觉得分外可爱。

    “大都这么个大吗?”

    “那倒也不是,这种算是的,想要磨砺出大珍珠还得再需要些时间。”

    珍珠养殖并不是简单两句就行, 何况海水养殖成功率本来就低,能有出产珍珠本就是成功。

    长缨勉励了一番,又去那边的海产品加工厂去看看。

    虽国家还没规定休渔期,不过长缨还是联合农业局那边制定了一个休渔季节, 毕竟靠海吃海,这是个长久的事情, 不可竭泽而渔。

    如今是加工厂的淡季,好在他们之前是做第一步初加工, 现在趁着这好天气还要再做加工,倒也不存在没活干之类的事情。

    “工序是谁安排的?”

    “就那些个老渔民嘛。”当初朝不保夕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安稳, 不免想着法子提建议。

    也都提到了点子上。

    “这挺好的, 要善于汲取群众的意见,别忘了咱们可是人民史观。”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缔造者。

    “是, 这不是工厂也有奖惩措施嘛,好的建议咱们给建议, 做的不好也稍微惩罚下, 省得再培养出什么好吃懒做。”

    白大姐觉得这奖惩措施很有必要,毕竟人偶尔总会滋生出一二惰性, 这惰性还会传染。

    还就得提着吊着才算安稳。

    “有奖励有惩罚,挺好的。”不然总指望工人的自觉性,有时候却也是高估了人性。

    长缨当初扶贫的时候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性,尽管她依旧相信人心向善,但做事也需要两手准备。

    离开海边,长缨刚回到革委会大院,算喊上周慧芳再去平川学院看看,那边校园重建工程终于全部竣工。

    只是人刚从车上下来,大院里就有人冲出来,“傅主任不好了,福宁那边出事了。”

    那是徐立川办公室里的人,平日里徐立川不在市里,人帮忙处理些文件什么的。

    去平川学院的计划落空。

    长缨驱车前往福宁县。

    “立川主任和福宁县的那个林主任去靠山村,就是那个非要重修祠堂的靠山村,之前立川主任就去做了好几次工作,原本已经动了的,答应的好好的不再建,结果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要建祠堂。他们过去后那边有几个老头老太太什么不让建祠堂,那就从他们身上跨过去。”

    徐立川自然不会真的做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安抚好的老人怎么又变了卦。

    更没想到他和老林做工作时,那老太太竟然点燃了火把。

    本来就是在茅草屋前,又赶上夏天。

    那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福宁县那边的人傻了眼,谁能想到竟然还真点着了。

    这些老头老太太,其实惜命的很,一贯都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要挟。

    没人敢跟他们重话,生怕这重了真的出事。

    徐立川办公室的许简单的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长缨到了福宁县那边第一时间往人民医院去。

    受伤的群众肯定要送到这里来,在这边应该能知道第一手情况。

    果然,长缨在破落的县医院看到了福宁县的革委会主任老林爱民。

    只是这让她心中更是不安,林爱民在这里,那就意味着这一把火烧的可真不。

    尽管当初长缨给徐立川出招,也都是剑走偏锋的那种。

    可她还是希望通过做思想工作解决这事,而不是出现什么幺蛾子。

    林爱民看到风风火火进来的人也连忙迎上去,“傅主任您怎么过来了,我们……”

    “有死伤?”

    “没有死人,就是烧伤了两个。”

    而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徐立川。

    长缨一下子愣在那里,有些听不进去林爱民的话——

    “……立川同志反应快,第一时间脱掉衣服扑了过去,想要把这火给滚灭,结果旁边那老头手不稳,手里的火把又掉了,直接把那茅草屋给烧了。立川同志救得那老头倒是命大,身上就烫掉了两块皮,可他被那火烧着,后背还有大腿烧伤了一大片。”

    当时跟火球似的,他直接傻了眼。

    等到那火扑灭,林爱民这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这可是市领导的爱将啊。

    他跑前跑后帮着自己料理福宁县的事情,那是为了福宁县的发展,是帮自己。

    现在他好端端的,徐立川被烧伤。

    林爱民宁愿被烧伤的是自己!

    身后的人絮叨个没完,长缨只觉得有千万的蚊虫在自己耳边嗡嗡嗡,“闭嘴!”

    这一声怒吼犹如雷霆,林爱民被吓得浑身一颤,站在那里看着市里的年轻领导寻找病房。

    他想要提醒一句徐立川住在107号病房,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领导已经站在了病房前,却踟蹰不前。

    长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没想到一贯都笑得爽朗的徐立川竟然会这么失去活力的躺在那里。

    明明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觉得脚下仿佛绑了巨石,怎么都走不过去那两步路。

    倒是躺在病床上的人察觉到什么,微微歪头看向门口,瞧到站在那的人笑了起来,“长缨你怎么来了。”

    他要起身,一动就扯动了身上的烧伤,顿时龇牙咧嘴起来,像是个猢狲。

    “先躺着。”长缨连忙过去,看着脸上脏兮兮的人,“你现在怎么样?”

    她感觉自己什么都是多余的,可总是要些什么才行啊。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徐立川嘿嘿一笑,“对了,靠山村那边没事吧?”

    他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村子里后来又是什么个情况。

    “没事。”可会有事的。

    作为一个干部,长缨知道自己不该徇私,也不该有这种挟私报复的心理。

    可看到徐立川躺在这里,原本该活蹦乱跳的人,如今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一尾鱼,她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怒气。

    “你先好好休息,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就别管了。”

    长缨想着去问问医生立川这到底什么情况,或许需要植皮?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手术。

    福宁县的一把手磨磨唧唧来到病房前,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就看到这段日子经常被自己喊来帮忙的徐立川抓着长缨的手,“长缨,不要生气。”

    直呼其名。

    这是徐立川的专利。

    这般拉拉扯扯的,难不成这俩人还有啥自己不知道的关系?

    林爱民一想,心里头咯噔一声。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次可不就是犯下了大错?

    他该怎么弥补啊。

    病房里,长缨安抚伤员,“我没有,你别乱想。”

    “我还不知道你?可长缨现在是他们理亏,你得趁机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不要再闹大了。不然我不就是白被烧了这一次?你总不能要我再被烧一次吧?”

    “别胡。”

    徐立川咧嘴笑了下,“长缨,我真没什么事。”

    他当时怕得要死,火烧皮肤的时候想着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那长缨会不会内疚?

    她这人他是了解的,肯定会把自己的死因归咎于她当初带他出来这件事上。

    好在最糟糕的情况没出现。

    他没死,靠山村那边也没死人。

    这么一来,靠山村不好再闹腾,建祠堂的事情大概就能放置下来。

    只不过徐立川很快就又有了新的担心,怕长缨心里头窝火,把这件事给闹大了。

    “放心,我不会跟他们那群人过不去,这事冤有头债有主。”

    忽然间反水只能明一个问题,靠山村这边被人利诱了,到底是谁?

    长缨心里头多少有数,现在市里头还跟自己对着来的也没几个人。

    吴德康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只是还没证据。

    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耐心点,狠心点,证据很快就会来。

    拍了拍立川的手,长缨看着青年被烧掉了的一块的头发,“我会妥善处理的,好好养病,回头我问过医生,看怎么送你去市医院住着。”

    县里的人民医院条件太差,而且又不在眼皮子底下,长缨不放心。

    徐立川原本还想些什么,奈何受伤的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看着离开的人他盯着天花板。

    还活着。

    真好。

    ……

    靠山村的火灾把一个村民的茅草屋给烧了。

    也亏得是夏天,就算是住在外面也没事,这要是冬天,可该怎么过啊。

    村长把人给召集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事,村里孩跑来,“有车,有车来了。”

    这让村长隐隐不安,他是不是应该先去县医院里看看,听市里来的那个同志被烧得浑身冒火。

    这年头能开车来的不是县里就是市里。

    村长觉得不管是哪来的,只怕都是兴师问罪。

    真要是这样的话,靠山村哪能得罪得起?

    看着正在院子里哭的二大爷,村长想了个主意,或许这还能有一线生机。

    靠山村顾名思义,靠着山。

    不过这处山丘不算高,而且土质非常肥厚,特别适合种茶。

    按照魏东来的规划,这里将来可以万亩茶园,到了采茶的时候,简直美不胜收。

    当然,现在距离万亩茶园还有挺大一段距离。

    如今的靠山村,才只有不到三百亩的茶园。

    虽有的茶树正值巅峰期,可大部分都是去年新种的茶树,想要采摘还得再等等。

    可饶是如此,村子里的族老们也开始折腾。

    林爱民介绍着这边的情况,“这边的茶树一般,去年村里日子稍微好过点,主要是靠种甘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然都是平川地区,但福宁县这边的甘蔗质量还真不如郁南那里的。

    好在郁南县那边新做的糖果对甘蔗要求不如唐记古方红糖高,靠山村的甘蔗也都被拉了过去,好歹让村里头有了个还算可以的年景,起码过年能吃上肉了。

    今年这边扩大了茶园的建设,另外甘蔗种的也越来越多。

    林爱民介绍的时候心觑了这位领导一眼,瞧着她神色平和,全然没了早些时候的怒气,他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郁南县那边什么时候来收甘蔗?”

    “还没来呢,咱们这边甘蔗种两茬,一二月份种的那一拨差不多到六月中就能收了。”

    长缨点头,她沉默的看向车窗外。

    还有一茬甘蔗是八月份种植,等到年末的时候收,这东西格外放的住,春节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也当个过年的零食吃。

    但这话,林爱民在心里头转了个圈儿,并没有跟长缨。

    轿车停了下来。

    长缨看着远处的葱翠,目光落在了那拔腿往村子里跑的孩身上。

    林爱民也察觉到,连忙喊了一声,“那孩,你别跑。”

    谁知道那孩跑得越快,林爱民想要吩咐司机去追,被长缨拦住了,“没必要。”

    领导发话了,林爱民也不好什么,他向来不算多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经常麻烦徐立川来给自己拿主意了。

    看着长缨站在那里不话,林爱民也当哑巴。

    村口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靠山村的村长姗姗来迟。

    林爱民连忙介绍,“这是咱们市里的领导长缨主任,傅主任这是靠山村的村长黑伢子。”

    黑伢子一脸的苦笑,“傅主任好您来的真及时啊,我实在处理不了了。”

    林爱民觉得有些不太好,“又怎么了?”

    黑伢子连忙解释,“这不是上午的时候林主任您过来,跟咱们这边有些冲突,把我那老光棍二叔的房子给烧了吗?他现在要死要活的,我就怕他一个想不开,那可咋办啊。”

    这话任谁听到都不乐意,“什么叫县里头跟你们有冲突?你这意思,县里头来找茬是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黑伢子连忙请人往村里去,“怪我不会话,就是这么回事嘛。您这可咋办,我总不能把人给捆住吧?他万一再闹绝食,那我岂不是罪过大咯?”

    长缨看着在那里诉委屈的人,她并没有开口话,只是看着这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山村。

    多是茅屋,倒是跟她刚下乡那会儿在大湾村看到的差不多。

    “只烧了你二叔一家吗?”

    黑伢子这才注意到,这位市里来的领导不止看着年轻,这声音也格外的年轻。

    “他住的偏僻,前后没什么人,倒是没连累到其他家。”黑伢子感慨一句,“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爱民觉得这人话夹枪带棒的让人不舒服,可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才是,好像多一句就是刁难人。

    “老人家一个人住在那里合适吗?万一不心摔着了,连个扶他起来的人都没有。”

    长缨声音温和,林爱民觉得这话似乎到了点子上,这会儿心疼的跟亲儿子似的,怎么就放心让老人家单独住在那里?

    黑伢子尴尬的解释,“我二叔独来独往惯了的,不太喜欢与人来往。”

    这话不对!

    林爱民当即听出不对劲来,“那怎么你们村要弄祠堂的事情,反倒是在你二叔家商量?”

    这前后压根不到一块去,有猫腻啊。

    黑伢子哪知道这些领导竟然这么敏锐,就这么三两句话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呀。”

    他心地量着这俩领导,又回头瞄了眼,好像就来了这一辆车。

    只是走在前面的领导后脑勺上似乎长着眼睛,“别看了,公安局的车马上就来。”

    公安局。

    黑伢子心肝一颤,了什么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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