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三干
他能什么?
显然这并不是跟自己商量。
好在这种兼任倒也没那么惊世骇俗, 甚至还十分合情合理。
领导的确符合市长人选要求。
有能力,服众不会扯后腿。
何况这也不是在跟他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
“省里头会不会有意见?”
“我都没觉得自己能进省常委,所以呀有些事情还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实在不行那就推一个人上去呗。”
杨秘书听出了弦外之音,推上去的要听话, 别耽误她搞建设。
从现在的班子里选人的话,倒是没人会给她捣乱,“明白了, 那刘扬的办公室……”
“他要的不是长袖善舞,去市政府吧。”
两边都有办公室,市政府的办公室显然更多的接触具体事务。
杨秘书离开领导办公室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要在市委的, 刘扬去了市政府,其实也是有备无患。
这么一来, 即便领导不能兼任,有刘扬在倒也是方便。
大概是前几位领导的前车之鉴, 眼下这位领导俨然要牢牢把控金城的大事务,又或者紧握着权力不松手。
她有这个能耐,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然被其他人掣肘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那才是糟糕透顶呢。
……
长缨先跟其他人商量了这事。
班子里其他人见怪不怪,倒不是觉得长缨对权力莫名的追捧, 而是他们之中的确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不适合,没能力。
折腾了半天, 最合适的可不就是长缨吗?
欧阳兰斟酌了下, “只不过这兼任怕是长久不了,总得要再有新人选才行。”
长缨笑道:“这次是省里先响应中央, 其他省要跟着中央脚步也还得两三年时间。当然我也用不了这么久,两年先把该弄的弄好就是。”
熟悉傅长缨的到底是傅长缨本人,届时能够坚定不移执行市委政策的也只有傅长缨所通下的市政府。
欧阳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又觉得这个“先”字莫名的让他不舒服,仿佛弄好了之后,这人又要离开似的。
“也对,其他省没个三五年的反应不过来,咱们也不着急,能把金城经营好比什么都强。”
人是现实的,句实在的为官一任可不就是想要做点事吗?
若是贪心,倒也不是没有,可上一个贪心的人直接被长缨给办了,不到一个月就枪毙压根没给留活路,谁还敢?
便是欲壑难平那也得压着,不然只怕命不保。
升官发财谁不想要?但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活着。
连命都保不住就别谈这些有的没有的了。
而想要往上升那就得拿出政绩来。
最好的例子可不就是会议室里这位吗?
做出成绩来,便是女同志都能有个前程。
最好的榜样就在前面,倒也不用舍近求远去找其他人求教。
眼下安稳的跟着这位领导搭班子,将来有机会抓住就是了。
没了野心,欧阳兰这如沐春风的一番话倒是引得众人的同意。
“只是递交到省里,只怕那边没那么轻松答应。”
谁都知道长缨跟省里不太对付,就差撕破脸了。
如果省里把这回来的话……
“会同意的。”长缨笑了起来,她在省里有人。
省组织部部长姓张,对她颇为赏识,更重要的是这位张副主任不喜欢梁主任。当然,明面上看不出来。
然而看到这提名时张副主任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以至于去送文件的刘扬都挨了骂,“怎么着,金城要成她傅长缨的天下?”
刘扬讷讷不敢言,任由着那文件摔在自己身上。
张副主任瞧着刘扬那一副死人模样越发的生气,“就没有其他人选?”
“有的,主管政法工作的顾副主任。”
张副主任抓起了茶杯,“他一个管政法的去当什么市长?”
刘扬不卑不亢,“这是班子里投票选出来的结果。”
狗屁。
金城市还不是唯傅长缨马首是瞻?
张副主任气得把这话带到梁主任办公室,“我瞧着,她倒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老梁这事你看怎么办?要不咱开个常委会?”
梁主任十分好心的提醒,“傅也是常委之一。”
“对哦,也不知道当初谁把她弄到常委的。”
提名的是梁主任,然而投票把她抬进常委的正是骂咧咧的组织部长。
张副主任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仿佛还真在认真思考当初有谁支持傅长缨。
梁主任知道这个老同事的手段,“行了,也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来,不如就让她先兼着吧。”
他答应的这么快,反倒奇怪。
只不过目的达到他也没再什么。
回到办公室跟长缨起了这事,张副主任忧心忡忡,“老梁答应的这么轻松,是想看你笑话呢。”
市委市政府一把抓,这般大权在握,只怕会迷失了心智。
“我知道。”长缨摸了摸心口,“东坡先生与佛印斗禅的故事您想必听过吧?”
心中有佛,则看什么都是佛。
若心中有屎,自然看什么都是屎。
张副主任闻言呵呵一笑,“那你好好干,别忘了你们之间可还有赌约。”
赢了老梁,漂漂亮亮的赢下来,届时才能不受掣肘。
这是傅长缨最需要的。
“我知道,不着急,这还没开春呢。”
着什么急呢。
……
立春刚过,乡下跟黄土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就听了道消息。
不外乎是今年夏种的事情。
“听市里头要弄一个酒厂,要提倡咱们种高粱。”
“万一不是呢?”
这种消息,真真假假的。
金城本来就有酒厂,哪还用再建设?
市里头这是从哪里发大财了吗?
有脑子的一分析就知道,这消息做不了真,肯定是假的。
实际上也的确是假的。
农业种植一向存在无脑跟风的情况,曾经被取了各种诨号的农副产品,背后莫不是国际期货市场翻云覆雨,真正赚到钱的农民又有几何?
被金融市场收割了而已。
你他们无脑?实际上谁不想挣钱呢。
城市的白领金领老教授遭遇诈骗的不也比比皆是?骗子才是最该被唾骂的人。
只是沾了个农字似乎就变得脏兮兮,不埋汰几句都没办法划清界限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谁还管祖上数三辈也是泥腿子出身呢。
再者,农田里的确种不出多少钱来,消息又滞后。
利好落地就是利空。
农民哪懂得这些个道理?
如何正确的引导农民种植,就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长缨当扶贫村官的时候,为了这事没少想。
不过眼下倒是没那么麻烦,毕竟还是公社为单位的集体生产,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按照金城市的惯例,三干会并非在春节前开,反倒是安排在年后召开。
反正还没开春忙活呢,一样能够总结去年的工作,顺带着展望下今年的情况。
今年过年晚,春节后没两天就是雨水。
等三月初开三干会时,已然惊蛰。
市里、县里以及公社三.级干部齐聚一堂,开三干会。
公社这边跟往年墨迹磨蹭不同,今年十分积极主动,主要是惦记着种甘蔗的事情。
农场才多大点地,公社就不一样了,动员起来就能种甘蔗,他们虽然不懂怎么种,但有人教就能好好学。
公社的书记们一个个的提前到来,瞧到熟悉的老伙计脸上露出憨憨的笑。
等一听,觉得自己这又遇到了一个强敌。
全市都种甘蔗的话,那糖厂能收下这些甘蔗吗?
自然不成。
五县一区加上长缨和市里的三个人这会议室里一共64个人,除了讲话的长缨本人,其他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54个公社去年的收成如何,今年有什么计划安排,长缨一个个的问,有觉得不对的地方直接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整理出来的档案,找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上午八点半就开会,愣是看到下午一点钟都没吃午饭。
总算雨露均沾后,得口干舌燥的傅长缨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知道我年轻,要是论工龄,我比不上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比种地经验我也比不过大家。不过我也不是纸上谈兵只懂嘴皮子的主儿,我记得东固县的黄门关公社去年弄了不少的沼气池对吧?”
黄门关公社的书记连忙回答,“是,那沼气池可真是好东西,咱们村子里现在都能用上电了,这还得多谢咱们的子弟兵和市里,听是傅主任您和军区那边商量,让子弟兵帮咱们修的沼气池。”
长缨笑了笑,“应该的,有了电就方便多了,我下乡插队那会儿也不舍得用灯油,花钱买灯油哪比得上吃点馒头吃口肉香呢?”
她的话惹得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位领导一贯喜欢提及自己下乡那会儿的事情。
“有了沼气池就方便多了,这沼气能发电也能用来做饭,就连沼气池的残渣都能来施肥浇地,一身是宝也没错什么。”
“咱们这时候可比我下乡时候好得多,那会儿我们可没发电机组,跟县里千辛万苦申请了几台,后来再想要就得自己用钱去买。哪有这个钱?为了这事,一起下乡的知青去工厂里帮忙干活,也有去捡煤渣的,反正没少折腾才弄来发电机组。咱们现在多省事呀,只要你们有需要,写好了申请市里头都给批。”
黄门关公社书记感慨万千,“是啊,去年咱们兰村泥石流,当时傅主任您也在,村里人都要不是您坚持,指不定要死多少呢。”
兰村的泥石流让东固县的姜万山好一番提心吊胆,后来逮住机会把县里头那些不正规的作坊全都勒令修整。
别的不,现在没有那种不正经的作坊是千真万确。
姜万山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东固县一共七个公社,黄门关公社的效果很好,我想着今年在其他公社推进沼气池修建。”
指望县里给拉扯电线麻烦的很,一来花销巨大二来县里的供电厂压根供应不上。
不过要是让县里的机械厂做一批发电机组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
兰村的泥石流让姜万山想了很多,自己逃过一劫。
那能不能再往上走走?
想要往上走,那就得入了市里的眼。
想明白大领导的心思,和她胃口十分重要。
在这件事上,姜万山斟酌许久,在三干会前就准备好了辞。
长缨没有去猜他的心思,“可以呀,咱们这到底是穷,煤不够用,冬天全靠一身正气来抗寒也不行,回头我看能不能再研究研究,看看怎么用这沼气池在乡下供暖,咱们这土炕还是不太稳定。”
城市可以依靠供暖,到了乡下就指望土炕了。
土炕却又不那么安全,而且也不见得家家户户都有。
长缨和姜万山的对话让其他公社书记反应过来——
当初兰村泥石流多倒霉事,现在竟然否极泰来成了好事。
这谁能想到呀。
长缨瞧着忽然间明亮了些许的眼神,继续道:“刚才又跑题了,咱们言归正传,过去大半年我在各个地方跑,有些公社去了有些还没去过,不过我可以保证今年总会去的。今天这是年后市里开的第一个大会,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市里一直都牵挂着咱们乡下的农民兄弟姐妹,他们的日子过不好,我们这些个领导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谁不想过好日子?辛辛苦苦的种地一年到头攒不了几个钱这我也知道。所以这次三干会前,好些人都问我,能不能种甘蔗。”
“能问我一句,我也十分高兴了,这明大家心里都还尊重我这个领导,知道有事找我拿主意。今天我也不妨跟大家明,甘蔗是能种的,但是种多少得听市里和县里安排,不能你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可能觉得我们公社多种点也没关系,这个多种点那个多种点,五十多个公社都多种点加起来可就多了不止一星半点,咱们市糖厂的机器就算一天四十八时也撑不住呀。所以今年夏种该怎么种、种什么,听县里头安排。”
“我之前去过红旗公社,红旗公社的陈书记在吗?”
陈书记连忙站起来。
长缨示意他坐下,“你们公社的烧窑厂建起来了吗?”
“已经弄起来了,就是现在天气冷烧砖不太好,效率低了点。”
“慢慢来。”长缨又问了几句这才道:“咱们光种地种不出来多少东西,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多人种地,你就算有一个算一个下地去抓虫子,这一亩地又能多产几斤粮食?”
“留下足够的人手来干农活,剩下的就去做点别的营生,至于到底是轮值安排还是固定安排,公社里看情况来定,这个我就不插手了。这么一来,种地不耽误,别的营生也能挣钱,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红旗公社的陈书记对此颇为赞同,他们公社几个来学习班的年轻人已经把今年要做什么,目标给公社挣多少钱都罗列好了。
的头头是道,他觉得很可以。
长缨的三干会持续到黄昏时分,午饭是从食堂里拿来的馒头,就着咸菜吃填饱肚子就行。
再者,都是白面馒头,便是公社书记家也不见得能天天吃这种,这也不错了。
上午是长缨的主战场,到了下午讨论越发的多了起来。
熟悉的公社不免多几句,结合当地情况就把今年的工作安排下来,还不能确定的就让继续跟县里又或者市里头继续沟通。
不熟悉的又或者不清楚情况的长缨让人回去想,饶是如此也被人团团包围住。
反倒是几个县的领导都被晾在了一遍,“咱们这位傅主任,倒真敢揽事。”
作者有话要:
市级三干会(市、县、公社)
县级三干会(县、公社、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