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管教
高建设最近过得并不是多如意。
与范英离婚后, 他想着好好工作做出一番成绩来,然而下面的人推三阻四就是不想要他好过。
自己有心无力,精气神都消磨了大半, 哪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与范英离婚真的错了吗?
现在范家似乎没有倒下去的架势。
不,他没错。
范家那艘大船看似威风赫赫, 实际上支持不了多久。
曾经的老泰山经常他没什么远见,他这次长了心眼,有了远见卓识。
范家好过与否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再度迟到的高书记来到市委大院这边时察觉到几分异样。
“这是在做什么?”
新来的秘书姓郑, 听到领导的声音连忙跑过来,“省里过来人是要调查一下情况。”
“有什么好调查的?”高建设没当回事,“你去招待就行了。”
郑秘书苦笑连连,“省里的同志有些事情要跟您。”
他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
好不容易被提拔上来, 取代了李秘书的位置,但过得还不如之前呢。
这位领导风就是雨, 还不如一个普通干事。
他伺候着只觉得自己最近像是苍老了十来岁。
关键是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
省里的人没什么情况,但郑秘书只希望这情况越大越好, 这样或许自己就能解脱了。
高建设不知道秘书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跟他们有什么好的?”
这事, 郑秘书也不上来。
人家就这么的, 自己又不像是李秘书那般经验丰富,实在是听不出来什么。
“行了, 我马上过去。”
省里来的高建设也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下就往那边会议室去。
平川市这边新建了市委大院, 九月初的时候整个市委浩浩荡荡搬进新的办公大楼。
四层楼十分敞亮, 各个办公室不知道比原本的草台班子似的房子强到哪里去。
高建设算下一步把市委市政府的家属院重修,地址已经选好了, 到时候建筑上要多参考欧美那边,可以请来一些欧美的建筑师,把房子修建的宽敞些嘛。
他听中央最近给很多老干部修了别墅,那些老家伙们都能住在别墅里,他们这些正当壮年为共和国添砖加瓦的凭什么不行?
市里又不是没钱。
高建设看着走廊墙上挂着的欧洲风景画,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
看到省委主管政法的那位书记时,他心脏猛地一跳,“曹,曹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个郑,真是个气死人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他一声。
曹书记脸上笑意浅浅,“省里头接到举报,有些情况需要我来调查下。”
高建设笑容僵硬,“举报,什么举报,谁举报的,举报的什么?曹书记您跟我,我来处理!”
曹书记皮笑肉不笑,“没事,我就是来找你了解点情况,高书记不用太紧张。”
“紧张吗?我哪有紧张。”高建设的手都在颤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他本人却毫不知情。
曹书记笑了下,“不紧张就好,我这边先跟高书记你听一件事,听你们平川市的海珍珠很有名。”
海珍珠?
高建设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就知道自己会被范家人害死的,果然,报应来了!
“曹书记您听我,我也有情况要举报,我举报计委的范海良仗势欺人,纵容家人低价收购我们平川市的珍珠!”
曹书记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范部长,是你老丈人吧?”
“我已经跟范英离婚了,和范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高建设连忙为自己开脱,“这件事市委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离婚了就可以撇清关系的。
曹书记笑着继续问了起来。
看来省里这次还真是押对了宝,一方面把举报材料直接递到中央,另外则安排自己来平川市这边调查。
中央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平川市这边,倒是有意思的很。
……
十月底的时候,章秋实一路风尘仆仆来了金城市,带来了一些道消息,“范海良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了。”
“哦。”
章秋实愣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大的事情啊,傅长缨给这点反应是不是对不起范海良的职务?
部委的领导啊,竟然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这可是今年的头号新闻。
长缨瞥了一眼,“这不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既然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就已经预想到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最差的无非是那边省里捂着这事,钱有财被处理。
好的嘛,省里头趁机把高建设这个祸害给弄走,如果高建设和范家狗咬狗的话,兴许还能把范海良拉下水。
觊觎范海良那个位置的人可多得是,其他人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范海良下马这事还真不是不可能。
长缨也不知道潘向明那边具体什么意思,她之前给章秋凝电话了一次就没再继续试探。
不过巩江前两天有跟她电话。
计委那边似乎被全部调查了一个遍,人心惶惶。
没做亏心事惶惶个屁?
长缨的粗口还把巩江给吓着了。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
倒也不用章秋实带来的道消息了。
“你这次又算过来捣腾什么?”
上次章秋实来这边想要倒腾些文物,结果遇到了不长眼的人挨了顿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才隔几天,脸上的淤青还没彻底消退呢,这是算再来添个拳头印?
“傅长缨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我就过来瞧瞧不行吗?”
长缨收拾手上的文件,电话给秘书室那边让人过来。
“我这两天忙,没空招待你,你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过章秋实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人不作不死,你可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别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
章秋实闻言悻悻,“我没那么不靠谱,就是想着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他还没,办公室的门敲响,有人进了来。
“去把这份文件抄录后发下去,另外催一下农林局那边,这个月赶上秋收他们的效率慢了情有可原,但现在月底了,该上报的数据也得上报。把财政局的宋局长喊过来,我跟他核对几个数据。”
秘书跑着进来又跑着出去。
章秋实看着被关上的门,忍不住感慨了句,“你这也太忙了吧?”
“所以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长缨忙也是自找的,熬过这几个月兴许好点,她这边也该推出一个新市长了。
总这么兼着不是那回事,回头也容易被人攻击。
“我挺知福惜福的,我这次找你过来吧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过年首都的机关单位都要发年节福利嘛,你们这边一些东西还蛮不错的,要不在你们这采购下?”
长缨缓缓抬起头来,“我没听你什么时候去机关工作了。”
“什么机关啊,在机关工作累得很,我又不是傻子挤着脑袋往里面去,就是认识的人管这方面的事情,你看……”
“范海良刚倒霉,为什么倒霉你不清楚?”
章秋实觉得这事不能这么,“他是手伸太长了,什么好处都想捞,我们家又……”
“你们章家是没什么出息。”
章秋实:“……虽然是实话,但你也别那么直白好吗?”
长缨压根不搭理他,“可是别忘了你们还有潘家这个亲戚,你以为你家老爷子死了之后还那么多人卖你们面子吗?”
不就是看在潘向明的面子上?
“章秋实我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最好别这么瞎折腾,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那可真别怪到时候潘老大义灭亲。”
章秋实觉得这话有点太过严重,“我就是给你搭个线,跟范家不一样。”
“不需要,我们这边的东西销路一向好得很,也不需要搭上首都那边。”
长缨站起身,“我还有会要开,你请自便。”
图了个没趣的章秋实悻悻离开,走到大院门口看着身后这幢老破的三层楼,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往后不掺和她的事情就是了。
好人难当。
长缨把这件事告诉了娄越,“我觉得你有必要提醒一声,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就闯了祸。”
找个章秋实害怕的人,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回头真出了事,牵连到潘向明。
有个词叫瓜田李下,你和你没关系,谁信呢?
范海良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
娄越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嗯,我会处理这事的,辛苦了。”
“没事。”
只不过长缨没想到,娄越处理事情的手段极为简单。
他把章秋实了一顿。
上次这人去那边参观文物,不心惹了盗墓的团伙,被人揍了个乌眼青。
这次直接被娄越成了猪头。
长缨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又犯贱遇到了那帮盗墓团伙的余孽,等知道是娄越下的手后,长缨一度不出话。
“疼吗?”
“粪话,捏四四款!”
长缨:“知道疼就好,疼了才会长记性。”
章秋实觉得这两公婆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一样的心狠手辣。
他刚想要话,就听到傅长缨点评自己,“娄越还真是有强迫症,这俩拳头印还挺对称的。”
章秋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们两个!
走了。
再来金城,他就是狗!
章秋实愤怒的离开了。
因为被成猪头,在火车站被人拦下,最后还是长缨电话过去帮他顺利通关,搭上了回首都的列车。
长缨回家后跟娄越起了这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这么他你的手就不疼吗?”
抓起娄越的手,长缨仔细研究了一番,“我给你上点药吧。”
娄越不由莞尔,“傅主任在心疼我?”
“对啊,不心疼你还能心疼别的男人吗?”
娄越体质挺特殊的,身上不怎么留疤痕。
不过看着破了皮的手指骨,长缨觉得上点药也挺好,“也就是他蠢,要是他真恼了去部队投诉你怎么办?”
“那往后见一次一次。”
长缨:“……还是你狠。”
这种事情,她反正做不出来,人还嫌自己手疼呢。
红花油一点点在他手背上涂抹开,长缨十分认真的上药,“我总觉得章秋实这次过来,是被人怂恿的。”
范海良的位置被人惦记着,潘向明难道就没有树敌?
潘向明管教家人甚是严格,倒是不会出现这种幺蛾子。
但章家就又不一样了。
除了章春华靠谱些,其他章家人可真没几个靠得住的。
“这件事我已经跟潘叔叔了,往后他会加强看管。”
“那就好,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时候还真是身不由己。”
章家这还是接受过教育的人家呢,思想水平都提不上去,何况那些不认识几个字没知识没文化的人呢。
娄越抓住她的手,“老爷子死得早,他若是还活着倒也没那么多事情了。”
“不定活到今天看到这些不肖子孙,又被活活气死了呢。”
娄越闻言莞尔,“所以爷爷奶奶他们就活得极为洒脱。”
长缨听到这话愣了下,“是啊,他们一直都很想得开,很开明的。”
一直以来,他们从来没想过劝自己和傅国胜他们和解。
虽然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等明年新的市长选出来,我兴许就可以轻松一些,到时候我想回家去看看。”
这个家,是傅爷爷他们住的乡下院子。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长缨迟疑了下,“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们俩没孩子这件事在太多人看来都不可思议。
尤其是早前一直放话都是娄越不能生。
知晓内情的傅爷爷傅奶奶自然不会再什么,但是其他人怕不是要啰嗦几句。
面子上还挺过不去的。
娄越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傅主任饱读诗书有句话肯定听过。”
食色性也。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吹动她的碎发在那里不安分的扰动。
“那你应该也知道后面还有一句。”
君子好色不淫。
只不过剩下这句,直接被娄越给忽略了。
他不好色,好的是这个人而已。
再者,夫妻之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至于跟着长缨回老家会不会被人三道四,娄越压根不在乎。
现在这日子就挺好,不然家里多了个孩子,两个人怕不是每天都要围绕着孩子转,哪能像现在这样眼中只有彼此呢?
只不过长缨回老家的计划被迫提前。
傅国胜死了。
她要回家奔丧。
知道这个消息时,长缨觉得这是假消息。
那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呢?
但事情是真的。
之前薛红梅来金城一阵闹腾后被傅国胜带了回去。
这么一个人彻底疯了,傅国胜安排着她住进精神病院,隔三差五的去探望。
住院的薛红梅忽然间逃跑,这让傅国胜十分不安,四处寻找的时候失足掉进黄浦江里,等路人把他捞上来时,已然奄奄一息。
没等着救护车过来,傅国胜已经断了气。
就这么死了去。
长缨一直觉得傅国胜是个再精致不过的利己主义者,他这人见风使舵快,要是到了逃难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谁都能抛弃。
只是他死了,为了寻找薛红梅而死。
大概三十多年的夫妻即便是近些年来龃龉不断,却也还有几分感情在吧。
娄越陪伴着长缨回到家乡,大院这边被风吹雨的对联都贴上白纸。
老邻居赵婶听这事帮忙过来操持,看到长缨后也顾不得跟娄越招呼,先把长缨拉扯到一边去,“长缨,你爸死得蹊跷。”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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