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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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红的霞融入渐暗的夜。

    林照不曾想遇见同样回府的仲熙,想着搭个便车,不曾想他见着她就是黑着脸嘲讽:“缺钱?”

    林照满脸的问号,实在过于莫名其妙。

    然而静静听来才知,风言风语的威力再次显示。

    林照气愤的一屁股坐下,马车中座凳长度本就有限,在无意靠边坐之下,她的裙摆和他的衣服叠在一起。

    裙衫轻,下滑擦过他放在膝上的手背,有些痒。

    仲熙动了动手指,攒着眉头,“去边儿上坐。”

    林照心里腹诽,表面不与他多争论,往旁边移了移。

    “他不经我允许用我地盘,本就有理收他钱,且他骗我。”

    林照嘟囔着解释,不愿意被无故冤枉。

    “有理?那铺子本就是做的害人的勾当。”

    林照狠狠一愣,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偏他一副风淡风轻的模样。

    一时感觉可笑,林照低低笑出声,看着他哂:“你一提铺子,我就想起来有些话没和你。”

    她的神色过于正色,致使他不由挺直背脊端坐。

    “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对。我林照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自问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那最最普通的东殷百姓一员,每日就是为了谋生存。试问这样的我哪里敢闹出人命,敢背上官司,王爷,你太瞧得起我。”

    着她停顿下来,突然对着他笑,微微倾着脑袋,“王爷你可知为何我会用有问题的豆腐花?”

    仲熙错开她的目光,硬邦邦的,眉间皱成一团。

    见他这副样子,林照笑得更灿烂。

    “你还真是爱皱眉,也不怕早早催老了面皮子。”

    他怔,下意识舒展了眉间,待回过神时复蹙眉,神色霎时不豫。

    他不禁挑逗,林照觉得有趣又深感无趣,不再挑火,反而话题一转,倏然问了句:“王爷,你觉得我美么?”

    仲熙一转眼,只见得美人面仍浮着浅浅的笑,桃花眼弯一丝弧度,便将平日的凌厉尽数冲散,反增潋滟色,一瞬时,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他从她面上调转视线,只问:“问这作甚?和你做害人的勾当无半分关系。”

    “不是啊。”她眨巴眼,倾身凑近些,仲熙听到否定本能再回望一眼,结果目光自然垂落,便落在莹润半启的红唇上。

    他连忙又挪开眼,身子跟着转着,离她远些。

    “王爷有所不知,我的酸豆腐花,有问题的豆腐花都是卖给一类人。”她撤回身,轻轻倚在后面的车壁上,带了几丝慵懒,唇边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类人呢,是来看我的。”

    仲熙顿,半空中不期然对上她嘲弄不屑的眼神。

    色彩太过浓烈明显,让他窒了窒。

    “因为长相,因为我独自一人,又是个寡妇。他们来店里点一碗豆腐花,却是从坐下到离开也吃不了一口,忙着干什么呢?”

    林照故意停顿,她看向仲熙,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看我,瞅时机要占我便宜。”

    仲熙默默听着不做声,面色有所变化。

    她勾唇,语气轻松,仿佛讲的是不关己的故事:“能怎么占便宜,不过摸个手,摸个屁股,摸个胸。”

    仲熙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动,神情已然稍沉。

    林照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她玩着袖中的银两,继续道:“王爷不必为我担心什么,我林照能是好欺负的?他们脑子里什么龌龊想法,我一个眼神望过去便晓得了。”

    “只是,我很恶心。”

    仲熙眸光微动,深深看她一眼。

    “所以我就将他不吃的接着给下一位,所以我就把做失败的豆腐花给他们。要看也要给钱,何况我每日斡旋其间,还是很累的,总要给自己一些补偿。但对于真正来吃豆腐花的,我可是好好招待了的,对于有人吃坏肚子,我已经决定为了不出人命换个做法了,比如一样的钱给他们半份的量,反正他们看不出,即便看出也不会多么在意。”

    “林照。”仲熙越听眉头越皱,“缺斤少两亦不是正当的生意行径。”

    “可我不舒坦。”

    她无辜地望着他。

    “那你为何不从自身入手?明知寡妇身份独自一人,为何还要日日描妆涂粉,穿得鲜艳似……”

    他顿住不了。

    林照早已眯了眼,声音有些冷:“似什么?环春楼妓|女?”

    仲熙紧紧抿唇。

    “呵。”林照气得胸腔要炸,她偏头,深呼吸,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和失望,她不觉扬高音调:“王爷,你话中何意?”

    “儿时环境果然潜移默化,影响颇深。如今虽人已离开,环春楼的陋习却仍存在。”

    林照怔愣,“你什么?”见他神色,她低笑出声,心中突生一些轻快,“原来王爷已经知道我曾是环春楼之人。”

    话从口出,仲熙本是想找个好时候平平静静聊一聊她的事,谁知这会儿给吐了出来。虽是有些后悔,但因着王爷面子,他绷着脸。

    林照冷笑出声,“那又如何?”

    “怎得是我的错?不是他们的错么?我管不住他们的眼睛,我就要为了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去放弃自我么?我就爱美,就爱涂脂抹粉,就爱穿得明艳,妆容服饰,哪一个违背了东殷律条?我甚至穿得足够保守。为何反过来要求我呢王爷?”

    一通话劈头盖脸而下,连连反问,直砸得仲熙晃了神,而此时林照已经叫停了马车不想多呆一刻地飞快下了马车。

    他只看到最后她向他投来的目光。

    是失望,是鄙夷,是不屑,是讥嘲。

    老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问:“王爷,林姑娘往回走了,咱们是?”

    隔着车帘,过了半晌才听得答复。

    “走。”

    音线很低。

    老郭是听到二人争吵的,只是内容隐隐约约的没有听清,他摇摇头,哀哀叹口气,重新驾起马车。

    马车里仲熙沉着脸,回想着她甩给他的反问,然而总有那最后一个眼神浮现眼前。

    车轮不心轧到道路旁边的石块,咯噔的失衡感,仲熙扶着车壁,歪斜的身子在下一瞬又回正。

    他心中微动,有什么在酝酿。

    “老郭,返回去。”

    林照如今心情堪称一个悲愤交加,她以为那日仲熙并未因穿着为她定罪是开明的,却是她的错,她怎么给忘记了第一次见面他眸中的嫌恶。

    是不喜的,不赞同的,只是王爷身份使然,不便像粗俗的普通人着鄙陋的话语,直直揭开她在众人眼中私以为的不堪。

    林照漫无目走在巷中,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路上的石子。

    他知晓自己以前在环春楼。

    可是石秋出了事?

    想及此,林照心下一紧。

    这种事有心人要查总会查出一星半点,尤其是王爷。对于仲熙知道此事,她倒是能够做到坦然接受。

    只怕石秋那丫头倔性子。

    “喵”

    黑影掠过,踏在屋顶,月色下,投下猫影。

    林照看了眼黑猫,才回神观察身处环境,狭长的巷,铺石绵延的路。

    她好像有点迷路。

    顺着唯一的路向前走,远远可见有灯火。

    她步子加快些,出了巷口。

    忽见对面微弱灯光下缓缓走出一人。

    玄色衣,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阴冷,随着走至明光,面容尽显,眉目凌厉,却是病态。

    他看向她,目光对视。

    死气沉沉。

    林照有股异样的感受。

    “林照。”

    身后有人喊她。

    林照回头。

    青白衣绣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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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平生意》缘何信佛?

    ——为她(他)

    魏单(shàn)此人,权臣奸佞,残害忠良,手腕上却常年戴着串佛珠,且常去施粥布道。

    外人见此讽魏单伪善,佛不救假善之人。

    魏单本人道非伪善,是真恶。

    平婉却,魏单为善。

    同身在泥沼,他偏费尽心机将她托举而出。

    甘愿自入深渊,自此为恶之道。

    而腕上佛珠是平婉为他所求。

    平婉去做好事以减轻身上罪愆,他便去做。

    他不在乎死后是否下地狱,他只在乎平婉。

    他本不信佛,若能佑她,他便信。

    **

    济福寺空了大师双手合十,对跪在蒲团上的平婉道:“做善事要怀诚心。”

    平婉示以一笑:“我有诚心。”

    空了大师吁叹,“是无私的普度之诚,而非私心的度一人之诚。”

    平婉听罢缄默,看了眼低眉善目的佛,喃喃道:“可我只想度他。”

    若不能宽恕,佛啊,请让我分担他的罪过。

    **

    奸佞当斩,以平民愤。

    魏单被砍头前摸着平婉的脸。

    “下辈子,找个好人嫁了吧。”

    平婉摇头,声音很轻很轻,“可我已经嫁给你了。”

    即便你在世人眼中无恶不作。

    然在我眼中你是再好不过的人啊。

    人生短短几十载,愿尔,了却平生意。

    预收●《外戚与内宦》翁家女翁已入宫,以照料病重长姐惠妃之名,实则背负家族众望,为的是得皇帝宠幸庇护翁家。

    然而,皇帝却将她指给常侍吕绥。

    吕绥原为太后宫中总管太监,后升为常侍,大权独揽。

    走投无路的翁家:吕绥乃皇帝近臣,位高权重,不失为好人选。

    听得宦官活不久,翁已盼着相敬如宾,安好度日,丧偶逃离。

    然而那日她却在长寿宫窥见太后秘辛。

    回头对上吕绥阴冷森然的目光,翁已头皮发麻,她知道他想杀了她。

    颈上被掐的红痕,误食饭菜死绝的鹦鹉。

    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但她不想死。

    共处一室,翁已开始一面提防吕绥对她暗下杀手,一面讨好巴结求生,偶尔午夜梦回会想能不能杀了他。

    **

    男主版:

    变故前,吕绥曾受尽十藤鞭罚跪青石地,抬眼间遇见一个站在廊子下,盈着满眼泪花看着他的姑娘。

    有人为他落泪原来是这种滋味。令他遍布疮痍的身心似乎皆被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浸润。

    入宫成宦。多年浑浑噩噩中忽有窈窕身姿闯入视线,似弯弯月牙尖儿撬开沉沉暗色,令他死寂的心跟着跳动了下。

    外戚女不外乎固皇恩握权柄,不过官路权势,他亦可办到。

    **

    后来,翁已用吕绥亲手为她做的簪子刺入他的胸膛。

    吕绥捂着心口倒下之际,看到她长睫上挂着莹莹泪珠。

    啧,为他哭起来可真好看。吕绥想。他可太爱了。

    再后来,翁已受重伤九死一生,吕绥捻着她眼尾泪珠,想着,看不起了,心要痛死了。以后都不许哭,只能给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