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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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燃烧,扑哧扑哧声时而入耳,光影之中,赵洪才看向林照,一团暗影遮挡了他的面上表情。

    “林姑娘此言差矣,或许因林姑娘不曾见到当时场景,我倒觉得那人的确伤心欲绝,满是无可奈何之悲痛。”

    林照嗤笑,一时全无言语欲念,她偏了头盯着宝葫芦耳珰,几息后,挪开目光,转而对仲熙道:“走吧。”

    是结束此话题的姿态。

    赵洪才瞟着那静静躺立的耳珰,欲言又止,最终抬起腿跟在二人身后。

    林照经耳珰之事一搅合,对后续是没了兴致,一直到最后一个橱柜,上面是零零散散一些长矛等武器。

    长矛手柄挂着红绦穗,周身生些许绿锈,仲熙手指从边缘滑到手持一端,他捋了捋红绦穗,将长矛握在手中,稍一使力抬起,甫一侧身,手臂甩前,长矛直指赵洪才。

    赵洪才刚要解此长矛从何得来,只觉耳边风在流动,再定睛,在他心脏之处抵了长矛。

    所有话尽数咽回去,他尝试后退一步。

    “王爷,虽则这长矛已然生锈,然杀伤力仍存,还是要心。”

    长臂一展,长矛滑到他的颈边。

    赵洪才不动了,带着不解略讨好的笑:“王爷这是何意?”

    “吴右丞府中总管,后因家中双亲病重还乡。”

    一字一句,仲熙盯着他平静出。

    赵洪才面不改色,反添几缕惆怅:“吴右丞,好久不曾想起了。”他看向仲熙,目光下瞥长矛:“王爷的不错,我是曾经在吴府,只是,这和王爷举动有何干系?”

    仲熙定定看他几眼,见他不卑不亢,反手收力将长矛转移方向,离了他的脖颈,折身放回原处。

    “今日就到此为止。”他罢牵住林照,走至阶口,回身问赵洪才:“你无话和我相?”

    赵洪才半垂首,仲熙遂踅身上石阶。

    出了密道进入屋里,忽听身后赵洪才道:“王爷,明日戌时想去王府拜访,不知可方便?”

    默须臾,仲熙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希望本王能够听到想听的内容。”

    赵洪才不语,勾腰拱手,走时,多看几眼林照。

    将出门过廊子,突然见一厮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刹着脚速,堪堪停在三人面前,急道:“老爷,门外有一人是宋玉度,听闻老爷爱收藏文玩,特来拜访观赏一番。”

    赵洪才明显一怔,下意识看向旁侧仲熙,“王爷,你看?”

    宋玉度挑着时间来此,不准是得了消息来堵他们,幸而仲熙早已做好正面对战准备,是以仅睨他道:“赵商的客人自请随意。”

    至大门,宋玉度长身而立,见得林照和仲熙身影露出笑来。

    “我道马车眼熟,原是王爷和林姑娘,你们也是来看藏品的?”

    林照径向马车方向走,经过他时微微作揖,不待宋玉度欲言,直接上了马车。

    “林姑娘这是怎的?莫不是藏品看得不欢心?”宋玉度询问般对着仲熙,音落回身又冲马车上道:“我家中亦有珍玩奇巧,若是哪日林姑娘得空可去一看。”

    仲熙蹙眉,语气不善:“阿照之事不劳宋门客忧虑。”

    宋玉度不以为意,视线注意到门下站着的赵洪才,他勾唇转问仲熙:“方才王爷可有看上什么有趣的藏品,不妨和我道道。”

    “并无,我之无趣或许是你之有趣,许不相通。”仲熙撂下语声,越身而过。

    林照思索许久,总觉有不甚对劲之处,迷团悬在心头不上不下,扰乱得她眼皮子直跳。

    到了王府下马车,她想了想拽住仲熙的衣袖。

    仲熙侧目以示询问。

    “我有话想问你。”

    仲熙凤眸漆漆,尽是平静,他看着她的眼睛,道:“好。”

    林照想让他同去听荷院,不承想话尚未出口,梁泽从道过来。

    他看了眼林照,又看向仲熙,嘴唇动了动,终道:“消息来了。”

    话得没头没尾,林照瞧出梁泽似有些顾忌她,而仲熙显然明了他的话中意。

    林照忽觉没趣,微福身道:“王爷既然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沉默瞬息,仲熙低低“嗯”了声,补句:“晚上不要锁门,在听荷院等我。”

    林照瞧他,终是颔首。

    这一等果真是到晚上了,林照汤沐后坐在妆台前搽些滋润养颜的膏。

    将将收拾停妥,门外起了声响,眨眼间仲熙已然推门而入。

    她看了眼便转回视线到镜中,从铜镜里可看到他步步向妆台走来。

    “王爷忙完了?”

    林照回首问。

    也是奇怪,现在大致心境就像是已经站队并表明了心意,结果被同伴推拒在外。

    些许不爽。

    仲熙嗯了声,单是盯着她,迈步走到她面前。

    “那我可以相问了?”

    仲熙随手搬了凳子坐在她旁边。

    “你问。”

    林照组织着言语,她犹豫道:“赵洪才有什么事你是不是没有和我?他着实奇怪了些,即便好色,也忒胆大,在你面前毫不掩饰。莫不是除了总管,他还有什么大身份?”

    听此,仲熙缄默片刻。

    就在林照不耐皱眉之际,他倏然很是郑重地看着,问:“你似乎从不提及生父。”

    太过突然以至林照愣了瞬,想是今日那个宝葫芦耳珰她的确失了态,倒不曾想仲熙瞧出关系来,她无所谓地耸肩:“有何可提的?不过背信弃义的负心汉。”

    “瞧那耳珰,转手就可以送人。”

    她面上语气中皆不加掩饰地蕴含着嘲弄和不屑,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里间忽而一瞬陷入静寂。半晌,闻得仲熙一声叹气。

    “你可有设想过见到你的生父?”

    林照眉尖皱起,“设想它作甚?即便再遇除却血缘亦无半分情意。”

    仲熙闻言却笑出声。

    看得林照一脸莫名,然疑惑未解,只得重复提醒他:“我的问话还没回答我。”

    仲熙不语,自顾抓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攥进手中,将她手指展开,揉捏着她的指节。

    引来几许痒意,下一瞬,手心被结结实实塞入什么东西,接着他将她的手指又一根一根阖上,而后松开她的手。

    林照收回手,目带不解地看着他。

    “看了你就知道了。”

    林照摊开手掌,里面是个对折的纸条,她遽然想到梁泽的消息来了,不由猜测会不会就是这个纸条。

    她将折纸展开,看到纸上字迹时不觉拧起秀眉。

    ——赵洪才曾和环春楼芝兰两情相悦,后因家中双亲离开。

    短短一句话,林照在舌尖绕了许多遍。

    她猛地抬眼看向仲熙,将纸上所写展给他看,林照动着嘴唇想开口,结果先笑出了声。

    “怪不得,怪不得赵洪才那般异常,他还真是想为自己辩解。他是不是认出我了?”罢,林照想起什么,接着道:“也对,当日在环春楼他合应听到一些。”

    她把纸张揉成团扔在妆台,如听得什么天大的笑话,没忍住再笑,“太好笑了,王爷,他怎么有脸就着那耳珰在我面前出那样的故事,想让我谅解他么?我有什么好谅解的,他不应当去寻求芝兰的原谅么?与我何干?”

    仲熙眼眸深邃,看着她抿唇闭口不语。

    不过转瞬,林照瞥着台上纸团冷静下来,她静看几息,兀自冷嗤:“幸好他未曾亲口告诉我,不然我或许忍不住想将耳珰扔在他脸上。”

    他拉过她的手,欲些话,林照对上他的眼睛,扯嘴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他对我来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硬要感觉的话,只有替芝兰的抱不平和可惜。”林照长吁一口气,“你他有什么好的?她怎就不能真正释怀呢。”

    “身在其中,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林照幅度极轻微地摇头,突然有画面映入脑海,她想起这几次仲熙总是似有若无不乐意她见赵洪才。

    她看向仲熙,“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得知的?”

    “调查赵洪才回到旧乡时的遭遇,几条线索模糊指向,因此有所猜测。但由于并未确实,所以没有和你,我命人暗中细查此事,今日才得到确切消息。”

    林照垂眸失笑,“世界还真是。”

    仲熙不做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宋玉度于街道漫无目地踱行,偶尔望望四周,听着喧嚣嘈杂声入耳。

    他不喜闹,以往万不会经此路,今日不知为何走了这里,反应过来时路程已过一半。

    而过了这条街,他的屋子所在地格外僻静,顶多是虫鸣和远处传来的狗吠。

    “我昨日真的看见她了,瞧着是被王爷赶出来的样子,背着包袱。”

    “那也没法子,今个儿我也真真看见她和王爷一起坐马车,像是回王府。这寡妇手段不,到这会儿还能在王府好生待着。”

    “要不是狐狸精。”

    对话声一字不落皆听在耳中,宋玉度脚下步伐顿住,循声望去是两个妇人。

    这会儿已经开始讨论起自家那口子和家中琐事。

    然,回忆对话内容,谈论的主人公应当就是仲熙和林照。

    寡妇?

    林照是个寡妇?

    宋玉度坐在太师椅中,屋中未燃灯,魆黑一片。他的目光幽深似要与这无边夜色相融。

    昨日林照背着包袱或是为真,难保不是仲熙要让林照逃离。

    只是。有趣得紧。

    拇指轻轻擦过唇边,眸底划过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