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和记忆中那个病恹恹的懦弱美人不同, 现在隔着光幕站在她面前的阿罗,已褪去曾经的畏惧和讨好的表情,俨然潇洒风流的世家公子模样。
他记录灵草的手指微微一顿, 微蹙眉看向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虚影,直到听见渌真呼唤, 才扬起笑来,十分惊喜:“真真!”
时隔数日,她和李夷江齐齐飞升的传闻已然落实, 又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修仙界中传播着,连与世隔绝的游嶂谷都有所耳闻。
阿罗探手想要触碰她,却穿过了光幕, 扑了个空。
渌真抱歉地笑笑:“阿罗,这.连朔神君使出的术法, 我仍然在上界中。”
阿罗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又很快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起来:“真真, 原来传闻中那一夕之间跨越两个阶段的修士当真.你!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你成功飞升呢!”
罢,他旋即又想起了传闻的另一半,和渌真飞升的, 还有一个男修。
想到这儿, 阿罗才将目光从渌真身上分开,落在了一旁的李夷江身上。
果然.他。
他压下心底的酸涩, 向李夷江轻轻点了点头。
李夷江也不动声色地回礼,将身体更靠近了渌真的方向。
“唉, 此事来话长。”渌真并不享受于他的道喜, 转而提起此番的目的,“梧钟道君在吗?我此次有要事寻她。”
阿罗颔首,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其实极好,看出渌真似乎对飞升一事并没有感到多么喜悦,也就按下不提,转而遣了一名药僮去通传。
渌真利用这段等待的时光和阿罗叙旧。
据他所,自己在灵药和修炼一途上极有天赋,甚至和师祖留下来的一些功法颇为合衬。因此,在梧钟的有意带掣和提携之下,不过短短几年间,他已成了游嶂谷中的杰出弟子。
“因修为渐渐恢复如正常修士,我关于童年的记忆也有所苏醒,梦中甚至能回忆起部分图案来。醒后我将那些图案画下,呈送给师父,她从这些纹样风格来看,我的身世大抵同氏族有些关系。”
氏族?
渌真眼皮一跳,忙道:“你将纹样给我看一看,或许我能认得。”
阿罗从袖中取出一沓薄纸,展开于光幕前,渌真看清以后,面色一变。
这些纹样,她曾在固严氏的焦土之上见过。
联想到严归典所的氏族遭遇,或许真和阿罗有些什么关系。
她要阿罗以最快的速度给衢清宗严归典去一封信,信中隐晦提及她和固严氏,再附上那些纹样。
阿罗没有问为什么,只.依照着渌真的安排去做,他对渌真总.百分百的信服。
此时,梧钟道君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因上界天机不可泄露,光幕的一侧只立着渌真和李夷江二人,连朔等人都远远散开。
梧钟到底.颇有阅历的道君,看到二人后,并没有大惊怪,而.拱手道了一句恭喜。
她一语双关,既.恭喜两位飞升成神,又.恭喜他们终于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两人相傍而立的模样,已经明了一切。
李夷江看她这副模样,便想起了曾经在游障谷中,她话里话外都.揶揄的意味,遂脸上一热。
但渌真没有想那么多,草草拱手回礼后便开门见山道:“道君,我此次前来.想问一问,关于你师祖和长幽宗之间的事情,.否还有其他信息?”
梧钟来时路上猜了半天,也没想到她.为此事而来。
她沉吟片刻,道:“师祖对长幽宗一事讳莫如深,似乎有什么顾虑阻碍着她。而近来我翻阅师祖留下的手札时发现,或许师祖将另外一些有关长幽宗的记载隐下,藏匿在了某一处。但具体.哪儿,我等实在不太清楚。”
另一处?
渌真想起了那个藏在重峦叠嶂中的山洞,蜃景中牵涉到长幽宗的部分不过寥寥,难道还有别的藏宝之所不成?
此时光幕突然一闪,那边的景象渐渐模糊乃至最终消失。
镜花水月之所以为此名,便.因为它每次所呈现的时间都极为短暂,犹如镜花水月般一碰即散。
即便.连朔这等神君,也不能延长它的出现时间。
但他又不必像常仪那般,依靠月华的交感才能每年使用一次。
连朔示意渌真不要担忧:“待在下调息片刻,再补足灵力,即可继续为仙友施展此术。”
着便不拘节地席地而坐,吐纳调息,以充盈丹田灵力。
渌真见此状,也不算离开,她想要第一时间解决这一切。
她不走,自然也就没有人走。
于.几位大大的神君仙君都坐在此房中,等待连朔灵力恢复。
常仪倒.想要走出此房间,为自己准备后手,但她被离章所挟制,不能离开。
渌真一松懈下来,便感到头脑昏昏沉沉,大抵.那长虚火符挡剑的伤害太重,她只得靠在李夷江的怀中休息。
离章一言不发,双目沉沉,毫不避讳地看向此处。
迎着这冰凉的注视,李夷江把怀中的渌真搂得更紧。
……
“好了!”
连朔这一调息,便.几日过去,渌真也同样在运转灵力,却觉身体再一次成了空荡荡的口袋,灵气灌进去后又荡然无存。
像.有什么怪物潜伺在她体内,长着血盆大口,将她吸收的灵气都吞噬。
连朔将光幕再启,正好照到了严归典和阿罗二人。
严归典收到信后便立刻赶往游嶂谷,此时刚好和阿罗碰面。
他已经确信,面前的阿罗便.当年族中被掳走的弟,他以为族人都早已死去,没想到尚有一人流落在世间。
而阿罗听他口中所起的那个自己并无印象的固严氏,同样也悲从中来。
光幕开启时,两人已到木匣,梧钟在一旁含笑地看着亲人相认之景,时不时用手帕印一印眼角。
“我记忆中似乎模糊觉得,这个匣子还有别的开启方式。”
和严归典的记忆不同,阿罗被掳走时虽年幼,但在族学中也认认真真上过好几日学。
他试探着将灵力从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注入,咔嗒一声,木匣果然从一旁被开。
半晌,匣中逸出一缕青烟,缓缓化成人形。
上界的渌真和离章、常仪二人俱.一惊,因为青烟化成的人形赫然.少俞的模样。
渌真起先.一阵狂喜,她以为这.少俞的灵体,就像朱翾现今的状态一样。
但片刻后,她冷静下来,发现这不过.少俞在很久以前留下的一道神识,完话后就会散去。
即便如此,她仍分外珍惜地看着隔了两层虚幕的少俞。
这时的少俞,模样和记忆中一样温柔,眉眼间却多了几分风霜磋磨后留下的愁郁。
“开这个匣子的你,让我猜猜,或许.固严氏后人吧。”她笑一笑,好像对面真有这么个人在同她对话般。“我的族人都不在了,这大概.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因我总.忽略他们,不比义均对你们的十分之一。”
“哦对了,义均,你们知道有义均吗?”少俞抿了抿唇,才接着,“或许忘了吧,那也.好事,总比记着他却还要唾骂他来得好。”
“我离开他后,立誓要为他报仇,可我不忍心对你们下手,便只能去找那些始作俑者。隐姓埋名数年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也不心暴露了自己,让他们将乌解氏传承夺去。”
“既然你找到了我,大抵那条甬道也已然暴露。我便.从那儿窃听到了长幽宗为何对我们下毒手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却也让我痛苦不堪。无论如何,我都不愿相信,会.我曾经看重的亲如姊妹的常仪——或许望舒仙子这个名字对你们而言更熟悉,所指使。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她怀疑我们知道了些什么。”
“罢了,这些也不过.我的猜测,长幽宗对我们穷追不舍,又也许只.因为自己氏族出身,怕不见容于宗门林立的时代,故而要背刺这些曾经的盟友……我不能将自己不确定的推测散播出去,坏了常仪的名声。”
“可我不甘心呀。我想着,也许我曾亲历过的这些事情,终有一日要被时光的尘埃所掩盖,但我总想留下了一些什么,.才有了这个匣子。可能当它被发现时,这些推测已经无碍于常仪的名声,但这.我的声音,不论如何,我想要将它留下来,能让一个后人听到,也好。”
“现在,我的时日也无多,能将这些话留下,我便没什么遗憾了。接下来,我要去陪义均啦。”
青烟袅袅散去,少俞的身影也随之隐没。
常仪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愧疚之色:“不……我没有想过要害少俞姊姊,.长幽宗!定.他们胡乱揣度。”
渌真道:“我相信你的话,少俞阿姐那样好的人,如果你连她也要赶尽杀绝,已算.泯灭人性。”
“可.,”她声线骤冷,“你敢长幽宗要做这些事情,不.为了讨好你?常仪,你.上界仙人,有些事情不必亲自提出,手下人自会为你鞍前马后,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你只.现在不愿意懂罢了。”
她转向离章,道:“证据俱全,请问神君如何处置望舒仙子?”
离章凝注她:“收回仙阶,将她投入幻境中受万年苦难后逐回下界,真真认为何如?”
渌真冷笑道:“神君,这不.为我而做的决定,只要公允,不必问我意见。”
常仪如何甘心,她筹谋那样久,却一夜间被渌真所碎。
眼见要被离章一个术法送出,她终于忍不住指责道:“离章!桓越!你凭什么?你不过也.同我一般道貌岸然的人,你也该受一受这些罪,凭什么只判我一人?!”
此时,渌真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至临界点,随时都会崩塌。
听见这些狗咬狗似的言语并不让她欢喜,只觉吵闹。
渌真转身欲离,想把这些争吵留在身后,却在起身一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