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结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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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斜阳, 昏黄灯光。

    屋内的两个人俱是一言不发,碎的却是一地情殇。

    良久后,谢昀的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在室内回响, 声音喑哑。

    卫嫆听后直接蹲坐在地上, 泪水无声的湿了地面。

    我只是想要救你, 怎么就这么难呢?

    很快, 卫嫆低着头快速抹干泪水, 低声问, “你怎样才会走?我没有时间与你周旋。”

    谢昀不答, 空气再次被这无声的静谧冻结。

    这个时候,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卫嫆把头低得更低,她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窘态,谢昀也若有似无的向前一步, 挡在了卫嫆的身前。

    可来的人, 却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卫嫆听见熟悉的声音,瞳孔微微放大,也有些意外, 竟然是淮景?

    他来做甚?自己也没有接到任何他要来的消息啊?

    淮景好似没有瞧见屋内这一立一蹲的两个人, 兀自便开始量起来这屋内的陈设, 咋舌道,“谢昀啊,谢昀,你让我你什么才好?你这屋内怎么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完,他便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指了指空荡荡的桌面, 叹道,“竟然连个喝茶的杯子都没有?在下,佩服佩服。”

    刚刚本来有些低沉的氛围,被淮景这一搅弄,竟变得轻松了许多。

    卫嫆估摸着别人该是瞧不出自己脸上的异色 ,才站了起来,但也是不自觉的站在了门框的阴影里。

    “快,你来做什么?”

    淮景努了努嘴,有些委屈的道,“吶,还不是陛下担心我们这位忧国忧民的谢大宰相。听他受了伤,巴巴的让我领着杜太医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那老头……”

    卫嫆剜了他一眼,淮景才老实巴交的换了个措辞,“我是,杜太医可不比得我们年轻力壮,现下正累个半死,躺在客房里休养生息。我想着一别多日未见,先送来让你们瞧瞧我,好一解这相思之苦。”

    淮景的话一顿,目光在对面两个人的脸上又流连了一番,才继续,“可谁知,进来却看见一对痴男怨女,唉……”

    “不会话,你就闭嘴。”卫嫆又剜了一眼淮景,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等卫嫆走后,淮景看着谢昀的背影唏嘘不已,“本以为你北上是来寻求破冰之策,却没想到差点搭进去自己,仍旧是现如今这番模样。”

    “你知道多少?”卫嫆走后,谢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问道。

    “你指什么?”淮景扣了扣耳朵,一副我听不懂的模样。

    谢昀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去他身旁坐下,用指背敲了敲桌面,“我,关于我的伤,你知道多少?”

    淮景收回扣耳朵的手,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满不在意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伤的如何,我从何得知?不过看你现下这番模样,估摸着还能活个几年,该是没甚问题。”

    谢昀轻轻勾了勾嘴角,抬头望向门外,正色道,“那王琮如何,你总该了吧?”

    淮景这才正色,“王琮应该是跑不掉了,南朝的那位皇帝派人送来了王琮与之勾结的物证和人证。前尚书也回朝给我爹做了证,淮青也找到了死士账簿,不过,王家人做的过于隐蔽,这账簿并看不出和王家有任何瓜葛。可就算只有前两样,王琮也无法脱身了。”

    谢昀听后点了点头,“你来了也好,若能给王琮再加上一条暗通北蛮和东夷的罪名,他这辈子也别想再翻出什么浪花了。”

    淮景听了,没有意外,只了句,“果然。”

    “有证据?”淮景又问。

    谢昀点了点头,“有,两个人证,一个是常维,另一个是牛蟒。但牛蟒还未捉拿,这个人得等你回中洲之后料理。”

    淮景皱着眉,不愿听他后半句话,“什么叫等我回中洲,得就跟你回不去了似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别老是麻烦别人。”

    还不等谢昀回话,就又接着,“不过,你的常德倒是让我颇感意外,他不是你家的老人了么?我记得你兄长对他还颇为看重。”

    谢昀站了起来,慢慢往床边走去,今日的事情有些多,他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伤口处也疼得厉害。

    “人心总是最让人始料不及的,这只是他的选择罢了。”

    完这句话,他就躺回了床上。

    淮景也瞧出了他的疲惫,没有再什么,只是默默的关上门。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无花香,无鸟语,一片寂静,也让此处显得荒凉。

    淮景回想刚刚卫嫆有些发红的眼角,心中微微有些酸痛。若换成以前,自己尚能提刀跨马,不用卫嫆言语,自己早就让谢昀滚回中洲,他上。只是现下,他一介废人,哪里能置喙别人什么。只是希望,杜太医此番问诊,可得出个好的结论吧。

    淮景叹了口气,背起手来,抬脚就往杜太医休息的处所走去。

    谁知到了杜太医那,却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早一步。

    卫嫆早就在了,显然她已经问完了自己要问的,正负手立在院外。

    “杜太医如何?”

    卫嫆本来是抬头瞧着天,身畔突然想起来一道声音,卫嫆一听就知道是何人,也没转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杜太医他曾劝过他,好好将养。可那个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他不听,偏跑来这儿。更是骗了我……淮景,你知道么?这漠北,本该由我来守。”

    卫嫆轻轻眨了下眼,轻声,“若是我来守此城,那样,我无论是生亦或是死,都可以对他做到问心无愧。”

    淮景看着卫嫆即便身着铠甲也略显得单薄的背影,心中也是郁郁,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卫嫆的肩膀,安慰道,“他从来都是这样,你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这个时候杜太医收拾好东西出来,远远喊了句,“殿下,可以走了。”

    淮景把手放下,同他们一道,再次去往谢昀的住所。

    *

    半个时辰后。

    杜太医号完脉,对着谢昀,“大人这伤看似伤在外,但其实内里以虚,不过也无妨,好生将养调理着也就回来了,待老夫去开个方子。”

    谢昀听后将衣袖慢慢放下,对卫嫆笑着,“你瞧,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

    “那你也得给我离开这,回中洲去。”卫嫆冷着一张脸,面色不郁。

    谢昀被卫嫆整的有些无可奈何,苦笑着看向杜太医求助。

    杜太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讲,“大人,您可别瞧我,一来您这病伤在根上,这战场您是万万呆不得的。二来,淮大人和老夫都是领着圣旨来的,可不敢不遵令。”

    听到这,淮景一拍脑门,叫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谢昀,我跟你讲,陛下这次可是亲笔下的圣旨,我寻思着你也不会抗旨不尊,也就没想拿出来,摆那个谱了。可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可就将圣旨拿来了啊。”

    谢昀半靠着床边,盯了淮景的面半晌,也没什么话便自顾自的躺下了,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淮景见状撇了撇嘴,“多大的人了,还搞闹脾气这一套,谢昀,我可跟你,最迟,最迟后日你也要跟我回去。”

    谢昀仍旧一声不吭,安静的仿佛已然入睡,卫嫆不想再跟他置气,皇弟如今下了圣旨,料他也不敢不尊,眼下,就随他去吧。

    卫嫆看了眼杜太医,同他使了个眼色。杜太医看后心领神会,背上药包,默默跟在卫嫆后面出去了。

    “杜太医,如何?”不管怎样,卫嫆心中仍旧存留一丝希望。

    可天不遂人愿,杜太医叹着气,摇了摇头,“或许是老夫医术不精,再让我看看,再让我看看。”

    他诊的可是当朝宰相,短命无寿这种话,他万万是不愿意出来的。即便谢昀并非身居高位,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他的年少旧友之孙,谢氏一族的后人,他需得慎之又慎。

    可卫嫆不愿再听这般推诿的辞,只低声问,“杜太医尽管直言,若是好生调养,能有几年?”

    杜太医本来就年过半百,佝偻之躯,卫嫆的一番话,竟将他的背压了又压。

    他无奈只得低声苦叹道,“若是好生调养,或许两三载可有。”

    两三载?

    卫嫆的心麻了又麻,“怎么会这样?他身子我是知道的,一向康健的很,太医您和他家是旧交,也该明白,他年少时就算穿着单衣在雪地里胡闹一夜,第二日整个人也是精神抖擞的,怎么会如此?怎么可能如此?”

    卫嫆怕惊到远处屋内的人,虽悲痛,但声音也压了又压。

    杜太医摇了摇头,“殿下,谢大人当年能从让谢家灭门的那场战事中活下来,已然算是上天垂青了。我曾告诫过他,让他少思少虑,豁达如从前,方可安然度日如常人。可朝堂上这些事啊,哪里能容人片刻喘息……”

    杜太医何尝不痛心疾首,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他的身子,我一直用药温补着。可谁成想,南下回来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不听老夫的劝,来了此处……那孩子,竟是随他祖父一般的性子,犟啊!”

    年过半百的人,言及此处,竟是忍不住落了泪。

    卫嫆的面色也惨白如冬日白雪,她回想着中洲那几次,她偶然从他身上闻到的似有若无的药草味,原是如此么?

    “陛下知道么?”

    杜太医摇了摇头,“他让我不要出去,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也怪老夫,若是早早秉明了陛下,多一个人劝着,或许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杜太医懊恼道,到情绪激动的地方,还捶了捶胸口。

    卫嫆木然的眨了眨眼,轻轻拍了拍杜太医的背,安抚道,“您不必过于自责,您纵是出来,情况也不见得会比眼下好上多少。”

    “唉,殿下放心,老夫一定竭尽全力,我这就去配方子,这就去配方子……”

    卫嫆没有阻止,随他去了。

    此刻突然起风了,吹动了卫嫆的发丝,也吹干了她的泪……

    此刻,房内。

    淮景望着卫嫆和杜太医离开的方向,终是正了脸色,问,“你不好奇,他们在什么么?”

    谢昀睁开了眼,却答非所问,“淮景,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帮我一个忙,好么?”

    淮景闻言转头,听了谢昀的请求后,眸色深了又深。

    *

    两个时辰后,卫嫆同陈生商讨完后日作战的事宜,临睡前,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谢昀的住处看看。

    可谁成想……

    “他人呢?”

    卫嫆一进到谢昀的屋里,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一怒之下召集了所有此地侍奉照顾的人。

    然而,底下的人跪了一地,却没人能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卫嫆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向爱凑热闹,这次却未露面。

    那个人,是她离开后,除却谢昀,”最后在这个屋里的人。

    淮景!

    卫嫆长臂一挥,散去了底下这些人,派人唤来了淮景。

    一盏茶的功夫,淮景被人领来。

    卫嫆看着他,双手背后,一脸严肃的冷声问“你没有什么要和我的么?”

    淮景无奈,但也没想着法儿的和卫嫆绕弯子,直接薯,“殿下,你就别难为我了。”

    “你倒是承认的痛快。”

    淮景耸耸肩,双手摊开,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否认了你也不会信我。”

    看着卫嫆愈发冰寒的脸,连忙接着,“你放心,他身边有谢昭还有几个谢家军的好手,没事的。”

    “淮景!”

    卫嫆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只问一句,“他去哪儿了?”

    淮景不语。

    卫嫆点点头,“行,你就算不,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他给找出来,那时候,淮景你别怪我不顾情面!”

    卫嫆紧闭着嘴,眉头上“川”字尽显,完就要离去。

    可就在卫嫆的手刚触上门时,淮景冲她了句话,阻止住了她。

    淮景,“谢瑾是我阿弟的孩子!”

    卫嫆听到后,触及门框的指尖轻轻一颤,不可置信的回头,放大的瞳孔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什么?”

    淮景终于摆正了神色,一字一句重复着,“我,谢瑾是淮扬的儿子。”

    卫嫆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淮景又上前了一步,“王萱是淮扬的遗孀,谢昀同她成婚,一方面是为了王家的权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可以给留下淮扬唯一的骨血。卫嫆,谢昀他,从未背叛过你。”

    卫嫆听后,眼中泛起了泪花。

    淮景看着卫嫆的模样,也不忍心再继续,可有些事情,若他不讲,谢昀和她两个人,这辈子,或许就真的要这样错过了。

    “我不知道他当初是如何对你的,想来该很是绝情,不然你也不能三年都未回中洲一次,关于这点我并不想为他辩白。可是,关于王萱和谢瑾,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我必须同你解释清楚。王谢两家的联姻,从开始就是一场交易,王萱为了保住腹中的骨血,谢昀为了合理的接近王家,他们二人从未有情。”

    卫嫆蹙了眉,微微歪了歪头,眼角微红,仿佛听不懂淮景的话。

    淮景不忍,但只能微微闭上眼睛,继续完他要的。“他从未求过我,只这一次。他与其回到中洲,尔虞我诈,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死在北疆,死在你的身边。卫嫆,我真的无法拒绝。”

    听完这些,卫嫆眼底的泪低落,“他在哪?”

    淮景叹了口气,他只能帮谢昀到这儿了,“北疆中心,军营大帐。”

    卫嫆点了点头,再无半分留恋,开门走了。

    只留下两个字,“多谢。”

    淮景看得出她很急,急到门都未关,一阵冷风吹进便可轻易将那残存的两个字吹散,淮景的心冷了冷,竟也流下了泪。

    卫嫆,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