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想知道那个秘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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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遥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其实路途不算遥远,只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多花了些工夫。陌生的环境总是需要他耗费大量时间来熟悉,

    这一切,都是拜廖垣宇所赐。

    他摸出手机,最后又“看”了眼陈望生医生发给他的信息,约见的时间就定在下周三晚上九点钟。音遥冷笑一下,收起手机。

    他沿着地砖铺成的轨迹线慢慢来到楼道口,刚掏出门卡算刷卡进门时——

    “音秘书。”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按照一般情况,音遥肯定是不予理睬加速通过,但这一次,他破天荒回过了头,甚至还主动开口询问:

    “等了很长时间么?要不要上来坐坐。”

    司容几步走到他身后,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

    眉头皱了皱:“去哪了,

    脸怎么脏成这样。”

    想起自己刚才在密林里凭借这双看不到一丝光线的眼睛到处乱钻,音遥抬手抹了把脸摆出和气的笑容:“怎么,

    觉得脏?”

    “不是。”司容抬手用拇指轻轻蹭着音遥脸上的灰,

    声音温柔,“我的音秘书应该永远光彩照人才对。”

    音遥躲开他的手,

    按下了电子卡开门键:“吃晚饭了没。”

    “没有呢。”司容负手站在他身旁,低声道,

    “见不到你,

    没胃口。”

    “我是咸菜么见不到我没胃口。”

    “所以,

    你要请我吃饭?”司容笑眯眯地凑过去问道。

    “嗯。”音遥大方承认,

    “想吃什么,

    做给你。”

    太阳这是西边出来了?

    司容有些不可置信,

    望着他的脸愣是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

    开门,

    司“汪”的一声扑了过来,看到音遥身后还跟了个,也热情地上前摇尾巴招呼。

    司容却并不待见司,无视它进了门。

    一室一厅的房间并不大,但因摆设太少倒显得有些空荡荡,音遥的东西很少,十根手指数得过来。

    这么一来,司容倒有些拘谨了,坐在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想仔细观察下音秘书的闺房但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你想吃什么。”音遥洗了手,问道。

    “可以么?还是我来,你眼睛不太方便。”司容站起身,目光开始找寻厨房的位置。

    “不用了。”音遥道,“放松点,别太客气,想请你吃饭是因为我马上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求个心理安慰而已。”

    他平静地完这番话后转身进了厨房。

    司容愣在原地,仔细咀嚼着他的话中之意,什么叫要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很快,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听起来动作娴熟极有节奏。

    三餐一汤飘着浓郁的香气被音遥端上了桌,司在一旁激动地转来转去,看到音遥走过来就追着他的步子一路跑。

    “我记得你没有什么忌口的,随便准备了几道菜,如果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音遥将碗筷递过去,却并没有准备自己的那一份儿。

    “音秘书,你不吃么?”司容问道。

    音遥摇摇头:“你吃完了也赶紧回家吧。”

    望着一桌珍馐,司容却迟迟没有动筷,直觉告诉他这顿饭不能吃。

    “音秘书请你告诉我,所谓的对不起我到底指什么。”他干脆放下筷子,目光沉然,眼里映照出音遥平静淡漠的脸。

    既然司容诚心发问了,音遥也不算继续隐瞒,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血脉基因,但至少可以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坦荡的人。

    他舀了两勺汤在司容碗中,推过去,嘴角绽开如艳丽的玫瑰:

    “财阀家族为了会长的头衔和最大利益向来明争暗斗,你一出生起就拥有了一切,包括会长的宠爱,但有些人却必须很努力才能勉强够到你的脚,我很喜欢他这种个性,和我多少有点像,所以我算,从今天起,和他保持统一战线,所以,对不起,只能站在你的对立面。”

    其实他完全可以利用司容之手将廖垣宇碾死如蝼蚁,但他没有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人还是得有基本良知,不然和廖垣宇有什么区别。

    毕竟,司容现在也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嗯,站吧。”意外的,司容只是平静地应了声,波澜不惊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诉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种不足为奇的事。

    这样的反应倒让音遥有些无措。

    “不管你站在哪一边,我都会永远支持你。”他捧着汤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因为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尝到音遥为他亲手煮的汤,所以不舍得喝,要先欣赏个够。

    那一瞬间音遥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诫这个男人,该用的法子都已经用过,下一步可能就真的只能指着他的鼻子喊他滚。

    司容抬起头,嘴角是宠溺的笑:“因为我是你的狗,对于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会没有理由地举双手赞成。”

    但音遥却不这样认为,他宁愿司容听到这句话后大发雷霆把他臭骂一顿或者扇两耳光都行,至少会让他心里好受点。

    “音秘书,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如果愿意你可以出来我会尽全力帮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一边陪着你,对你,我没有理智,也不分是非。”

    音遥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对他这样他都会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但这个人是司容,所以他绝对不会主动跨越雷池。

    “叮咚——”门铃忽然响了声。

    音遥皱起眉,马上站起身对着司容道:“去我卧室躲一下。”

    司容也不过问为什么,站起身走进卧室随手关好门。

    音遥开门,门口站着徐北探头探脑。

    “这么晚才吃饭?”徐北的视线顺着门缝往里使劲挤去。

    “嗯,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找你聊聊天。”徐北直接进门上炕,也不管音遥同意与否。

    他看着桌上的碗筷,眼球转了一圈,笑呵呵问道:“你家来人了?”

    “没有。”音遥淡淡道。

    “自己一个人吃这么丰盛?”徐北却很是奇怪,好像非要音遥承认家里不止他一个。

    “我不可以犒劳下辛苦的自己?”音遥笑眯眯问道。

    徐北耸耸肩,一点都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忽然压低了声音:

    “我看到司容的车停在楼下。”

    “是么,他怎么会过来。”音遥明知故问。

    “但是我悄悄看了眼,他人不在里面,你,他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偷看着我啊。”徐北激动的双眸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有可能。”音遥认真思索一番道。

    “起来,我听到他会出席本周日会长的九十大寿,你我要不要趁那个时候探探他的口风。”

    音遥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决定好就成。

    徐北又在这絮絮叨叨半天,一直到音遥忍不住出声告诉他自己要休息了,这人才颇没眼力劲儿地道别离开。

    徐北走后,司容也很自觉,开门走出来,从容地吃完已经凉透的晚餐,期间没有再一句话,也猜不透他到底什么心思。

    音遥听到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确定司容真的离开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司支棱着前腿趴在桌上舔着空空如也的餐盘,舔了半天发现司容没给它留一点吃的,委屈巴巴地哼唧两声就去睡了。

    *

    司祁严九十大寿那天,全公司放起大假,司老爷子似乎很会拉拢人心,大寿那天上至公司董事会CEO,下至保洁门卫,无一例外被邀请参加寿辰宴会。

    他们买下了整个高尔夫球场,花费一周的时间将这里改造成宴会所,隆重的像是国家总理莅临参观,各大报刊记者一早在这蹲点,只为见一见这位传中的大人物。

    老爷子被保镖们簇拥着下了车,他穿着一身高级西装,白色浅蓝花纹的内衬,领带夹也是国外大师纯手工造,拐杖龙头上一枚蓝宝石,据是十六世纪索菲亚皇后皇冠上的宝石,拍出了十二亿的天价,可以这老爷子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富逼的气息。

    他精神头十足,头发也染成了年轻的黑色,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爷爷。

    一下车,Y.S财团的董事会以及家族成员都一拥而上上前道贺,那场面,当初司容的生日晚宴和这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会长,您今天看起来真是褶褶生辉,人好像都年轻了几十岁。”一旁的董事会成员马不停蹄拍着马屁。

    司老爷子冲他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游离。

    半晌,他凑到身边人的耳边低声道:

    “怎么没看见司容。”

    “爷爷,您就只惦记我哥,我这么一如花似玉的美少女站您面前您都不多看一眼。”司琪撒娇道。

    司老爷子宠溺地拍了拍司琪堂妹的肩膀,笑道:“爷爷倒是很关心你有没有心仪的郎君,都这么大姑娘了,什么时候给爷爷领回来个好孙婿?”

    “好孙婿可是要大红包相配,就看我亲爱的爷爷什么时候准备好红包咯~”

    爷孙俩一派和乐,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

    唯独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两人安静到恍若隔世。

    “司总,您不去问好么?”看着默不作声的司年,音遥主动提醒道。

    “不了,老爷子九十大寿这么开心的日子,我就不去碍他的眼。”司年垂了眼睑,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确实是,老爷子看起来开心的很,就连那个败光他十几间公司的孙子都被他爱抚着脑袋问道要不要再送他两间公司。

    相比之下,司年在他心中的地位还真还不如他养的那条玛尔济斯犬,起码这狗从下车起就一直被老爷子宠溺地抱在怀里,见了生人还狗仗人势的汪个不停。

    老爷子进门起拢共了十句话,有六句都是在问‘司容怎么还没到’,还不停催人给司容电话。

    不大一会儿,司容的父亲一脸懊恼地走到老爷子面前,低声道:

    “爸,司容他昨天去了外地,今天可能赶不回来。”

    按理听到这种消息,但凡有点脾气的肯定要气得浑身颤抖怒斥不孝,但老爷子却一脸孙奴相地担忧问道:“司容在那边钱够不够,赶不回来没关系,告诉他安全第一。”

    眼见着老爷子在众人簇拥下马上要进宴会厅大门,音遥对司年道:

    “进去了可就没机会了,去和爷爷句生日快吧,司总?”

    司年手指动了动,抬眼看向音遥,就见他双眼无神地对着自己微笑,原本心中紧张的情绪瞬间消除了大半。

    他点点头,疾步走到司老爷子面前,微微颔首:

    “爷爷,好久不见。”

    老爷子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连回应都没施舍一句,绕开他径直向宴会厅走去。

    司年还保持那个动作,像个奋力表演却换不来一点掌声的杂技丑。

    人群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多半是司年命苦不受宠,更有过分的直接他没出息不会为人,连一个老人家都拿不下,还长孙嘞。

    司年默默听着,眼中平静无波。

    音遥判断了老爷子的位置后,疾步走过去,突如其来挡在他的面前,对着他恭敬鞠了一躬:

    “祝会长如日月之恒,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司老爷子眯起眼睛,感受到音遥身上平庸的金桔信息素后,本该无视走开的他却忽然张口问道:“你是?”

    “我是司年先生的秘书,我叫音遥。”音遥抬起头微笑道。

    这时候,司琪忽然凑到老爷子耳边低声同他了什么,老爷子点点头,对着音遥伸出一只手:“音遥先生你好,感谢你对我公司的贡献,也感谢你能来参加我的寿宴。”

    音遥听到衣服摩挲的声音,也伸出手,在半空中试探两下手才摸到了司老爷子的手。

    “爷爷,听他是个盲人。”司琪继续耳语道。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刚才司琪和老爷子了什么,无非就是司容很喜欢他,所以老爷子才一反常态主动同他握手。

    这老头,看来真是对司容宠爱的不行。

    “会长您过奖了,看您被簇拥着走得太快,没来得及接受司年先生的祝贺,我脸皮比较厚,代他向您请安。”

    一句话把锅都甩给了那些左拥右护的董事会以及家族成员,又适时为司年争回了面子,告诉那些嘴巴像破茶壶一样的三八,老爷子连司年身边的秘书都如此敬重,对长孙那肯定更是没的。

    司老爷子笑了声,拍拍音遥的肩膀,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在乎你是个劣性Omega,只要你肯安分和司容过日子,我可以把你前半生所有的耻辱都洗掉,你想要什么身份,只要你开口。”

    音遥笑笑:“看来会长您好像误会了,我和司容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我今天只是作为司年先生的秘书前来向您祝寿,顺便,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司祁严慢慢抬眼,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不知道这人话中几分含义,但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恐怕也是自己想太多。

    “吃好喝好。”扔下这么一句话,老爷子没有再和音遥过多寒暄,在众人拥护下进了宴会厅。

    宴会开始,公司所有人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齐刷刷着祝寿词,然后照惯例为老爷子送上贺礼。

    老爷子金贵一生什么没见过,那些名贵的贺礼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嘴里只是不住念叨司容今天会不会来。

    得到了司容确定不会来的消息,失落上了脸,但还是宠溺的要求和司容进行视频通话。

    但了许久,司容就是不肯接听,虽然老爷子是没什么,但司容他爸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黑,毕竟是寿辰宴会,是人知道老爷子这次这么大排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而这事一定和遗产继承有关。

    轮到几个儿孙送礼的环节,大家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想逗老爷子开心。

    司琪准备了一幅她亲手写的百寿图,仔细看这偌大一个“寿”字又是用上百个不同字体的“寿”组成,寓意很好且别有用心,老爷子当场就令人把这幅百寿图挂到他的卧房。

    那个不成气候的孙子这次也卯足了劲儿,送上了他唯一一间没有败光的公司的效益表,告诉老爷子其实他还有救。

    而所有人最关注的,还是那个不受宠的长孙,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暗戳戳发笑,因为他们觉得司年就是把地球买下来送给老爷子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毕竟重要的是送礼的人而不是送的什么礼,就像司容,人没到场不,礼物也没个影,却还是惹得老爷子一直挂念着。

    众目睽睽之下,司年走到老爷子面前,弯下腰鞠了一躬。

    他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吞并了本市所有的制药公司,经过不懈努力终于研发出了能改变费洛蒙激素的药,这是司老爷子一直盼望的事,现在可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应该开心了吧,应该能注意到这个默默无闻一直遵循他意无私奉献的长孙了吧。

    “嗯,知道了。”老爷子淡淡道,然后扭头对一旁的保镖道,“再电话问问,司容真的不来了么?”

    一句话,终于彻底击垮了司年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他站在那里,眼神是不出的迷茫。

    甚至于,他第一反应是寻找音遥的身影。

    但音遥并不在这里。

    会场外,几个持枪保镖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守在门口。

    音遥站在门口,他看不见,又不知在看着什么。

    他踱步一会儿,心里隐隐有些焦急,又担心着司年此时的状况,刚算回去看一眼情况时——

    “请出示邀请函。”一个保镖冷冷道。

    “没有邀请函。”苍老的声音徐徐传来。

    “不好意思,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

    音遥赶紧走过去,对一个保镖用斥责的语气道:“你刚来没多久吧,连会长夫人都不认得就敢拦?”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位是郑恩成先生,会长的发妻,发妻参加老公的寿宴要什么邀请函。”音遥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保镖一脸懵逼,这么多年没听会长有什么妻子,这人哪冒出来的。

    音遥听到他们内心的疑问,气笑道:“没有妻子哪来的一二三,你生的?”

    “这位先生不用替我话,一个寿宴而已,我也确实没这个资格参加,代我向司祁严问好,谢谢了。”郑恩成转身要走。

    几个保镖一看吓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紧让开一条路:“夫人您请进,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走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音遥笑道:

    “您还是来了。”

    郑恩成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确定我会来。”

    “因为有些事,就算过去很多年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更何况,如果您真的已经放下执念,要做的应该是坦荡活下去,而不是随便找个寺庙隐居,每日颂禅念佛企图劝慰自己。”

    郑恩成抬眼看着音遥,又看看蔚蓝的天空,忽然道:

    “你想知道那个秘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