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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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入黑黝黝的神庙, 穿过十二根廊柱, 在干涸的冰泉口看到了嘬手指的你, 还有与毒蛇搏斗结果双双殒命的狼。

    你就这么活下来了,还收获了饱饱的食物和一张完整的狼皮,那是你哥哥用来赚钱的第一桶金。

    或许当时的情景太过离奇, 你的哥哥认为那是女神的启示,从而成为了虔信的教徒。

    但请放心,他信仰的是他认为的女神, 而他认为的女神是可以和他一起吃肉喝汤的好朋友,不是神庙里宣传的那种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泥塑。

    奥斯丁略带促狭的想。

    后来的安迪用狼皮换了一枚银币,他用这笔钱走到了一座南方镇, 之后的日子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但安迪还是成功的养大了安妮,甚至还让她学会了识字和算术。

    安迪的视野逐渐开阔, 他花了很多时间适应经济繁茂的南方,并且有了新的目标,赚到一万枚金币。

    他逐渐成长, 过去的阴影变成了可以直视的仇恨, 而显然,他保留下来的快乐更多,所以他认为当下远比过去更重要。

    为了赚钱,他带着安妮来到了野玉海, 也是在这里马失前蹄, 被迫和妹妹分开。

    这一部分的记忆奥斯丁很熟悉, 但是那个时候他光记恨安迪的无情就分去了大多数精神,远远没有他从安迪记忆里看到的那么清晰。

    他充满怀念的看过了这一段,并且为自己当时的无知感到了一丝羞愧。

    离开了野玉海,安迪来到了塞尼港,乘船踏上了寻找安妮的旅途。

    这时候的安迪长大了许多,无论是思想见地,还是摸爬滚的经验,他敢闯敢拼,胆大心细,不再缺钱花,某种意义上还可以称得上有钱,他在旧屋的地砖底下埋了一千多枚银币。

    安迪做过许多职业,但水手似乎是他最喜欢的,他喜欢大海,喜欢海鸥,喜欢音乐和烈酒,喜欢在可怕暴风雨来临时躲在船舱温暖的被窝里。

    但这份职业并没有维持的太长,安迪杀死了自己的船长,被迫开始逃亡。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流浪儿,他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实在是过剩,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显得如此可爱。

    至少奥斯丁是这么觉得的,他在安迪的记忆里很难感受到真正想要毁灭什么的痛苦,那些凄惨的,绝望的过去里也能析出好多的快乐。

    他永远只牢记这些让人高兴的,复仇对他而言是一件要完成的事,但不是必须,而是在保证安妮能好好生活下的后续。

    八年的时间,他已经没有那么不切实际,又或者,他知道自己对于撼动贵族的无能为力,所以理智的规划将来,不是一时冲动的覆灭一切。

    安迪远不会沉湎在过去,也不会因为眼下的状况糟糕而崩溃。

    奥斯丁几乎是羡慕的看完了他的记忆,却没有找到不可触的点,他太坦然了,以至于让奥斯丁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奥斯丁。”一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安迪:“你要这样发多久的呆。”

    奥斯丁回过神,慌乱的眨了眨眼,安迪抱着胳膊审问似的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奥斯丁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安迪撇了一眼白蔷薇,他恍然,然后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我想,我想追求你。”

    安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依据嘴型,奥斯丁猜测他没有出口的话包括了‘蠢货’‘白痴’‘疯了’之类的词语,但现在的身份,他显然不适合对着公爵破口大骂。

    过了好一会,他在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奥斯丁被安迪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不安的挺直脊背,手脚无处安放,与其相反的是眼神的平静镇定,他道:“这是我的冒犯失礼,我知道,第一次我不应该送花,我太唐突了,很抱歉,请不要误会我的诚意,我陈恳的向你提出追求。”

    安迪的嘴巴一点点张大,眼神愕然,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什么吗?关键是这个吗?女神啊,你这个蠢货,我不是你的方法,而是……”

    他压低了声音:“我是男人,你不明白吗?”

    奥斯丁同样压低了声音,他阴郁的绿色眼睛有些迷惑,继而语气低沉的,不要脸的:“我知道,可是我爱你,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第一次亲吻你我就知道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然后询问安迪的意见:“你当时的感受和我一样吗?”

    安迪的回答非常干脆。

    车夫停下马车,礼貌的叩了叩门,示意雇主已经到了预定的地点。

    但车厢里没有动静,车夫侧耳听了一会儿,只听到嗖嗖的破空声,还有短促的呻·吟,以及衣料摩擦的声音。

    天哪,光天化日啊女神。

    车夫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犹豫着缩回了手,车门忽然开,公爵急匆匆的跳下马车。

    这位贵族衣衫不整,黑色的礼服上挂着一些白蔷薇的花瓣和叶片,他一边拍拍,一边恢复镇定,看着车夫道:“扶那位女士下马车。”

    公爵冰冷的神情和阴郁的眼睛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不同,车夫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出了错,他不动声色,正准备扶车厢里的女士。

    那位女士却自己提着裙子下了马车,公爵看了看她,嘴角不动声色的抿紧。

    “我在这里等候您的吩咐。”车夫道。

    公爵点了点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向来话很少,车夫见怪不怪的把马车赶到一边去。

    安迪并没有理会那个脑袋里装着豆油的公爵,满脑子滑溜溜的想法。

    他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位律师,为了不耽搁时间,他径直走进了这座漂亮的红色院,并经由介绍人,见到了他今天要找的人。

    “您希望我替这位类人辩护吗?唔,这不太好办,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欧文略有些忐忑的看着冰霜美人,最近传闻很多的沙棘玫瑰,仿佛和某位公爵关系密切,还得罪了一位王子。

    她的脸色表示她的心情非常糟糕,果然,听完这类似拒绝的话,她冰冷的:“我不需要证据,我不是要替他辩护,而是要替他定罪。”

    律师诧异道:“定罪?这,请原谅我,我并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她开口道:“您并不需要明白很多,只需要在庭审的那天按照我告诉您的去做就可以了。”

    “好吧。”欧文无奈的点点头,接着他面带微笑的听完了这位女士关于庭审辩护的要求,他的嘴角一点点僵硬:“恕我直言,您这是在找《西弥斯律法》的漏洞。”

    “随您的便。”她摇着扇子,昂着头:“不过我希望你能收钱办事。”

    最后她犹豫的补充:“我和一位公爵要好,你最好别在这件事上欺瞒我。”

    欧文扯了扯嘴角,露出朴实的微笑:“……”

    第二天的庭审,当起诉类人谋杀塞门的教会律师义正言辞的谴责这一渎神行径的时候,欧文面无表情。

    作为一位律师,他接受过的案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喝娑椰茶,因为西弥斯被誉为文明之都,和平之邦,丢狗都是值得执法队出动的大事,杀人更是闻所未闻,有律师接手的犯罪屈指可数。

    某种意义上,现在的情况可以称为两个菜鸟互啄。

    咳。

    欧文理了理领结,站上辩护席。

    和对方辩护者点头示意后,他轻咳一声,接着慷慨激昂的陈述了塞门非法持械的事实。

    “那把匕首是塞门神官自己的。”欧文出示了证明,这是从一位铁匠手里买来的,钱由富有的公爵支付。

    教堂辩护者皱着眉:“这和本案有什么联系。”

    这位辩护者昨天还在和欧文一起喝娑椰茶,今天就像老婆被他睡了一样。

    欧文露出笑容,用十分钟的时间总结了塞门神官意图用匕首自戕,偶遇回家的类人丹,丹大惊失色,想要拯救神官的生命,手忙脚乱下将匕首拔出,自己也吓晕了过去。

    这可以解释女仆突然看到塞门倒地,却没有直接看到类人刺杀他的情景,因为这不是刺杀,而是举措不当的施救,如果教堂愿意接受丹为此不当而付出的赔偿,丹会非常感激。

    “荒谬!荒谬!庭审是要讲证据的!”辩护者激动道。

    欧文反驳,并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物品证明丹直接杀害了塞门,关于女仆的证词和丹倒地时手里的匕首,都是根据推测还原的事实。

    既然红骑士会可以据此断定丹的罪孽,那么用更合理的推测反向推论,为什么不能证明他的无辜和清白。

    丹和塞门从来没有见过面,有什么样的动机去杀害不认识的神官,相反,只有救人心切,才会在让人遇到生命危机时主动握住他胸前的匕首。

    “这是滑稽的推论,不可思议的污蔑,虔信的神官为什么会自戕!”

    欧文勾了勾嘴角,他的目的并不是完全洗清丹的嫌疑,他转过身对着庭审员道:“此案有重大疑点,恐怕要回红骑士会重审。”

    安迪今天没有出门,而是在家等候庭审的消息,达尔文从昨天起就跟长了虱子一样,坐立不安,问他什么又不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安迪翻了翻白眼,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娑椰茶。

    达尔文唉声叹气,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又看看安迪。

    “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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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审是我瞎掰的!!!

    我只是个智硬而已,安心写甜饼叭(点烟jpg)……

    起来,这本原定的二十万字完结,我努力双更,尽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