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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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搞个大型的求婚现场吗?”助理星妈坐在李沐阳隔壁座位上, 转头问他。

    “不。”李沐阳摇头,手里摆弄着戒指,一会儿笑一下, 过一会儿又笑一下, “我们都不喜欢那么高调,还是比较私人的环境里比较好。”

    “你才24岁, 刚过允许结婚的年龄吧, 这么急干嘛?多恋爱几年不也挺好的嘛。”星妈有些不理解, 哪有这么早结婚的男明星啊, 尤其还在事业上升期。

    “想跟她组成一个更凝结的家庭。”他笑了笑,“你谈恋爱了就会懂的。”

    “……”怎么还攻击单身狗呢?星妈耸肩,“乐乐姐知道了, 肯定会抓狂。”

    “保密啊, 别我还没求婚,你就搞到人尽皆知了。”李沐阳转头威胁。

    “知道了。”星妈撇嘴。

    李沐阳将买好的钻戒揣兜里,转头望着飞机窗外的蓝天白云。

    忽然飞过一片白云稀薄的区域,阳光炽烈。

    他忙掏出钻戒, 将之放在窗边阳光下。

    耀眼璀璨, 可真漂亮。

    他头靠在窗边,望着指尖亮闪闪美不胜收的戒指, 喜欢的亲了亲,笑意无限扩大, 他低低嘿嘿两声。

    向后捋了下刘海, 吸一口气, 终于克制住笑意。

    欣赏够了戒指, 又将之揣回兜里, 并拍拍袋子, 确定它装的稳稳当当。

    ……

    ……

    陶筝和李沐阳本来约了2月底逛迪士尼,结果两个人你忙忙,我忙忙,拖到3月中才有空闲得以出行。

    戴着米奇口罩和米奇发夹,排队进场时,李沐阳又约陶筝:“下星期,我们去顾村看樱花吧,再晚怕就看不到了。”

    “好呀,我们这行程排的还挺紧。”陶筝笑他贪玩。

    “那可不嘛,3月底还有个画展呢,我也想去,看看你时间上有没有空吧。”李沐阳严肃道:“我们这种娱乐圈里的俗人,还是要偶尔受一受艺术熏陶的!”

    “啥画展啊?”

    “蜡笔新画展。”

    “???”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宫崎骏画展。”

    “这还差不多。”

    “我们蜡笔新就不算艺术啦?”

    李沐阳站在陶筝身后,双臂搭在她肩膀上,下巴垫在她头顶,像被她背着般摇摇晃晃跟着她往队伍前面蹭。

    排了快20分钟才进场。

    两个成年人,如孩子般疯玩起来——

    他举着相机在每一处景观前给她留影,买遇到的每一个食,一次性拿下好几个气球拴在包包上,在刺激的项目里大声尖叫……飞速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两人。

    只是,以前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来不关注时间的李沐阳,今天好像总在看手机。

    点亮屏幕,又锁屏,显然是在看时间。

    “你今天有工作安排吗?”他如此几次以后,陶筝忍不住问。

    “没有啊,怎么了?”李沐阳反而疑惑她的疑惑。

    “那你老看时间干嘛啊?”

    “啊。”他尬了下,忙笑道:“没有啊,那个,怕玩不完所有项目。”

    “那有什么,玩不完就下次呗,你搞的紧张兮兮、魂不守舍的。玩还这么有压力?”陶筝忍不住嘲笑。

    李沐阳跟着笑笑,低头吻她。

    转头时又忍不住缓解紧张的深呼吸。

    今天过的好慢啊,怎么还不到晚上□□点?

    快点吧。

    等不及!

    ……

    傍晚,夕阳开始偏斜时,两人终于玩累了。

    陶筝坐在阳光下吃冰淇淋,远远看着李沐阳抱着刚买好的一大桶爆米花,扬着笑慢慢朝她走来,忍不住也跟着笑。

    有上一段婚姻的对比,如今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奢望。

    现在过的生活,常常让陶筝觉得美好的像梦。

    心里好像还有那种求而不得的绝望和沉闷的阴影,有时半夜睡醒,还会莫名其妙的流泪。

    不知是仍受过去那段未完全忘却的孤单婚姻的影响,还是在重建安全感的当下生活里,有失去的隐忧。

    只有经受过没希望的冰冷生活,才懂得眼下一切是多么珍贵。

    当李沐阳跑过来,将爆米花筒递给她时。

    陶筝站起身,将爆米花放在椅子上,双臂收拢,超用力超用力的抱住他。

    她没有话,但她相信他能体会到她此刻的感激和幸福。

    他像是她的救命恩人,拯救了她的不快乐。

    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两个人玩了个尽兴,就等晚上的烟花秀了。

    陶筝要去排队等待,李沐阳却坚持要出去到迪士尼镇上,一边坐着吃食喝饮料,一边远远的看烟花秀。

    他往常很少在这种事上有特别强烈的不同意见,陶筝想了想,觉得他难得坚持,应该听他一次,便笑着被他牵出了迪士尼。

    镇上甜品店,他早订好了顶层邻窗可以看到烟花秀的包间。

    烟花倒计时,甜点上好了,李沐阳忽然要去上厕所。

    “你快点回来啊,马上就开始了。”陶筝紧张的盯着时间,嘱咐道。

    “知道。”李沐阳蹬蹬蹬跑出去。

    在前台,他接过自己提前一天存放在老板这里的东西,又匆匆跑到后厨去换装。

    迪士尼里面不允许游客穿玩偶装,所以他一定坚持离开到镇来看烟花秀。

    快速套上可爱的大兔子玩偶服,他笨拙的站起身,对着镜子套好头套,这才掏出戒指盒,紧紧攥在手里。

    他实在不好意思,才想到了穿玩偶服求婚这一个不得已的方法。

    看好时间,他忙匆匆跑回包间,穿过餐堂时,引来许多人侧目,好在他戴着头套,毫无压力。

    烟花秀马上要开始了,陶筝着急的等李沐阳,一瞧见从拐角跑出来个兔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便意识到是他。

    噗嗤一声笑出声,她放下扎起水果的叉子,歪头看着他。

    真土气。

    心里吐槽着,笑容却很大。

    笑着笑着,陶筝脑海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她凝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那里明显扣着个什么东西。

    红丝绒的边角若隐若现,陶筝似乎已经猜到了。

    她笑容渐敛,嘴唇慢慢抿直。

    李沐阳走进包间,转手关上门。

    下一瞬,果如陶筝所料般慢悠悠单膝跪地。

    他举起手,将开的戒指盒送到她面前的瞬间,9点整钟声响起,远处烟花炸开,迪士尼镇四处响起或远或近的尖叫欢呼声。

    烟花秀开始了。

    陶筝却没有将视线转向远处的烟花,她望着单膝跪在面前的李沐阳,眼中有柔情,隐约却还透着丝愧疚。

    她站起身抱住他的头,随即听到头套里闷闷的声音一字一顿认真道:

    “陶筝,嫁给我好吗?”

    “……”陶筝垂眸看一眼他举着的戒指,很大,很漂亮,比烟花更璀璨。

    婚姻……

    婚姻。

    她微微苦笑,接过戒指,将他拉起来。

    李沐阳瞬间激动,一把用力抱住她,双臂紧紧收束,仿佛要将她也拉入这身肥肥大大的玩偶服。

    他快乐的掀下兔子头,幸福洋溢的笑容大大绽放在陶筝眼底。

    陶筝心里一阵阵抽痛,她眉心耸起,眼眶泛着红。

    李沐阳的笑容顿住,他看着她的表情,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

    心翼翼收起笑容,他问:“你怎么了?”

    “沐阳,我不想结婚。”她捏着戒指盒,有些手足无措。

    她爱他,无条件的接纳他。

    可是婚姻……

    “……”李沐阳懵住,似不太明白陶筝的意思。

    他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消失。

    那双年轻的眸子里,瞬间承载了超出他年龄的晦暗烟气,沉甸甸的。

    “我们就一直这样,不好吗?”她仰起头,似是恳求。

    “……”李沐阳抿着唇,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转向远处天际上炸开的花火,双手托着兔子头,又缓慢的戴上头套。

    ……

    ……

    烟花秀还在盛放,迪士尼镇和远处的迪士尼仍热闹不休。

    镇通往停车场的漫长步行道上,却静悄悄的,只有陶筝牵着失魂落魄的大兔子,缓慢前行。

    天际还在开绚烂的花,但热闹太远。

    走到一张长椅边,陶筝看一眼几米外的自动售卖机,低声问:“喝水吗?”

    大兔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陶筝叹口气,转身去买水。

    握着两瓶饮料回来时,陶筝瞧见李沐阳正坐在长椅上,双臂支膝,双手撑着巨大的兔头。

    兔子耳朵耷拉着,几乎遮住整个头脸。

    这是全世界最不快乐的兔子。

    她咽一口口水,压下酸涩和泪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精神,这才迈步继续走回他身边。

    水递给他,他沉默接过,但也并未拧开喝。

    他现在是个没办法摘下头套的痛苦的人,藏起自己的情绪,也藏起自己的脸。

    陶筝想要摘下他头套,看看他有没有在偷偷哭泣。

    他却捂住头套,拒绝了她的探看。

    “沐阳……”她拉住他套着大手套的手,低声唤他。

    他低低应声。

    陶筝叹气。

    “现在的一切都太好了,我害怕所有变化。”她低头盯着被自己握在掌中的饮料瓶,“任何外力,都可能毁灭现在的完美。

    “这些幸福……就像我吹起的泡泡,绚烂多彩,拥有我梦想中的一切美好。

    “但是,一旦踏入婚姻,泡泡就要落地了。

    “梦想会破碎。”

    “……”李沐阳没有应声。

    这一次,他没有理解,也没有抱着她让她不要害怕。

    陶筝知道他也很痛苦。

    他没有如她那般经历过痛苦的婚姻,他对那样的关系有更美好的憧憬。

    他想跟她走的更近,关系更近,她能理解。

    但……

    陶筝深深吸一口气,他一声不吭的气氛令她窒息。

    恐惧袭上来,她想干脆答应他。

    可眼泪都憋到眼眶了,‘同意’二字,她还是不出口。

    再吸一口气,压下情绪。

    她轻轻揉了揉他后背,温柔笑笑,低声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在一块儿不是最重要的吗?

    “干嘛一定非要结婚呢?”

    李沐阳低下头,大兔子的耳朵垂的更低了。

    陶筝声音更柔,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逗他:“现在这样,将来要分手,我还不分你的财产呢。”

    李沐阳终于动了。

    他猛地掀下自己头套,转头恶狠狠瞪着她,红着眼眶,怒道:

    “陶筝,你脑子有病!”

    罢,他丢掉兔子头套,转身便走。

    一边走,一边气恼的脱衣裳。

    偏偏那连体套装又肥又大,脱起来并不容易。

    他走的踉踉跄跄。

    风吹乱了他短发,连体装脱下去后,衣领也被拽歪了。

    陶筝捡起头套,再回头看他。

    如大姐姐看着发脾气的弟弟般,她始终保持着微笑,终于在他拐到一片灌木后,才吁出一声叹息。

    靠在长椅上,她仰头望天空。

    今夜难得拥有湛蓝湛蓝的天幕,和亮晶晶璀璨的星星。

    她一下一下抚摸兔头,直到眼睛干涩着快要流下泪了,才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