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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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见到他们之后, 问了一些王家跟俞家的事宜,当初两家人都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相处的还不错。

    一般来, 三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难免口角。王家、俞家、杨家住在一起,反而是互帮互助,感情也深厚。

    杨母是知道俞敏参军的事儿的, 聊到这里, 她眼神也暗淡了些。

    “这也是他的命, 你们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将来如何, 就看他个人的了, 你们也不用太过悲伤。我也是,我的命也是上天注定, 旁人无法左右, 若将来我去了, 不必太难受。将来迟早能见的,只是下辈子, 还想要有这样两个乖巧孝顺的儿女。”着着,杨母竟然聊到生死之事。

    寻芳他们怕她多想,于病情无意, 赶紧劝解了一番,这才稍微好一些。

    看过杨母后,由杨杏儿送他们出了杨母的房间。

    杨雪松平日里要上朝,一个月并没有多少时间孝顺母亲, 寻芳他们便让杨杏儿多花些精力在杨母身上。

    其实已经有些看出来,杨母身体很不好了,这能撑个几年也并不一定。

    她原本就积劳成疾, 当初寻芳他们见到她时,几乎就快要死过去了。好在救的及时才逐渐好了起来。

    如今杨雪松熬出头了,她也不必再操劳。身子却越发不好了,这难免叫人感慨。

    好在,这时候杨雪松还能够侍奉她终老,还不算“子欲养而亲不待”。于杨雪松来,这遗憾稍微没那么重。

    了一番闲话,便又从杨家出来,三人去了梁佩恩家里。

    梁佩恩也是跟杨雪松一样,住个二进的院子不过梁佩恩这屋子是买的,杨雪松是租住在这里的。

    这日大家都沐休,所以梁佩恩也在家。梁家的仆人并不认识寻芳他们,却知道杨雪松跟他们家老爷相熟。

    初次见面本该拜帖,但是寻芳他们因跟梁佩恩原本相熟,就没有拜帖,直接让门子传报的。

    门子听了之后,赶紧去回,不一会儿便出来迎寻芳他们进去了。

    梁佩恩祖籍跟寻芳他们是一个省的,家里父母年事高了,就没有跟着到京都来,他只带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住在京都。

    因是自己买的屋子,所以理的比杨雪松要用心很多,二进的院子里面种了些树木花朵,一走进来就很惬意。

    这每天在朝堂上工作应该也很辛苦,况且伴君如伴虎,他们的工作又接近皇帝,更要不好做一些。

    但是每日辛苦值班完毕,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看这一路的风景,清风吹到院落里,顿时也能浑身惬意了吧。

    跟杨雪松不一样,梁佩恩知道他们来后,也是很欣喜,但是没有直接跑来迎接他们,而是让仆人快速请他们进去。

    进到后面那院子里,后面有个池塘,里面种着何花莲蓬,如今花叶都谢了,留着两根枯莲蓬在池塘上飘着,其余的荷花莲蓬应该是都被回收拿去吃掉了。

    池塘里还有几鱼儿在游动,梁佩恩此时就坐在这池塘前面,手里拿着跟钓鱼竿,陪着一个孩儿钓鱼玩。

    寻芳见到眼前情形,笑着对梁佩恩道:“你倒有这闲情逸致。”

    旧友相见,一如往常。

    梁佩恩站起身来,过来拍他们的肩膀,道:“许久不见,都长得高大壮实了。寻芳改变最大!”

    量完他们之后,梁佩恩又道:“都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没有?”

    “这话做什么,还早呢。”寻芳自己是算二十岁之前最好不结婚,但是他估摸着自己周围的人估计会早些成婚的。

    这样一来,就还有至少四五年的时间,他原本不想自己做个孤独鬼,便很少在大家面前提男女婚姻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周围的人晚一天开窍,他们就能多陪自己单身一天,结果却叫梁佩恩给提醒了。

    要是他们真的因此觉得自己该成家了,那他这口“狗粮”不是要吃很多年?

    而且还不止吃一口,促成两对就是两家的“狗粮”了。

    梁佩恩以为寻芳害羞,到男女之情就开始别扭起来,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如今你们可都有字了没有?”

    杨雪松是早已有字了的,平时出了自己的师傅、梁佩恩跟皇上会叫之外,很少有人叫他的字,就是杨杏儿跟杨母也不过叫他的名,或者“儿子”、“弟弟”这样的称呼罢了。

    之前听寻芳他们叫习惯了,这时候听见他们叫自己“雪松”,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没跟他们自己的字。

    “这倒是有了。”叶寻芝笑着道。

    他们虽然没到及冠该取字的年纪,但是因为已经有了功名,所以有字也属正常。

    “我有个字,叫‘荣英’,你们以后可以都这么叫我。”梁佩恩先道。

    他是早有字了的,但是寻芳他们没有,所以就还只是叫名字,这时候寻芳他们有字了,自然互相以字称呼,才显得大家关系亲密。

    紧接着,便是杨雪松道:“我是先生给取的字,叫‘茂之’。”

    “哦,你还没跟他们过你的字么?”梁佩恩以为他们早就互通了字的。

    寻芳道:“也是才知道雪松的字。我跟寻芝二人都是叶锦先生给取的字。以后你们只叫我‘子贤’,叫寻芝‘子琼’便是。”光听字,都觉得像是一对兄弟。

    取了字,刚开始叫的时候,都很别扭,感觉那好像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后来大家叫着叫着,时间长了,也便习惯了。

    寻芳他们在丹城的时间长,周围朋友有许多,所以叫他们字的人很多,跟他们二人有字却很少人叫不同。

    原本寻芳的字是准备让别人给起的,后来大家都让叶镐去叫叶锦先生起字,叶镐觉得确实让进士帮着起一个字,总比当地的举人要好。

    于是就算叶镐不怎么喜欢叶锦,也还是写信去拜托了。

    而叶锦先生自然乐意为寻芳起起字,所以绕了一大圈,最后寻芳的字还是叶锦先生帮着起的。

    互相问过字之后,梁佩恩又问他们几时到的,带着众人跟他的儿子钓了会儿鱼。

    寻芳他们又见过了梁佩恩的妻子,梁佩恩的妻子长相挺家碧玉,行事作风反正就很像是古代婆婆会喜欢的媳妇儿,端庄有礼,面面俱到。

    钓鱼过后,又到屋里吃了一回茶,大家便要凑份子去酒楼吃酒。

    在场没有不同意的。梁佩恩跟他妻子了几句后,一群人两辆车,上了车便朝着京都有名的酒楼去了。

    这时候路上下起了细雨,道路两旁有男有女,民风开放。

    到了添香楼,并没有寻女人来作陪,梁佩恩知道寻芳他们的性格,因此不会叫女人上来陪酒,为有雅兴,还是找了弹琴的,过来隔着纱帘子在阁间里弹月琴。

    家乡遭殃,杨雪松跟梁佩恩正好逃过了颠沛之苦,虽有书信往来,却不如口述的更加真实。

    二人还是问了寻芳跟寻芝他们许多南方难后的事情,寻芳他们也一一都讲述过了。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会试,寻芳他们自然有许多问题要问杨雪松他们。

    大家你来我往,一问一答,来来回回了些许话,喝了酒行过令,这酒就从大中午吃到了下午。

    天气寒冷,天色暗得快,寻芳怕他们回家的时候太阳要落山,今日本就下雨,太阳一下山,天色恐怕更暗,便提议散席。

    叶寻芝被杨雪松跟梁佩恩喂了许多酒,寻芳的酒量是已经练出来了,奈何叶寻芝就是容易醉。

    跟朋友久别重逢,自然尽兴。等要散席的时候,叶寻芝已经醉得不行了。

    寻芳因让两个厮搀着他下楼,这边杨雪松也照应着有些喝多想吐的梁佩恩。

    四人共有两辆车杨雪松跟梁佩恩顺路,寻芳自然跟寻芝是一路。

    厮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叶寻芝上车,寻芳在车下跟梁杨二人别过,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

    这会儿雨还在下着,道路上有些脏,寻芳赶紧上了车,立时就让车夫走了。

    结果车马刚启程,叶寻芝便吐了。好死不死吐在车内,虽然吐的不多,但是这味道着实叫人不敢恭维。

    “停车!”寻芳实在受不了这味道。

    让车夫停下车后,便出了车厢,让叶寻芝随身带着的厮照顾好他,自己下了车。

    “芳爷,您还是坐上来吧,下着雨呢,就是着伞,脚踩在地上浸了寒气也不好。”车夫见寻芳下车,赶紧提醒着他上车。

    主人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要是有个好歹,就是回去病了。太太老爷责怪下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有责任,一个都逃不掉。

    寻芳见车里这么臭,他吃的也多,要真进去,只怕一路要吐回家去。

    原本可以坐在车外,但是雨丝飘进来,在脸上冰冰凉凉还要吹风,这样比下地自己走还要容易生病。

    寻芳又不会赶车,总不能让车夫将蓑衣帽子给自己。就算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奴才没有什么,寻芳却没这么奴役人的心。

    寻芳摆手,对那车夫道:“你不用了,好好带你芝二爷回去。我跟元庆先等会儿雨,雨若停了,过会儿找辆轿子或者直接走回去都可。车里脏兮兮的,到时候还要你清理呢,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了,你爷我身体强壮着呢,你不必担心。”

    那车夫见寻芳执意,知道劝不了,便不再规劝,只道:“那好吧,请芳二爷先到前边儿亭子等待,等我送了芝二爷回去,就让家里别的车马出来接你。”

    这会儿要回去的话,老爷应该已经回来了。

    家里一共两辆马车,一辆给叶锦坐着去上朝,另一辆则是给太太他们用的。平时太太不用就闲置着,今日给了寻芳他们用。

    这会儿叶锦回来,他的车是赶紧的,所以到时候另外驾驶别的车来接寻芳就好,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比较麻烦。

    寻芳见他这么,想着如今这样的天气,又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来往也找不到轿子,更没有熟人能搭便车,这会儿总不好追上杨雪松他们,又麻烦他们一场,便答应了。

    “行了,你快去吧。”寻芳对那车夫道。

    那车夫于是扬鞭,驾着马车很快就去了。

    寻芳他们初来京都,不曾知道哪里有个亭子。一时不到轿子,连辆驴车都不曾见到,找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叶家车夫的那亭子。

    元庆帮寻芳着伞,自己已经湿了半边。

    二人快速到了亭子内,刚到里头,不由都叹了好大一口气。

    “总算能等一等了,爷,衣服湿了没有?”元庆在一旁拍着自己身上的雨水,一边问寻芳。

    寻芳的鞋尖沾了水,好像有些水进到袜子里了,不过鞋子没有全部湿透,就已经不错了。

    “还好。”

    主仆二人了两句话,便沉默地等在亭子里。

    元庆帮寻芳擦了一旁的石凳,请寻芳过去坐。寻芳坐下后,让元庆也跟着坐到一边儿。

    元庆知道寻芳素来的脾气,便没有推辞,半坐在一边。

    寻芳他们从梁家出来时才下雨的,这时候路上行人来往手里都有伞,脚下穿油鞋,身上穿蓑衣,也不会跟寻芳他们争躲雨的地方。

    谁想二人正坐在石凳上等着,却听到亭子外面传来嚷嚷的声音,听着像是个女子的叫唤声。

    “快些快些!进来躲雨!”

    寻芳跟元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因为大家都有躲雨的地方,靠近亭子的人并不多,下雨的时候,行人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要快,一般都是安安静静过去了的,很少还会站在路边乱嚷嚷,况且听这声音,好像是往他们这边儿来的。

    亭子是公共场所,而且还有躲雨的空位,寻芳他们躲得雨,自然不会不许别人来躲雨。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么继续坐着,并不理会外面叫唤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亭外便停下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头发半百了的老车夫。

    车子下面,站着一个丫鬟,看着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那丫鬟模样娇俏,看着挺活泼。

    不知为何,寻芳见到这丫鬟,就联想到了戏文里的红娘。

    再朝那车马上看过去,却见一位格外美艳,然而眉宇间满是清冷的姑娘,从马车上,扶着那丫鬟下来了。

    他叶寻芳是一介俗人,不出那姑娘的万分之一的风华。

    只见那姑娘眉棱略高,一双杏眼含娇,鼻梁高一分太凌厉,低一分太扁平,五官的比例很好。

    一双朱红的唇,像是能滴出血来。看上去并没有擦什么胭脂,自然的颜色,却将现代那些上百成千的口红都比了下去。

    没有什么靓妆炫服,她就穿了一件淡淡的绿色衣裳,就美得人心肠子都软了。

    寻芳看着那姑娘,一时间都有些呆了。上下两辈子,除却那些因灯光、造型、修图而令人惊艳的明星,这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看她模样,像是十八九岁了,正是女子如花般绽放的年纪。见她梳妆扮,并不像已为人妇的模样。

    不止寻芳看待了,连同在寻芳身侧的元庆,瞧了那姑娘的模样,也忍不住地眼睛发直。

    原本以为叶家的叶宝儿跟叶珠儿已经是很美的了,如今一见这位姑娘,硬生生将叶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几分。

    因这姑娘美得灼人眼球,元庆很快便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了。他不敢冒犯这位姑娘,就是乱想都是一种对她的亵渎。

    元庆低头后,又朝着寻芳看去,却见到寻芳那一脸呆样。

    这也是元庆第一次见到寻芳犯傻,一时有些想笑。却又忽然想着,寻芳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男子,况且其胸有才略,与他往来者皆是人中龙凤。

    若是要元庆,这世上真有一位女子的美貌能配上叶寻芳,非这位姑娘莫属。

    而这位姑娘的美貌,只怕也得像是寻芳这样有才情,且貌若潘安之色的男子来配。

    那姑娘似乎注意到了寻芳的视线,朝寻芳这里淡淡看了一眼。

    在见到寻芳的时候,那位姑娘也愣了一下。

    外人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十有八九也猜到了。同样的,寻芳生得也好看,这世上比他英武的人他见过,比他更有才气的人他也见过。

    偏偏这一世,寻芳自己也从未见过比他生得好看的人。

    早些年的时候寻芳还觉得自己白脸,后来越发大了,脸部轮廓明显起来,更英气了。

    要比,在外貌上,叶寻芳不是自夸,就是这辈子没见过能将他比下去的人。

    那位姑娘愣的这一瞬间,应该是被寻芳的长相跟气质惊艳了。

    然而她比寻芳见过更多“世面”,不会见到个长相出挑的人就盯着不放。

    “桃儿。”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是清泉流于石上。

    姑娘唤的这一声“桃儿”,应该就是那位贴身的婢女了。

    那婢女听了主人的叫唤,不用吩咐,立时明白了女子的用意。走过来,挡住了寻芳的视线,寻芳这呆意才被驱散了。

    看着那挡在自己面前的丫鬟,寻芳的脸“欻”一下便红了。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好端端的,盯着人家一个劲儿的瞧做什么?人家是未出阁的女子,若一个男人他知礼仪,就不该这样看她。

    除非是他是个登徒子,才这样轻浮。

    可他又想,这原不该怪他。食色性也,他见了这样一位美人,其实只为饱一饱眼福,并不是想轻贱她。

    这是一段无关风月的误会,他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是她生得太美,害他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