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救我。”

    目光呆滞，云茉真的不懂，自己陷害过云萱那么多次，还亲手把云苗推下了湖，照理来说云萱应该恨她入骨，可为何到最后她却还救她，不让她死？

    “因为……我觉得你可怜。”勾唇笑笑，云萱实话实说，都到这个地步了，大家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可怜……？呵，是啊，我是可怜，而且不仅可怜，我还可笑至极。”听着讽刺的话，可云茉却不觉得讽刺了，因为她觉得云萱说的很对，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你其实不用可怜我的，我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愚蠢至极，被云芍利用，如今云芍死了，你也该让我和她一起死，去恕清我身上的罪。”

    沙哑着声音，如同那八十岁的老妪，沧桑涩褶的干干发出声音，刺人耳膜。

    “不错，你的确愚蠢至极，不过……我想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你愚蠢，不是指你被云芍利用；而我说的可怜你，亦不是她被她当棋子使的这件事。”

    点点头，赞成云茉的话，事实上她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没有脑子，被人利用！但不过从云萱的出发点来看，她刚刚所指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不是……？”

    很费解，想要转头去看，但不过因为扯着伤口，云茉当即痛的咧起嘴来。

    “不错，我不是因为你被云芍利用而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怜你，也不是觉得你蠢，轻信别人才导致你如今这般！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很傻很太真。”

    端起桌上的杯子，云萱轻啜一口，目光悠悠向床头望去，唇微微轻压。

    “云茉，如果我没记错，你之所有会选择和云芍串通一气，目的就是为了能接回你娘，不让她在外面吃苦吧？”

    “呵，自然如此。难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别的念想。”自嘲一笑，这就叫做一招错、满盘皆落索！云茉自认为自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也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

    “你是个好女儿，母亲落难，还想着救母亲于水火。但是……作为母亲，姚艳萍却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娘亲，我替你不值，替你委屈。”

    压着唇，今日云萱就是要来说清楚的，为什么她当日会对云茉施以援手，也没有任由她血流而尽，奄奄死去。

    “你什么意思？”

    想皱眉，但牵连到伤口，云茉只能侧着头，定定的对着云萱！

    “云茉，你还记得当日你娘为了陷害云荣，不惜以你为饵的事吗？我说我可怜你，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

    “你－－”

    没料到云萱会说这个？一时间，云茉愣住了，身子久久不得动弹。

    那是她心里的痛！

    因为自己不仅差一点被亲哥哥强暴，而且幕后黑手－－竟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双重打击！

    “你是不是惊讶我居然会记得这个？因为当初所有人都在谴责云荣的逆行，以及关注你娘的控诉与哭闹，而对于你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却反而没有一个人关心过问，甚至体贴安慰。”

    “你娘……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太狠心了。即便她想要在云荣的身上做文章，以此来扳倒吕心君，但是……这世间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千千万万，可她却独独选了自己的女儿，而且还是在自己女儿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身处险境！只因相比其他，用自己的女儿来当饵……会显得更真实，更有冲击力，说服力。”

    淡淡的道出自己当时的想法，云萱一字一顿，神情淡然。

    “所谓，虎毒不食子，可是比起老虎来，姚艳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怎么就没想到万一当时情况不好，或者她那里的安排出了点纰漏，那将带给你，带给她亲生女儿的痛苦与灾难－－是何等毁天灭地？！”

    定定的望着云茉，云萱复又说道：“你母亲的绝情，你当时就已经感受到了不是吗？我记得你当时的眼神，眼中……充满了绝望。”

    “呵呵，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人关注我……可不想到头来，竟是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讽刺的笑着，一脸自我放逐的颓唐，时至今日，云茉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而且不仅错，还错的极其离谱！

    “不过是感同身受吧了，没什么特别的。”微压着唇，云萱放下杯子，望着杯子的茶水，嫩黄的茶叶在水中伸展浮沉。

    “你明知道你母亲自私自利，却还仍愿牺牲一切救她……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

    “不管怎样，她都是我母亲，即便她从来就未把我真正放心上，但是我……依然对她的生死做不到无动于衷。”

    叹息，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在她娘的心里，有的只有自己，对于其他人，必要时刻都可以放弃！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在你身上，真是得到了很好的诠释。”话说开了，云萱知道云茉也释怀了，这就是她今次来的目的，虽然云茉的确是干了不少错事，但是她本性不坏，希望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能够重新面对自己，继续自己今后的人生。

    “你救了我，爹爹他怎么说？我这次犯下这样的错，他是不会轻易饶过我的……”

    的确释怀了，有些话憋在心里抑郁，可一旦说出来侯，其实也觉得没什么。说真的，云茉是感谢云萱的，因为是云萱让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但是－－她仍旧认为她当时没有必要救自己！因为以云仲卿的性子……他应该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爹爹和祖母已经达成一致了，送你回云家老宅。”

    淡淡的说了这几个字，这是云萱今日来此的第二个原因：告诉云茉有关于对她的处置，等到她完全养好后，就择日送她回去。

    “回……云家老宅？”

    想过无数的可能，可就是没想到这个！回老宅？只是回老宅？！天，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

    不会吧，自己都干出那么严重的事了，甚至为此云芍都死了！而对自己，爹爹和祖母只是让她回去？这么简单？简直、简直太匪夷所思！

    “是的，回去。”点头，给以肯定答复。

    然而云茉仍旧不信，即便她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但她依旧挣扎着想起身确认！

    “别起了，我没有骗你，此事……千真万确。”

    站起身来，慢走到床边，云萱一把按住她，阻止她的动作。

    “可是怎么会－－”

    按照云家的家规，从没有人在犯了这般大之事还可以全身而退！想想当初的云荣，云芙，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嫡出，不也落得个被驱逐出家门的地步么？何以自己就能例外，不用受到责罚？！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就算作是谢罪吧。”在云茉床边坐下，云萱定定看着她，语重心长，目光似泽。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帮我在祖母和爹爹面前求情，所以他们才会答应我……”明白了，肯定是云萱帮了自己！不然的话以她的罪行，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松脱身！

    “我说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爹爹面前提了下，或许是爹爹他觉得这些年来也确实有对不住你，忽略你的地方，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或多或少想要弥补些吧。”以云萱来看，当时云仲卿谈及云茉时的表情，的确有愧疚，有亏欠。

    “云茉，实话对你说了吧，这次你虽不是主谋，但到底也是参与其中的，爹爹和祖母念你思母心切，一时被人利用，事后又以死谢罪，及时反省，所以没有对你再加以责难……但是，错误毕竟犯了，不管怎样都无法抹灭，为了给你长记性，今后不再同样犯傻，爹爹他们随即决定将你遣返回老宅，然后……会按着侄女的身份给你找门婆家，让你出嫁。”

    这算是云仲卿最后的宽容，同时亦是最大的惩罚。因为从今往后，云仲卿都不会再认云茉这个女儿，只当从未生过她！

    “侄女……”

    眼泪流出，云茉既绝望又释然的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而她也从心底发过誓了，一旦她回了老宅，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踏进京城一步，彻底和京城做个了断！

    “也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谢谢萱姐这么帮我。”

    泪珠不断的落着，是发泄，亦是欣慰。

    而不做声，云萱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流泪，等到她泪流干了，感谢宣泄完了，便自然会平静下来，好生休息。

    “我没事了萱姐，谢谢你。”

    果然，过了许久，云茉慢慢止住了眼泪，情绪平复多了，气息也稳定不少。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事去。”事情办成，云萱也打算走了。

    不过在她转身时，云茉又叫住了她－－最后一点……似有犹疑。

    “萱姐，你说母亲她……会放过我吗？毕竟不论爹爹也好，祖母也罢，我都没有真正的伤害到他们，只是母亲不然，我差点还是了云苗，也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你说，你会原谅我，不再追究了吗？她会不会因为现在躺在床上不能把我怎么样，但等到她好了之后，又－－”

    毕竟以前在云家老宅时，她娘经常欺负叶银，再加上这一次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云茉担心叶银会报复，会赶尽杀绝！

    “不会的，这件事父亲已经找母亲商量过了，母亲同意了，不是面子上，而是真心实意。”转身，知道她的顾虑，云萱实话实说，告诉云茉实情。

    “真心实意……？可是，怎么会－－”

    愕然，云茉语结了，因为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怎么多以德报怨之人？

    “你和母亲在老宅也生活了五年，她的为人，你多少也是该知道一些的吧。还有，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听完这件事后，你就能相信母亲事后是绝对不会对你下手的了……”

    有些秘密，是时候也该说出来了，不然若一直藏着，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

    “什么事？”

    愣了一下，不知道云萱要说什么，可是云茉直觉的感到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有可能是什么丑事！

    “你该认识牛四吧？”云萱笑道。

    “牛四？我认识，是我们老宅时的邻居，人很不错的，经常会来宅里帮点忙。”点头，云茉没觉得什么。

    但是云茉笑了，笑的古怪又自然。哎，果然是个单纯的姑娘。

    “其实你觉得……他真的单纯是因为热心吗？所以才会经常来宅里帮忙？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帮，而偏偏只是你宅上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见不得人的事，只要有人做了，最后就一定会被知道！

    “你、你什么意思？！”

    似乎也隐隐觉察到什么，但是云茉不相信，不住的瞪大双眼！

    “什么意思你其实也该知道了，真相就是……姚艳萍和牛四有染，他们是一对奸夫**。”

    直截了当，云萱话说的毫不客气。她虽同情云茉，但绝不可怜姚艳萍，所以自然实话实话！

    “你胡说！我娘她不可能！”

    激动，简直是晴天霹雳！毕竟是自己的娘，做出这种事情，云茉怎能接受的了？当即胸口剧烈起伏！

    “是不是叶银说的？她是胡说！她是栽赃污蔑！”

    “不，不是叶银，是吕心君。”正色回答，云萱没打算隐瞒，所以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云茉。

    “因为吕心君要对付你娘，所以派了探子去老宅调查，只可惜探子还没回来，她自己就已经先被赶出去了，于是最后那探子只能找到了我，向我反映实情。我知道消息后，便去问了叶银，想说她知不知道，可没料到结果她竟然早就知道了，但从头到尾，她没有向外头透露过半个字，一直藏在心里！”

    “我曾问过叶银，为什么要帮你娘隐瞒，你娘对她那么不好，甚至处处想要算计她，她何以还要委屈自己？但是你猜叶银说了什么……？”

    低下头，笑问云茉，但不过云萱没待其回答，便自己主动公布答案，话语低沉：“她说，她不想毁掉一个母亲在女儿心中的形象！她也是做母亲的，深刻知道自己的孩子对母亲失望……是件多么残忍的事！而且即使姚艳萍确是对她不好，可在老宅时，你对她们还是不错的，是以她不想拿这件事来伤害你，毕竟一旦父亲知道姚艳萍偷人之事，一定会勃然大怒，并且大怒之后，他很可能还会牵连其他！比如……姚艳萍是何时和牛四好的？或者在他不在的这几年来，姚艳萍究竟有过多少个奸夫？甚至更有甚者－－他会怀疑你云茉的身份，猜测你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是姚艳萍之前和别人通奸生下的，却故意栽赃成云家的血脉？这种种的种种，实在牵连太大……！”

    一字一顿，云萱转告了叶银当时的回答。她望着震惊过度的云茉，用一种低缓而又轻浅的话音缓缓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了吧，即便叶银眼下没事，她亦不会为难你。因为……她心怀仁慈，不是那种阴毒决绝之人。”

    轻笑，替云茉掖了掖被子，话说到这里，什么都说开了，云萱也应该走了。

    “所以……这就是你扶她上位，一路保护着她的原因？萱姐，我错了，我不该心胸狭隘，还有……我佩服你，不管是你的眼光还是你的为人，我都深深……敬佩不已！”

    在云萱离开前，云茉幽幽说了这句话，是真心诚意，是发自肺腑，总之……是含着前所未有的虔诚，认真，与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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