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折柳33
谷言生拉住阿涩的手,忐忑又倔强的看着她:“阿姐,只要你永远跟我在一起,远离那个谢元,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来。阿姐,你跟我走吧。”
阿涩盯着谷言生的眼睛,他是那样的虔诚倔强以及渴望,可阿涩心里,只觉得无力与悲伤。
事情走到今天,她也有过错。
但这执念在谷言生心里,是他走到今天的动力,若要他舍弃这份执念,与扒皮抽筋剔骨没有区别。
阿涩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然抱住谷言生。她拍着他的背,温柔道:“言生,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谷言生惊恐,死死抱住她:“阿姐,不要告走,我求你了,你就不能为我做一次选择吗?"
阿涩双眸含泪,一把锋利的匕首忽然从背后狠狠扎下去,插在谷言生的后背上,谷言生痛苦瞪大眼,忽然惊醒!
周围全是石头,哪里还有阿涩?
竟只是一场梦!
他坐在黑暗之中,悲凉的笑起来,回不了头了,谁都回不了头了。
“醒了?”齐内侍阴冷的声调在山洞里响起,谷言生瞬间又恢复成冰冷刻薄,生人勿近的模样。
“既然醒了,便跟我走吧,如今这鸡鸣山上,差不多人数凑齐了吧。”
谷言生冷冷道:“你的计划这么周密,那些人肯定早就在山上等着了。可惜那些人愚钝,哪里知道寺庙里的佛像壁画,都是迷魂阵。这一次,你是真的要送他们去见佛祖了。”
齐内侍哈哈大笑:“这样不好吗?他们活在世间,受尽苦楚,不是为钱粮烦恼,就是为学业情爱发愁,年迈恐惧死亡,年轻的欲壑难填。自己办不到的事,便寄希望在佛祖身上,既然如此,我不如给他们个痛快。死了,魂飞魄散,任何烦恼都没了。”
谷言生不接话,只是站起来,走了出去。外面日头正大,等到明日,这里再不会有什么鸡鸣山,只会有无尽的死亡与绝望。
阿涩问乔梦:“鸡鸣山上最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乔梦抱着孩子道:“有啊,我听山上的师父,明天日出的时候,山上的云海会有佛光,据一年才有一次,凡是见到佛光的人,朝着佛光许愿,就能得偿所愿。所以很多人提前预定了房间,就是我为了看明日的佛光!”
阿涩了然,这位师伯当真是好算计,想来早就提前很多年,便开始营造佛光许愿的假象,让人以为这座山上明日会有所谓的佛光出现。
那些猎奇之人,或者是善男信女,为了看着佛光一定会来。
“阿涩,你,万一i我们阻止不了齐内侍,怎么办?”乔梦忽然问道。
阿涩走过去,看着她怀里可爱的孩子,道:“放心,只要我在,他就成不了。”
的如此决绝笃定,乔梦本该高兴,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她不,只是跟在阿涩身后,寻找齐内侍。
天色将晚,落日余晖晒在林子里。
齐内侍藏得够深,两个人找了许久,就算乔梦身上有那只灌灌鸟,也寻找不到齐内侍的痕迹。
“你,他会不会在巨门阵等着我们?”
孩子又饿了,阿涩再次变出奶瓶,给孩子喂奶,看着孩咕噜咕噜的吃奶,软绵绵的,如此可爱,阿涩又想到谷言生时候。
她道:“先睡一会儿吧,我们不去寻他,他也会来寻我们的。我们还是养足精神,才有精力应对。”
乔梦的确困难,她闭上眼睛,安稳的睡下。
阿涩深深看她一眼,抱着孩子也靠在石洞壁上,安静的闭眼休息。
不知过去多久,阿涩再次醒来,发现乔梦不见了。
怀里的孩子还在,阿涩便朝着洞口喊了两声,外面无人回应。
天色宛如墨汁晕染了清水,越来越黑。
阿涩掐指一算,立刻抱着孩子往巨门阵的方向去。
她跑了两分钟,就看到浑身是血的乔梦,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
阿涩看到她身上的伤,心疼有慌乱,“你去巨门阵了?”
乔梦喘息着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的确去了巨门阵,趁着阿涩睡着,悄悄的赶到去那里,就是想破坏巨门阵。
她虽不记得巫术,也失去了巫力,但她记得,所有的巫族阵法,都有一个禁忌。
那就是上面的咒语,自有其作用,若是毁掉上面的咒语,那这些青铜柱就会失去法力。
于是乔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林子里寻到一只野鸡。
这是一只公鸡,最能辟邪。
鸡血洒在青铜柱上,那些咒语不定会失去效力。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然而还没等她靠近那些青铜柱,就被忽然出现的纸人阻击。
乔梦不敌,只能疯狂逃跑。
纵使如此,依旧伤痕累累。
她拉住阿涩,告诉她:“我本想帮你毁掉那些青铜柱子,就是不能毁掉,帮你探一下情况也好。可惜我到底不是巫族,也低估了齐内侍的心机,帮不了你。”
阿涩闭眼,逼退自己的眼泪,苦笑着问:“你这又是何苦?”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呈什么英雄!
乔梦嗤笑,白她一眼,“我这般辛苦又是为了谁?师祖给你的解咒法子有问题对不对?”
阿涩没话,乔梦捂着伤口冷笑,“我就知道!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你的那点心思,旁人看不透,我还看不明白吗?遇到事永远只想自己扛,绝不会麻烦别人。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我能做的,替你分担一二。可惜了,咱们这位师伯大约早就算到,会有人破坏巨门阵,让他的纸人在那守着呢。”
乔梦笑着笑着,吐出一口血来,阿涩急忙在她身上按了两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粒药,硬逼着她吃下。
“这是什么?味道真难闻。”
“续命的!”阿涩瞪她:“你可真是公主身子,都这时候了,还这么挑剔。”
着变出一只老虎,将人拖回洞中。
临走前,她把孩子交给乔梦:“你在这呆着,好好照顾孩子,师姐,你能为我做到这一些,已经够了。你真的不要觉得亏欠我,也不要为此感到内疚。我见到了师父了,她告诉我,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忘了初衷。
如今我大限到了,想做的事情也差不多都成了,人生已经没有遗憾,是时候跟你们告别了。”
乔梦摇摇头,觉得不甘心,伸手去抓阿涩,不想她走。可手软绵绵的没有力道,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涩离开。
阿涩施咒,山洞的周围的草木石头渐渐聚拢,遮住洞口,她深深看一眼石洞,转身离开。
乔梦去陷入黑暗,沉沉睡去。
这夜晚,月明星稀。
阿涩骑着老虎,再一次出现在巨门阵。
周围的树上依旧立着哪些双眼赤红的猴子,可它们只是静静的立在树上,没有任何动作。
阿涩渐渐走到巨门阵的入口,那些青铜柱早就被清理了青苔,此时在光亮的照耀下,清晰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连上面的颈咒语雕刻,都再清楚不过。
这里不止有齐内侍,还有他手下的纸人。
谷言生立在一旁,静静看着那些纸人,将昏迷不醒的谢元捆绑起来,一言不发。
赵引倒是醒了,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姓齐的,老子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偿所愿,凡是你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凡是你厌恶的永远在你面前,让你难受痛苦。”
齐内侍听着他不痒不痛的诅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他心中高兴。
今夜便是开启巨门阵最好的时机!
见阿涩骑着老虎来了,他就笑着招呼,似乎见到许久未曾见到的晚辈。
“师侄,你来的可真准时。”
阿涩看着周围竖起的红黑旗帜,上面全是巫族咒语。
这些东西,足够把上万的生灵全部送进巨门阵。
她高声道:“师伯,我有其他的法子能让你得偿所愿,帮你脱离这肉身。你又何必非得摆下这么大的阵仗,让这么多人为你殉葬?山上这些人,也是有家有口的,你若真让他们为你而死,造下的罪孽,你扛得住吗?”
她轻松几句话,就点破了齐内侍的阴谋。
齐内侍听到她的话,不仅没有被揭穿的恐慌,反而轻松淡然道:“师侄倒是心善,可这世上的人太多了,死个万把人,不过九牛一毛。老话,债多了不愁。我杀死一个人,倒是害怕被人追责报复。可我若恶到上了数万人,便是地狱的鬼差见了我,也要退避三舍。罪孽?有什么可怕?”
阿涩顿时觉得自己幼稚了,果然不是变态,看不懂变态的心思。
“师伯这是铁了心要我们大家一起死啊!”
齐内侍大笑:“师侄何必危言耸听,我哪里是要拖着大家一起死。我不是还给你们留了一条生路吗?只要我们三人合力开启巨门阵,我们三人都能活下来,并且得偿所愿,不仅拥有健康完整的身体,而且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便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师父不是这样的。”阿涩道:“我梦见师父,她告诉我,你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死,到时候我与谷言生沦为引魂者,我们带着这些魂魄一起走向灭亡,你却能趁机获得永生。”
齐内侍遗憾的摇摇头,“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相信你师父所的话。你师父倒是惯会蛊惑人心,反而我这个真话的,从无人相信。当年就是如此,她为了陷害于我,轻易的蛊惑同门,让他们同仇敌忾,发誓要除掉我。哪怕我后来为了巫族想要放下仇恨,他还是留下你这枚棋子,要置我于死地。
阿涩呀阿涩,怎么到了此时,你依然心甘情愿做你师父的棋子?你为何不想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藏在后面不肯出现。怎么到此时,却又忽然冒出来?我猜她一定告诉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死,对不对?”
谷言生紧张看着阿涩,赵引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十分凝重,谢元渐渐醒来,可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阿涩不语,齐内侍走向她,继续道:“好师侄,你就信师伯一次。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让这具身子恢复如常。我不想要换别人的身体,他们的身体再好,那也不是我齐桀的身体,难道我这卑微的愿望,你都不愿意替我实现?”
阿涩笑笑道:“师伯真是太执拗了,旁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好?”
杀一人换取合格的肉身,总好过杀千万人!
一个人的罪孽她背得动,千万人的,她无能为力。
“就是不好!”
齐内侍怒吼,十分暴戾:“巫族的力量与肉身结合在一起,就算灵魂能够重新投胎,但这巫力也会失去。戴思良的孩子若不是我费尽心机找寻肉身,它早就变成普通人了。
我曾经那么杰出完美,是这世上最天赋异禀的巫师,可就因为你师父,我变成了一个残废。我辛苦千年,只想要让这具身体恢复如初,这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阻拦我,就是不肯让我如愿!”
他的激动暴怒让周围起了狂风,阿涩冷冷看着他,齐内侍盯着阿涩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忽然笑了,这狂风才消散掉。
“师伯,论起蛊惑人心,你才是佼佼者。我师父当年的确做错了,如今她悔恨不已,被压在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而你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这一切不仅是人祸,也是天意。”
“天意又如何!你可以逆天改命,我也可以。阿涩,与我联手不好吗?我们三人都能够获得真正的永生,成为这世间的神。”
阿涩摇头:“不,这世间不需要神,也不需要巫族了。师伯,巫族早就该消失了。”
齐内侍双目阴翳寒冷看着她,觉得她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忽然抬手,谢元一声惨叫,双手被割破,开始流血。
“既然如此,你就看着他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