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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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绥站在广场中央的雪地里面跺着脚,手里拿着一大束分别包装好的精致玫瑰花。

    正值圣诞节,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商店街里的大音响循环播放着merry christmas,来往的情侣路过拥抱接吻,三五成群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然而,四周越热闹,就越显得独自在一处的安绥孤独落寂。

    他穿得单薄,外罩灰色外套,带着口罩和兜帽,时不时向来往的人递过去一支玫瑰花,隔着口罩都听得出他的声音在颤。

    “玫瑰便宜卖了,便宜卖,三块钱一支,十块钱三支。”

    听到这声销售语的路人啧啧两声,似乎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过来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掏出钱来给安绥。

    “我分开买,一次买一支,九块钱给你。”

    拿着三支玫瑰,那路人边走边和女伴暗地偷笑:“那是个傻子,连算账都不会,还十块钱三支,想诓我,也太嫩了。”

    安绥充耳不闻,压根儿不去管那些远去的嘲笑,站到一个背风口,拿出钱低头塞进腰间的口袋里。

    他的身影在路边彩灯照应下有些瘦削,水雾濛濛的双眼上眼睫沾染了呼出去的白气,在一直都没有完全停歇的散漫雪花中,显得格外脆弱。

    谁能想到,眼下他正暗搓搓数着钱,心里爽到爆:嘿,又一次性卖出去三支,赚了赚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广场外的鱼骨松下,身影朦胧,视线从安绥冻得通红的指尖划过,眼神越发复杂。

    虽然猜到他脱离安家后之会落魄不堪,只是没想到他会沦落到做这种事情。

    但这又如何,他本来就是安家的寄生虫,离开安家,就像失去大树依靠,独自生长的菟丝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夜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寒凉,他指尖摸索片刻,到底还是发出去一个消息。

    李在两个街区外的咖啡馆一接到消息,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驾驶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拐入街角后,提着公文包向男人赶来,额角出汗,躬身招呼。

    “沈总。”

    沈北煜微微颔首,俊美无铸的脸庞在街头圣诞的灯光照耀下,带着与繁杂人世有了些墙壁的俊美,宛如古希腊的神祇,高高在上。

    他从李那拿了车钥匙,转身拉开车门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身后那还停留在寒风当中的人,转而吩咐道:“去把那男孩在卖的东西都买了。”

    “啊?”见李被这个前所未有的命令惊得愣在原地,沈北煜皱起英挺的眉。

    “不要让我第二遍,给他两倍的钱。”

    李连连点头,“好的沈总。”

    在沈北煜开车离去的同一时刻,原本应该继续在广场上扮演怯弱少年卖着花的安绥,不动声色地在脑内发问。

    “七,人走了?”

    七号沉默了一阵,处于上帝视角的他开始四处搜寻,不出三秒,就看见沈北煜开着迈巴赫一骑绝尘的背影。

    “没错,刚走。”

    七号完不禁深深地怀疑,他的宿主脑袋后面是不是也长了眼睛,每次都能未卜先知。

    “嘿嘿,那就好,现在把‘泪眼朦胧’关闭。”安绥直起弯了一下午的腰,单手搓搓自己的眼睛,为了装可怜他借着系统帮助,眼睛一天都含着泪花。

    毕竟凭借他高超的演技,憋眼泪是憋不出来的。

    没办法,他,安绥,是个铁石心肠的猛男,真正的猛男从来不会嘤嘤嘤。

    刚关掉技能,安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够坚定的脚步声。

    李刚刚当上沈总的助理一周,这还是第一次帮总裁干私事,以至于他向安绥走来的步伐有些飘忽,站定后才匆匆从钱包内拿出两百块钱,豪气干云地递给面前瘦削的男孩。

    “你的花我都要了。”

    他完话,就有些懊悔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因为眼前的男孩不断地低头遮眼,好像在擦眼泪。

    李目露怜悯,真可怜,想必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壕气的话吧。

    对面拭泪的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双鹿般纯净的眼,过大不合脸型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越发显得这人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这些……你都要吗?”

    “我都要了。”李略微数了数,男孩手上差不多有三十支,明码标价写着十块钱三支,三块钱一支,让他这个上过大学的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男孩……好像有点笨,要不是今天沈总大发慈悲,他能赚钱才有鬼了!

    看得出来,家境康、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李,并不懂安绥的套路。

    安绥一眼便认出他是沈北煜身边的助理,但面上还保持着一脸的单纯,不过他对花粉有点过敏,方才一呼一吸之间不禁吸了点,当下就想要喷嚏。

    但他还是保持了优秀摊贩的良好素养,强忍着喷嚏的冲动磕磕绊绊道。

    “两,两百不行。”

    李露出温和又慈悲的笑容,宛如圣母在世,“没事我知道太多了,不用不好意思,就当送你的。”

    安绥闻言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疑,“不,不是,得加——啊钱!啊嚏——”

    五分钟后。

    李将手上的三百元现金掏空,不够。又把钱包里仅存的两百现金掏空,还不够。

    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难受,但老板的命令不得不听,最后忍痛从手机里给安绥转账了五百后,终于够了钱,把眼前这个男孩“所有的玫瑰花”全部买了下来。

    那是足足一面包车的玫瑰花。

    花朵娇艳欲滴,李欲哭无泪,只能叫了专车来把这堆东西包带走。

    安绥一双鹿眼笑的眉眼弯弯,特意从广场旁的银行内取出五百,摸着整整一千块现金笑的美滋滋。

    七号幽幽补上一句,“这个花好像是男主让他买的。”

    安绥眼冒金星,“那岂不是更好!”

    只求沈总裁可以对他多发几次慈悲,争取让他也早日奔康。

    沈北煜的消息在李吭次吭次把花搬到车上时发来了,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办好了吗?”

    李倒吸一口冷气,他这个月才刚刚正式入职沈氏,没到月底工资还没发,刚刚到花已经把他的家底掏空了,想起沈北煜过的两倍,忍不住胆战心惊起来,摸摸空空荡荡的钱包,欲哭无泪地给沈北煜回话。

    “沈总,我身上没钱了还差一千。”

    偌大的别墅落地窗前,仅穿着衬衫的沈北煜站在窗前,收到短信后眉也不皱,直接给李转了钱,修长的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

    安绥离开安家后便活得这么辛苦吗,大冷天的,居然还要顶着雪出去卖花?

    不过到底,这也是他不自量力地自找苦吃,怪不了谁。

    他闭目皱眉,手机屏幕倏然亮起,一条消息映入眼帘,沈北煜睁开双眼,眼中暗芒闪动,一扫方才复杂神情,扯起嘴角露出个浅笑。

    她回来了。

    广场上瑟瑟发抖搬完花的李一收到沈北煜的钱,立即又给安绥转了一千,上车后还不忘冲着突然又收获一笔钱的安绥大喊,“这是给你的费!”

    随后他便火速一脚踩了油门飞驰而去,唯恐安绥再从哪摸出一堆花来,他可经不起折腾了。

    见人走远了,安绥边从口袋里摸出个玉米糖塞进嘴里,边快乐地笑眯眼数钱。

    就在他感受着钱财入账的快乐时,耳边突然咯噔一声,一行不算很高的数值就这样凭空出现,悬挂在他眼前。

    然而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们,好像对这串凭空出现的东西视若无睹,或者,他们压根儿就看不见它。

    安绥立即眯起眼睛,等看完这个数值的具体数目之后,忍不住皱起眉,倒吸一口冷气:“哈?怎么又涨了五点仇恨值?!”

    七号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刚才派人来买你花的时候明明降低了一点。”

    安绥一屁股坐在广场角落的石椅上,捏了捏眉间头疼的不行,原本还凸显无辜的鹿眼中瞬间露出几分放荡不羁,充满了对男人喜怒无常的谴责。

    “呵,沈北煜,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泄愤似地将嘴里的玉米糖咬的稀碎后,安绥忍不住仰天长啸,“倒霉啊——”

    想他原本是个快乐的米虫开,每天最爱在各个恋爱游戏中开遍后宫,并且保证自己不会走向病娇杀,怀中抱妹杀,后宫争斗杀等be结局。

    让纸片老婆们和谐共处,为自己争风吃醋是他最大的乐趣,而他也担得起恋爱攻略游戏大神的称号。

    生活整体美滋滋,快乐无边,但是没想到就在五天前,安绥被突如其来的花盆砸了脑袋,让他这颗充满攻略智慧的头颅,变成了花盆下的豆花。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上纸片人天堂,也没有下乱开后宫的地狱,而是被名为七号的系统救了起来。

    七号大致让安绥明白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第一,自己确实是死了,脑袋也开花了,而且肉身已经被老爹拿去火葬,估计现在坟头都开始长草了。

    死了就是死了,那也回不去,没什么办法。

    倒霉就倒霉在第二点,他的灵魂很适合穿越,所以跟七号绑定了,现在要么跟七号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老老实实穿梭在三千世界做任务,攒足能量让自己复活。

    要么他拒绝任务和七号一起玩完,一魂一系统直接销毁,生得不伟大,死得倒干脆。

    做为事件的另外一个参与者,七号做为一串数据,压根没有生与死的概念,所以安绥选什么他都能接受,甚至酌情为安绥播放了一首游离生与死的歌。

    “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你一堆我一堆~全都送到农场做化肥~”

    歌声悠扬,动了安绥的心,于是向来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他,对这件事提出宁折不屈的抗议。

    明摆着就是强买强卖,他才不想遭这份罪,当即决定一起完蛋。

    然而在灵魂开始被撕裂的第一秒后,他便立马叫停了,原因无他,太踏马疼了,就像是把灵魂剪碎然后放在铺满钉子的滚筒洗衣机里面滚个几百万年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人。

    自两人绑定开始,七号被安绥时不时的嚎叫已经折磨了整整五天,对此毫无感想,甚至有点想去休眠。

    正当一人一系统各自神游时,安绥放在一旁,平时还能用来砸核桃的诺基亚收到了一条短信。

    “绥,姐姐后天回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安绥缓缓呼出一口热气,任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