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号反派(十一)
同一时间的无芳宫。
梁意玉正坐在铜镜前凝视着自己那已经微微有了些皱纹的容貌,大宫女井漪从殿外走了进来,她俯身贴在梁意玉耳旁低低地了几句。
“从今日起,她那儿你不必再去听了。”梁意玉淡淡地着,将手放在了铜镜上,轻轻地抚摸着,最终停留在了镜中人的眼睛上。
井漪是看着栾忆暮一点一点长大的,自是有些舍不得:“可是娘娘...”
“那秘药足以让她的男子身份维持到弱冠之时,你也不用担心她身份暴露。”梁意玉看着铜镜里的眼睛,眸中有恨,“她既已厌恶我这个母亲,想来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倒是十七年前盛王府上发生的事,你可有调查出什么来?”
似是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梁意玉放在锦盒上的手指都用了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哪个女子生下的......
听到梁意玉提起此事,井漪面上多了些黯然之色,她微微低着头,无奈又有些力不从心:“娘娘,与那件事相关的人都被陛下处死了,盛王的踪迹又太过神秘,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到。”
“所以...”梁意玉似是在问井漪,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栾呈慕他究竟是想隐瞒些什么呢?”
—— ——
接下来的两日里,这名义上的安神养心药栾忆暮越喝却越觉得疲倦不堪,大脑更是在她早饮用完汤药后一整日都处于一种昏沉的状态。
栾忆暮便是再傻,这会儿也已经觉察到了汤药有问题。
她神色莫辨地盯着手中的药碗,褐色的汤药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苦涩又难闻的气味,这所谓的由太医院的人给她开的安神养心药,究竟得了谁的命令呢...?
年子昨晚病了,故而今日在栾忆暮床前伺候的是一名颇有姿色的宫女。
这会宫女正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后颈,若隐若现的姣好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朦胧诱人,她一边着,一边还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栾忆暮一眼,娇怯又羞涩:“殿下,药快冷了。”
宫女的这般作态叫栾忆暮觉得恶心极了,曾经她的未婚夫正是被这副羞羞怯怯的菟丝花模样给勾走了的,栾忆暮冷冷地盯着宫女,突然将药碗砸在了她身上,斥责道:“本皇子喝药还需你这贱婢来提醒吗?!”
那汤药还热着,又是春日,宫女穿的轻薄极了,被药碗一砸,烫的她差点失声惊叫。
好在做奴婢的本分宫女还记得,也不敢有过多的犹豫,更不敢再装出一副勾人模样,她顶着栾忆暮冰冷刺骨的目光,重重地跪了下去,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婢逾越了。”
栾忆暮显然是怒极了:“滚!”
“是,是...”宫女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宫女现在这副模样属实是狼狈得过分,宫装前面几乎被褐色汤药浸透,内衬似隐若现,连脸上也溅了些汤药,下巴旁边一点的位置甚至还被药碗划出了一道很浅的血痕。
宫中是不允许太监宫女随意乱跑的,但宫女因为过于担心烫伤的部位,竟然顾不上这么多,急匆匆地跑向了太医院。
她想去求一点治烫伤的药膏。
大概是太心急了,快速奔跑着的宫女没有注意两旁。
若非祝良才及时将人拦下,宫女就会和正要出宫去的栾姜撞上了。
见到祝良才的时候,宫女反应还不大,等看到站在祝良才身后、微微皱着眉的栾姜时,宫女吓得魂都快飞了,她猛地跪在了碎石子造就而成的道上,因向栾忆暮求饶而伤到的膝盖这会更疼了,可宫女完全顾不了这么多,只连连磕头,声音抖得话都有些不清了:“奴婢不知....七..七皇子在此,冲...冲撞了殿下,求...求...”
见碎石子上隐隐现着血迹,栾姜便出声制止了宫女的动作:“别磕了,起来吧。”
“谢,谢殿下饶过奴婢。”宫女连忙起身,快要站稳时还了个趔趄。
“你这是怎么了?”栾姜问,声线温和。
原身在宫女太监面前一直都是温润似君子那般的模样,倒是半点也没有被盛宠的狂妄姿态。
宫女当然不敢是栾忆暮将药碗砸在她身上,只低着头,紧张地回道:“禀殿下,奴婢不心翻了十一皇子的药碗。”
听到十一皇子这几个字眼,祝良才立马就皱起了眉。
栾姜从梁太医那儿得知章太医给栾忆暮开了些安神养心、调理身体的药后,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了,他本就得了原身愿望想要栾忆暮生不如死,那日那个真正的十一的话不过是更加重了这个念头而已。
见栾姜不话,盯着宫女独自思忖了好一会的祝良才擅自开了口:“你抬起头来。”
栾姜依旧没话。
宫女只得慢吞吞地抬起了脑袋,脸上的血痕异常的明显,她显然不是很会伪装之人,眼里的慌乱和不安都快蹦了出来。
看到这副模样的宫女,祝良才这才愈发肯定了自己内心的那个想法,遂问道:“究竟是你不心翻了药碗?还是十一皇子将药碗砸在了你身上?”
闻言,栾姜眸色一凛,他正要做一个好兄长制止祝良才,却不想宫女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着回话:“是...是奴婢不...不心...翻了药碗。”
就她这样的反应,谁能信啊?
栾姜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了许久,才道:“行了,你下去吧。”
等到宫女走后,祝良才心又带了点紧张地看向栾姜,出声询问:“殿下,奴才是不是...不该那么问?”
祝良才其实知道自己不该那么问的,因为那真是大逆不道之语,可他实在不想让十一皇子那样一个心思不轨的人得到殿下的关心,他何德何能呢?
栾姜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既然有胆子那么问,怎么还会怕我怪罪于你?”
“哈哈,哈哈...”祝良才挠着头,憨憨的笑了两声,“奴才就知道殿下性情纯良为人和善,简直是吾辈楷模。”
分明是吹捧奉承之言,却因他用的口吻格外真挚,倒显得诚恳不已又能叫人深信不疑。
这些时日栾姜已经听惯了从祝良才嘴里出来的各种好话,故而根本就没有因他的话而流露出什么高兴之态来。
祝良才也不觉得难过,他夸殿下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能得到殿下一笑当然再好不过,得不到的话他以后调整调整便是。
—— ——
“殿下,您这般喝酒......”祝良才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连饮了好几杯烈酒的栾姜,更忧心了,“真的不会喝醉吗?”
听到声音的栾姜向上掀了掀耸拉着的眼皮,灿如星河的眸子波光漾漾,天真又无辜的情态,似又含了那么点淡淡地宠溺,唇是红的,像了血在上面,艳艳逼人:“不是还有你么...?”
殿...殿下。
祝良才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手忙脚乱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约莫是喝的快了些,他被呛得咳嗽不止,脸也涨得通红。
“哈哈哈。”栾姜见了朗声大笑,眉眼蕴着惊人风华,笑完后他方才感叹道,“你素来以纨绔著称,竟是连酒都不会饮么?”
是喝了酒的缘故吗...?
祝良才看着转身倚在了窗户边上的栾姜,忽而将手掌放在了心口上,不然他的心怎会跳的如此之快?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栾姜,下一秒心却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因为栾姜不知看见了什么,竟然翻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祝良才慌忙起身,腰身撞到了桌旁也全然不顾,等见到栾姜安全无误地落了地以后,他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又在下一刻吓得失了魂,甚至想要就这么跟着栾姜一块翻身跳下。
楼下。
栾姜站在道路中央,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正骑马急速冲来。
最终在距离栾姜仅剩半米远的位置死死地停了下来。
马上是一男子,有着栾姜无比熟悉的相貌。
男子见到栾姜先是惊艳了一瞬,而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厉声指责道:“这位公子,你怎能如此大胆的站在道路中央?!若是我方才没能停下马...”
栾姜却突然开口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哑:“我相信你能停下来。”
语毕,他微微挑起唇角笑了,可笑着笑着,那双足以勾魂夺魄的眸子忽地落下泪来。
他生的这般好,哭起来简直叫人心都要碎了。
顶着路人谴责的眼神,男子只得下马来到了栾姜跟前,语气无奈极了:“你哭什么啊?”
搞得他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栾姜仰起头,声音又哑又委屈:“秦勋...?”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