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号反派(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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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尖而刺耳,一下就惊醒了有些魔怔的栾姜。

    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栾姜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

    “陛下——”常怀猛地朝他重跪下去,似哭似无奈,“求您想想先帝,想想这偌大的西栾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

    方才莫名被原身剩下的一缕残魂挤出这具身体的栾姜回过了神来,他看向跪地的常怀,叹息:“是朕魔怔了。”

    常怀松了口气,“陛下,朝臣们都还在养心殿外等着您呢。”

    “走吧。”

    栾姜着,抬脚向外殿走去,快要出内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龙榻,而后步伐坚定沉稳的走向殿外。

    隔着外殿和内殿,常怀那一声尖利无比的“陛下”自然传不进普通人耳中,可习武之人的耳力是高于常人的,故而殿外除沈陵修和祝良才,亦还有三位武臣听到了。

    他们的心也随着这一声‘陛下’而猛地颤了一颤。

    直至听闻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众臣子才担忧又不安的齐齐抬头。

    待见到脸上虽惨白无血色但精气神已然恢复了大半的新帝时,众人那颗悬而不落的心终于是坠了地。

    栾姜慢慢扫过众人,不经意间瞥见最后一排所跪着的身穿布衣、和诸位着了朝服的大臣格格不入的男子时,他眸内显了几分疑惑。

    “最后一排所跪的是哪位大臣?”他问道。

    祝良才闻言抬头,栾姜盯着他的五官,总觉得有股隐隐的熟悉感。

    “回陛下,微臣是....”祝良才话未完。

    众人便听得栾姜略带了几分惊喜口吻的叫道:“你是祝良才?!”

    难怪他会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祝良才一愣,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时隔三年之久、自己面貌身形变化又如此之大,他的殿下居然还是认出了他来。

    怔愣过后,便是铺天盖地袭来的欢愉,祝良才将这喜悦藏了几分,但语气下还难掩激动:“回陛下,是臣。”

    殿下竟还认得他?殿下竟还认得他!

    祝良才激动到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微微发起了抖。

    无人瞧见的是,为首的沈陵修在听到君臣二人的对话时,轻轻地勾了勾唇,然那笑意却未入黑眸之中。

    啧,他倒是把这人给忘了呢。

    好歹是曾经跟在他身边伺候过的人,更何况祝良才的忠心是称得上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栾姜心间的悲凄总算是被这次重逢而稍稍冲淡了一些。

    三人之间流动的暗涌大臣们并未察觉,唯有那跟在栾姜身侧的常怀隐晦的看了一眼沈陵修,后又量了祝良才数秒,心里多了几分无奈和不安。

    他是经历过先帝、盛王和那位殊清公子之事的,因此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敏感的很。

    陛下会做何选择自是同他无关,他只希望沈相和威杀大将军不要为此闹出了什么乱子来才好。

    —— ——

    处理完栾帝驾崩后的大半杂乱之事以后,栾姜领着祝良才进了养心殿,他看着跪在地上却自有一派难描风姿的祝良才,内心的惊讶还是没有完全散去。

    “你去了边疆?”他问。

    祝良才抬头,望着较之三年前五官更为精致出众的栾姜,掩下眸中沉甸甸的爱意,恭敬答道:“回陛下,是。”

    西栾和北魏素来不和,因而两国之间的边疆总是大战乱不止,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丢了性命,栾姜有点想不明白祝良才为何会跑去边疆,“朕记得你好像不怎么会武吧?”

    “奴才拜了镇国将军为师,边学边战,终不负老师所托。”

    或许是觉得即便栾姜做了皇帝,可是在他心里,栾姜永远都是当年扔给他玉佩的殿下,于是鬼使神差的,祝良才将自称改成了‘奴才’。

    祝良才的自称倒也的确唤起了栾姜的回忆。

    他颇为无奈的看着底下跪着的男人,道:“你是父皇亲口封的威杀大将军,已经无需在朕面前再自称奴才了。”

    “如果可以。”祝良才直直地望着栾姜,口吻重而有力,“微臣愿意永远都做陛下的奴才。”

    只要能跟在他的殿下身畔,便是奴才又何妨?

    男人的语气沉得叫人心里有些发慌,再看那双似乎暗藏了浓浓情意的眼睛,栾姜觉得自己好像隐隐觉察到了某种微妙的情愫,或许是他感觉错了,但......

    栾姜笑了笑,道:“这话有些污了你的名号了,毕竟你可是西栾的威杀大将军。”

    这不是委婉的拒绝又是什么呢?

    祝良才微微敛目,遮住了眼底的黯然,“陛下过誉了。”

    见栾姜那竭力掩下的倦色,祝良才心尖冒了点心疼,不忍再扰人,遂主动道:“想来陛下这几日定是没能好好休息,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

    踏出内殿时,祝良才似有留恋般的回头望了一眼殿内,接着便是一怔。

    直到走出养心殿,迎着笼遍全身的暖和温阳,祝良才还没回过神来。

    只记得,在那极短暂的一秒中,男人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细长勾尾的黑眸里有深不见底的阴暗弥漫,冰冷刺骨又饱含逼人危险。

    那是如今的祝良才再熟悉不过的......杀意。

    以殿下那样骄傲的人,除了是心甘情愿,祝良才再想不出沈陵修能用什么法子迫使殿下折服。

    可正是这样无比接近正确结果的答案,才令祝良才更加难熬,他咽下喉中那一口腥甜,蓦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和讽刺,就好像是在笑自己痴心妄想。

    他的殿下啊…

    —— ——

    出了皇宫,祝良才正要往祝府走去,突然被忽地窜出来的一个身影拦住了前行的路。

    是古乐安。

    他才十七岁,也不知怎么的,长得跟那些女子竟差不多高,又生得一双软而圆的猫眼,因此瞪人时总少了那么几分气势。

    古乐安虽然是在问,但话里话外的肯定语气很重,眼角眉梢还漾荡着几分笑:“一脸苦巴巴的表情,肯定是被拒绝了吧?”

    “此事与你无关。”祝良才罢,便欲绕过他径直离开。

    “真的无关吗?”古乐安没再拦他,只问了句,紧随其后的另一句话却成功的叫祝良才停下了步子,“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七皇子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咯?”

    祝良才赫然转身,先前还冷冰冰的眸子此刻载满了紧张,他厉声反问:“你知道些什么?”

    见他这般紧张那个七皇子,古乐安咬了下牙,又气得不行,恶狠狠地回道:“他被人下了蛊毒,那蛊毒诡异得很。你的殿下想必是断然活不过二十三了!如此,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刷——’的一声。

    祝良才抽出了那柄贴身银剑,冷光与煞气逼人。

    边疆战士和敌军皆知,威杀素来以长枪闻名,见红缨便知威杀至,但最骇人的当属他那柄见血封喉的贴身银剑,他鲜少以剑杀人,一旦出剑,即是杀意最重之时。

    被祝良才突然以剑架在脖子上的古乐安呆了两秒,他指着祝良才,又惊又惧又悲:“祝良才,你这是要杀我?”

    祝良才看他的眼神头一次如此之冷,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在内,他冷冷开口,其中的喷薄杀意竟逼得过路人纷纷远离了两人:“我告诫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殿下半分不好。”

    “好,好...”古乐安气到浑身都在发抖,他干脆自己迎着剑刃又走了两步,眉头不皱一下,“行啊,你杀了我吧,我倒要看看这世上除我以外,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心心念念护着的殿下!”

    他能出这种话来,便断然不是虚言。

    祝良才目光一凛,并未收剑,“如何解那蛊毒?”

    根本不在意那个七皇子是死是活的古乐安‘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回道:“我不,你又能奈我如何?”

    古乐安也不担心祝良才去南燕找他娘亲,毕竟知道了法子也不能怎样,他不出手,总归是无人能救的。

    越想,古乐安底气越足,他低头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仿佛要将其中煞气给溢出来的银剑,又抬眼看祝良才,满不在乎的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杀啊。你杀了我以后,我就在那黄泉路上坐着,等你的好殿下一同上奈何桥。”

    “如何解那蛊毒?”祝良才并未收剑,只重复着问了一遍。

    古乐安瞪他一眼,“我才不会告诉你。”

    祝良才没理会他,只是又将话冷冷的重复了一次:“如何解那蛊毒?”

    仿佛不得到答案便不会罢休一般。

    “你...!”古乐安哑口无言。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良久,若非祝良才亮出银金军令,京城的巡逻守卫早就把他俩给一并带走了。

    最后,到底还是古乐安先撑不住了,“你收剑,我就告诉你。”

    又是‘刷’的一声,银剑回到了剑鞘之中。

    古乐安摸了摸脖子,在祝良才注视下,哼哼唧唧地出声:“解药与我身上的蛊王有关。”

    “明日随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