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晴时向晚(三) 不带你这样的,趁人之……
呃, 他怎么晓得自己......
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那么迫不及待么?
不过,既然是他要问,那自己干嘛不!
“容澈, 你是今日到的么,那你可去观礼了?就在城外不远, 我们之前也有去过的!”
原来是这个。
若是他记得没错,这已是她今日第二次提起。
缓缓抬眸,对上女子缀满星子的眸,似有不安, 亦载满期待。
心中微动。
祭台上女子惊世艳绝的身影, 虔诚恭肃的神态,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自是尽收眼底。两年未见, 初归便撞见这番明媚春意, 霎时间, 眼中只余装得下那一人。
或许这股思潮来得太过湍急与突然,他险些乱了心神,忘记来此的原意,只不断浮现出那抹缥色织月。
“嗯。殿下做得很好。”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道出这话时, 眼角眉梢的寸许温柔。
只欲令面前的女子欢喜。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子面上的那些阴翳尽数消散,未过多久, 又显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或许是渐暖的晚风,几股热意传来。雪足亦开始不安分起来。
不过待男子不动声色地稍加重手中力气,她便不敢乱动了, 只一双眸子在屋内四下堪望。
“咦,这是什么?”
她才发觉,桌案边放着盏楠木食盒,凑近了还有阵阵香气传出。
“秦昱送来的,殿下若是饿了,可以开一试。”
楚宁也不客气,直接开,发现原来是......芙蓉糕与奶酥。
这么巧,正好是她爱吃的!
一路过来不觉什么,如今才饿的不行,便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去。
“咦,是悦仙楼买的吗?好吃......”
一语未尽,脚腕处猛然一扭,嘴里的香甜与猝不及防的痛处同时发生。
她眸中沁出水汽,嗔怪:“容澈,不带你这样的,趁人之危!”
“危在何处,殿下不是吃得正在兴头?”他起身净手,又取过一张帕子擦拭,那样子,十足的矜贵王爷。
倒是自己这副模样,看上去尤为滑稽。
“殿下的脚虽已无大碍,但还得多加注意,冰敷、静养皆不可少。”
楚宁乖觉地点了点头,而几乎同时,屋子的门便被开了,现出秦昱忧虑的面容。
“殿下!您无事吧!”
可见到屋内景象时,神色一滞,匆匆低下头去。
“在下不知公主殿下也在此处,擅自闯入,望殿下饶恕。”
他在园中搜寻一圈也未见到有何异处,方欲细细究查,便闻此处漏出人声,便连忙赶来,谁知见到的竟是这位......
楚宁自是不知给这位侍从带来的困扰,犹摆出一张笑靥朝他道:“是我。才过去多久,秦侍卫不会连我都忘了。”
秦昱忙否认:“属下不敢。”
哪能啊!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这位,尤其是那夜晚这位痴缠住他家殿下的样子,可真是令人记忆尤深。
容澈淡淡开口:“去备副马车,送殿下回宫!”
秦昱得了指令,喏声过后便退了出去。
余下屋内二人,一似阳春韶景、明丽昭昭,一如春时远山、青黛渺渺。
“容澈,我们这么久没见,你这样就要把我送走了?”
楚宁忿忿着,这人果然还是厌她得要紧。
“夜深了,殿下若不在宫中,只怕会引来多番麻烦。殿下自己应当也知晓。”
他候在一旁,久未见坐,似乎也在促她离去。
不用他提,楚宁便知此时倾云殿多半已乱成一团,王钦将军那张长满胡茬的脸多半也快沉得黑炭一般。可是......回去了,便没那么容易再见到他了。
楚宁犹坐着不肯动。“可是我还没吃完......”
容澈:“殿下可带在路上,边走边吃。”
楚宁磨磨蹭蹭:“我的脚崴了,走不动路......”
容澈:“有秦昱在,他会护送殿下回倾云殿。”
楚宁不紧不慢起身:“可是车上就我一个,我会害怕的!”
容澈:“......”
“而且,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我的生辰了,有你这样对寿星的吗?”
容澈暗自叹了口气:“在下亲送殿下回宫。”
某人目的达成,咬了一大口芙蓉酥,嗯,味道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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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昱择条稍僻静的路,赶车驶出了驿馆。
一路上心都提在嗓眼,公主及笄前夜不在宫中,反倒私自前来会见这位退出驸马之争的殿下。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叫人瞧见了端倪,只怕就不清了。
他原想着能将公主悄悄护送回宫便罢,谁知他们这位爷竟要亲自护送。
他日间亦见着祭台之上的公主,明艳不可方物,直叫人挪不开眼。
是了,也就只有这位琉月的公主,才能叫他们爷这般行事。
一路无言......
但马车之内,便没这般平静了。
楚宁望着身旁阖眸暂歇的男子,犹豫再三,仍是开了口。
“容澈,你还会回去吗?”
这话一出,她便悔得要紧,什么会不会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蠢死她得了!
“嗯,过几日。”
过几日?!也就是,只会在这里待上几日......
“那、你明日会入宫来参加我的及笄宴吗?”
容澈:“已禀明王上,明日会入宫。”
也就是可以啰!
不过,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也会听闻了自己与星揽世子的那些传言。
而且近日来,就连自己父王也流露出这意愿,所以难道当真就这样定了吗?
她倏忽间泄了气,闷闷吃着东西,渐觉嘴里的糕点也无甚美味了。
许是察觉到车内的异动,容澈睁开眼,问:“殿下可是有何不适?”
楚宁怏怏道:“容澈,你可知女子的及笄礼意味着什么吗?”
容澈垂眸不语。
楚宁轻笑:“哦,你又不喜与女子交往,自然是不知的。”
又道:“可是我及笄那日,便是定下未来夫婿的那日。也就是......明日。大家都星揽的世子爷与我乃天作之合,一对无双璧人,可是我......只当他是哥哥。若是这样一桩婚事他们也都觉得满意,那我也无甚想的了。反正和谁都一样!”
讲完这些,她忽而觉得好笑。
分明女儿家最为隐秘的心事,竟都这样与一介外人,还是位男子。
就连她的父王与贴身婢女,都未能知悉她这些心思。
所以这人究竟是有何本领,叫她能这般敞开心怀?
随即又瞟了眼这位,恰好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四眸相对,只觉胸中似闯入一只迷途鹿,怦怦乱撞个没完。
“容澈,所以,你之前回去后,事情都办好了吗?此次来琉月,是来参加明日的宫宴吗?还有那位三王爷呢,他为何没同你一块儿来?”
她着,丝毫未注意到这问话中不宜之处,像个孩子般睁着无辜的眸子问个没完。
容澈静思了片刻,方道:“嗯。”
那年骤然归国,的确是他未料想到的,后来发生的系列之事,跟是超出当时之所能及。
王昏迷不醒,传位诏书不知所踪,四王五王起兵造反,将包括他与容濯在内的王室之人软禁宫中,历时数月,随着淳王苏醒,局势复才稳定下来。
但终究是一场内耗,虽将消息压了下去,但多少也受到别国纷繁猜测,不堪重负,颇有些风雨飘摇之势。
如今前来琉月,一是为显淳国无恙,二则是借机探知各国姿态,以备不时。
只是这些,都不是能对面前女子所道的,也是他不愿让女子知晓的。
楚宁觉得这声答复未免显得太过含糊,这人虽看上去依旧疏远,可观之神态,又明明与两年前的大不相同了。
她还欲再问些什么,车首便有秦昱的声音传来:“殿下,前面有王钦将军在寻人,似乎正是来找公主殿下的!”
容澈颔首,随即对她道:“殿下,若再前去多有不便,不若就在此别过,想来王大人很快就会寻来的!”
楚宁知他意思,便也不再强求,只是心内仍有不甘。
方欲下车时,她复又折返车内,凝视容澈道:“明日午后可否一见,就在御花园,杏花尽处?”
女子似鼓起了毕生的勇气,这话时眸中水波潋滟,泛着阵阵光晕,颊边染上霞色,怔怔地等着他的答复。
而车外秦昱望着越发邻近的将军,心中越发火燎。
楚宁见这人良久不答,心中那番热意已隐隐开始散去,直到男子清泠低声传入耳中,这才复喜.
直到马车远去,脑中依旧回荡着那声“好”。
尽管她亦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
“殿下当真答应公主了?可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
秦昱依旧在车外忿忿不解。
他家殿下向来冷静自持,从不逾矩,可今日如何就......
是呀,公主的及笄宴,并非是他此行的目的。就连今日的春祭礼,亦是他无心所见。他对这位公主及星揽世子的传言,亦不无听闻。
自己这般身份处境,本该不再与这位琉月公主有何交集,可偏偏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又事与愿违。
他右手握紧,不久后又松开,似是有了决定,淡淡开口:“无妨,明日我自会了结此事。”
此言一出,秦昱思绪复杂,不清是欣喜或是失落,只继续挥着掌中缰绳,脑中浮现出方才公主离去的景象。
那王钦将军已在眼前不远处,不多时便能寻到公主,可他家殿下却坚持隐在暗处,等到公主上了回宫的车架方才作罢。
他随自家殿下多年,不是不知他的品性为人。
即便他如此,可当真能了结得了吗?
只怕连他家殿下自己,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