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门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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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设想过自自己殉职的场景。”

    清道夫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眼神沧桑又忧郁。

    “那一日来临时,我可能身处战火纷飞的前线,也可能正在进行隐秘而诡谲的暗战, 亦或是庆功宴的中途……在众人的注视下, 在可爱向导的包围下,为这波澜壮阔的一生画下休止符。”

    他的身体摇晃了起来,视线也跟着摇摆。

    “人们提起我时,会这样称赞——一个了不起的人, 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哨兵,一位对王国尽忠的战士……!”

    “冷静点。”

    冷淡的男声从他头顶处传来。

    “你只是脚被绳索勾住了而已。”

    “那也很危险!!”被倒吊在吊桥内侧的清道夫紧张的哇哇大叫, 感受到挂住的绳网晃动的越来越厉害, 他的音调陡然又升了一个八度, “你心点!可千万别把我抖下去!!”

    正在绳索上攀爬的房其琛闻言动作顿了顿, 然后颇为无语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不不不不!别动刀!我正脑袋朝下呢!”

    清道夫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的梦想是在可爱姑娘的簇拥下咽气!可不想跟要么年老色衰, 要么昏迷不醒, 要么我行我素的臭男人纠缠在一起!”

    “少爷, 割的时候往左一点。”

    年老色衰的杨明站在一起吊桥上指挥道, 他的脚旁则躺着昏迷不醒的劳伦斯。

    “嗯。”

    我行我素的房其琛答应了一声, 用匕首削断了缠住清道夫左脚的麻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得罪全场的清道夫一边发出夸张的惊呼, 一边用手臂抓住吊桥的护栏,荡了几下后顺利落地。

    “呼……姓房的你还真割啊。”他嘴里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转了转脚腕,接过杨明递过来的水,对着脚下的深渊吹了一声口哨。

    “我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听过一个传闻,好像是荒野女巫原本是个公主,不肯嫁给邻国王子才跑去当的女巫, 家里有一百座金矿、一百座银奖和一百座铜矿……”

    他走到围栏边上,握住摇晃的绳网往下望。

    “以前觉得这纯属胡扯,现在倒是有点信了……妈的,搞出这么大阵仗,必须家里有矿啊!”

    “不是矿,是封地,”杨明缓缓的摇了摇头,“能够把一整座城镇下面挖空,可不是一两代人就能轻易搞定的大工程,必然是一个家族多年经营的结果。可惜,自皇室下台以后,贵族名谱被毁的七七八八,各类封地也几经易主,不然这也是一条搞清楚她来历的好线索。”

    “金矿也好,封地也罢,反正都比我有钱,”清道夫吊儿郎当的,“我这辈子的积蓄到底能不能买下这里一个齿轮都要问号。”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老婆死了,也没有孩子,自己也大概率活不过四十岁,赚多了也没处花。”

    “啪。”

    房其琛轻巧的从高处跳了下来,蹲到了劳伦斯身边,用匕首挑断了青年身上的捆绳。

    做完之后,他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把目光聚焦到了斜上方另一座吊桥上。

    “可惜咱哥几个生的晚,”清道夫嘴上又没了把门的,他走过来一把搭上了房其琛的肩膀,“不然以咱们琛哥的美色,怎么也能做个上门女婿,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苦哈哈的找什么宝藏。”

    然后他就被房其琛嫌弃的一巴掌拍到了一边。

    “我上去看看。”他道。

    这就是要跟杨明分道扬镳的意思了。

    清道夫立即心领神会,既然已经找到了荒野女巫的秘密基地,军部与血色苍穹脆弱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而合作关系的结束往往意味着敌对关系的开始。

    “咔哒。”

    机括转动的脆响在空旷的坑洞里回荡,伴随着细碎砂石“簌簌”下落,脚下的吊桥也慢慢的开始转动,清道夫伸出手扶住了两边的网绳,身体随着吊桥晃动,而房其琛则稳稳地立于桥面中间,只见他抬头目测了一下了上方吊桥的距离,趁着二者即将交错,向前猛的助跑了几步,然后脚下一蹬便高高跃起,双手准确的抓住上面的桥板,干脆利落的翻了上去。

    清道夫下意识的就要跟上,就在他也算助跑几步的时候,一只铁爪一样的手落在了他的右肩上,巨大的力量从后传来,竟硬生生的把他给按了下来。

    这么一耽搁,他就错过了上跃的最佳时期。

    “您要去哪里呀,清道夫先生。”

    杨明的声音依然和蔼又可亲。

    “这里这么危险,您可千万不要抛下我这个老人家啊。”

    “我没见过双臂能跑马的老人家。”被像鸡仔一样按住的清道夫忍不住吐了句槽,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分分钟就要被身后的“老人家”给捏碎,本着国际认怂主义精神,他决定当一把俊杰。

    “无论旁人怎么看怎么,”杨明笑眯眯的道,“我始终认为,这是少爷的家事。”

    “既然是家事,自然就不需要外人去插手。”

    “……咱讲道理啊,从法律的角度来,离婚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清道夫试图晓之以理。

    “那也是斩不断的血缘。”杨明丝毫没有撤手的意思。

    叹了口气,清道夫算是看出来了,身后的这名冒牌塔长嘴上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在避免他在那对兄妹的争夺战里横插一杠,以免代表血色苍穹的妹妹处于劣势。

    “咔哒。”

    不断移动的吊桥终于与对面的石洞对接成功,望着眼前黑黝黝的通道,哨兵也不再挣扎,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行吧,既然您老这么坚持,我就陪您走一程。”

    此言一出,肩膀上的禁锢就消失了,清道夫揉了揉肩头,脸上又挂上了满不在乎的笑容。

    “只希望您不要后悔。”

    而在二人看不见的身后,双目紧闭的劳伦斯斜靠在绳网上,清道夫话音刚落,他的手指便轻轻颤了颤。

    “我今天的运动量有些超标了。”

    晏菀青背着瘪了不少的背包,对着自己正在前方探路的精神向导抱怨,没有照明设备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适应了好一阵才能模糊看清物体,好在对于拥有精神力的向导而言,这些障碍都是儿科而已。

    这是一条非常简陋的通道,不,是矿道或许才更合适,粗糙的木条支撑着四周的泥土,若是再按上轨道和矿车,骗人这里是童话书里的矮人王国都有人信。

    晏菀青很清楚,在没有任何情报和计划的情况下深入地底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可惜荒野女巫并没有给她第二条路走,她又不是猴子,无论如何都干不出徒手攀岩的壮举。

    精神力细致的扫过通道的每一个角落,向导在脑海里构筑着一副只属于自己的地图,浣熊在前面跑跑跳跳,直到在一扇门前面停了下来,还不忘冲她甩了甩尾巴。

    轻手轻脚的贴到了门边,晏菀青学着记忆里房其琛的动作将手搭上了门把,浣熊跳上了她的肩膀,安抚性的舔了舔她的脸颊。

    拔出了腰间的火铳,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要转动门把的前一刻,她紧贴着门板的耳朵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声音。

    “呼……呼……呼……”

    那是呼吸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隔着门板,与她紧紧相贴。

    晏菀青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她的手指僵在门把上,精神触手在门缝里游弋,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开?还是不开?

    炸了毛的浣熊跳到了地上,化作了几乎要填满通道的巨大棕熊,对着看不见的门后露出了獠牙。

    女孩咬着下唇,望了望来时的狭窄通道,心中有了决断。

    不关门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没有可以甩开追踪的岔道,尽头又是无路的坑洞,原路返回无疑是死路一条,倒是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若是想要迎难而上,她便绝对不能失掉先机。

    这道门,她必须开。

    晏菀青开了火铳的保险,手指虚搭在扳机之上,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了门扉!

    棕熊发出了一声怒吼,对着大开的门洞扑了过去,然而它的身躯却轻松的穿过了门后之人的身体。

    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

    晏菀青的心一沉,她大跨一步上前,火铳直接抵上了门后之人的额头,然而一对上,她便悚然一惊。

    那是一张布满抓痕的脸,而比外翻血肉更恐怖的是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

    这是一具尸体,可一个死人怎么会有喘息声还会站立?!

    “如果我是你,刚刚就会果断开枪,果然,无论成绩多么优秀,缺乏经验还是硬伤。”

    像钢丝摩擦一般令人牙酸的声音从这句尸体的后面传来,晏菀青后退了一步,她先看到的是一只扎眼的鹿角还有半张非人非兽的面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啪!”

    早已失去生机的人体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站在其后的男人。

    不,那扭曲的模样已经无法用“人”来形容了。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菀青?”对方咧开嘴,扯出了一个带着癫狂的笑容,一双兽眼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身后的光亮照进了漆黑的通道,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张牙舞爪的投影。

    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晏菀青抿了抿唇,目光扫过那间点着煤油灯的房间和墙上晃动的扭曲影子,调转枪头,重新瞄准了目标。

    “阮哥。”

    她这样称呼眼前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