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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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又轻又软的一声猫叫, 却让发狂的哨兵及其精神向导如临大敌,男人一下子就从晏菀青的身上跳起来,一只手撑住地面, 与胡狼一起发出了警惕的低鸣。

    “喵。”

    布偶猫又叫了一声, 湛蓝的眼睛望着地上的女孩,尾巴又扫了扫她的鼻尖。

    就是这一下的碰触,让晏菀青猛地回过神来。

    房其琛本人被关在戒备森严的地狱岛监狱,这一点毫无疑问, 他不可能、也没办法出现在此时此地,当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既然他本人都如此, 只能老老实实围在主人身边的精神向导更是如此了。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不是房其琛。

    这不是他的猫。

    这只是她的求生本能截取了他残留在自己图景里的精神力编织出的幻象, 是她自己都发觉的拼死一搏。

    布偶猫静静的注视着她, 外表温柔可爱, 身上却散发着属于房其琛的凌厉气息, 刺的人骨头生疼。

    在它的注视下, 哨兵向后又退了一步, 惊疑不定的胡狼踌躇着想要上前, 又被布偶猫漫不经心的一瞥钉在了原地。

    二者主人之间的差距太大, 大到了仅仅是房其琛的一缕精神力也足以震慑它到不敢越雷池一步。

    “喵。”

    猫咪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女孩, 像是在无言的催促。

    房其琛留下的精神力太少,就算是凝聚幻象, 也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趁着陷入结合热的哨兵无法思考,无法识破猫咪的真相,是女孩逃跑的唯一机会。

    晏菀青的双眼微微失神,她的眼前一会儿是危机四伏的现实一会儿又是星空海盐塔温暖的客厅,幻境里的青年对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有逐渐升高趋势的体温奇迹般的开始下降,被抽走的力气重回体内,一同回归的痛感反而让她的大脑更清醒了几分。

    跑!

    晏菀青从地上窜了起来,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淌下来,沾湿了白色的制服,她闷头对着走廊的另一头冲去,哨兵和胡狼脚下一动就被轻描淡写的猫叫拦在原地,聚精会神的戒备着不会出现的敌人。

    哨塔的纪律森严,只要撑过午休时间,发现她脱岗以后就一定会有人来找她!

    女孩挨个拉着诊疗室的门。

    然而哨塔的森严纪律在此时也发挥了作用,她一路试过去,竟然全部都锁着门。

    布偶猫的身形越发淡了,胡狼开始躁动不安。

    难道走到这一步了还无法扭转结局吗?

    晏菀青执着的扭动着门把,然而顽固的铁门纹丝不动,就在她算放弃的时候,身后的一间诊疗室无声无息的开,一只胳膊伸了出来,用力把她拖了进去!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

    对着跌坐在地的女孩低吼的金发青年把门重新锁好,他推着柜子顶了到门上,又去搬放在最中间的病号床,回过神的晏菀青一下子跳起来,帮着他把带着四轮的床抵上柜子,再别好了刹车。

    “希望门外的那家伙冲不进来,”靠着床坐下的金发青年喘了几口粗气,“那家伙的排名不高吧?”

    “不算高,我看过他的资料,”晏菀青抓着自己脱臼的手腕咬着牙给自己正了骨,剧烈的疼痛让她面色惨白,但到底没有了方才的茫然和空洞,“如果那些是真资料的话。”

    “那就是不高了,”金发青年嗤之以鼻,“他们可舍不得让你攀上高枝一步登天。”

    缓过一口气的晏菀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投向青年的眼光就充满了狐疑,“虽然我是很感激您,但是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少尉?”

    没错,这个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家伙正好就是她入职那天就起了不大不冲突的艾克少尉,当日在食堂里二人过招的时候,晏菀青怎么也想不到一转脸对方就摇身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然这个危机能不能过去还没有定论。

    “我躲在这里午休……就算了这种借口你也不会信吧?”青年耸了耸肩,“我是来盯着你以防万一的,能派上作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盯着她?

    晏菀青抿了抿嘴唇,就见青年鬼鬼祟祟的凑过头来,刚想什么,身后的门板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传过来的震感把二人吓了个够呛。

    布偶猫消失了!

    晏菀青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她麻利的爬起来躲在床后,被死死抵住的门板在外力作用下发出了“哐哐”响声,显然有人在外面死命撞门。

    “为了预防接收治疗的哨兵发狂,这一层的装修都可以抗住一定的攻击,”艾克少尉趴在她身旁飞快的道,“只要那家伙的攻击强度超不过门板的承受度,咱们就是安全的。”

    门板的承受度是多少?

    其实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就连艾克也只能凭借门外哨兵排名不算高这一点去赌一把。

    “你到底为什么要盯着我?”晏菀青扭头认真的问他。

    “嘿,”艾克咧嘴笑了笑,“因为你大概是这座哨塔里,唯一一个没有选边站的人了。”

    不过话一出口,他又换了个口气。

    “也不对,其实在他们眼里,你大概从一开始就被成了一号哨兵的同党,是军部的走狗,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吼吼的搞一出。”

    “他们是谁?”晏菀青没有纠正他的法,“你又是谁?”

    “他们?他们是这座哨塔的大部分人,”艾克少尉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你那个朋友,是叫靳蓝吗?她不是给你看过那本册子吗?”

    那本记录着凌阁萧生平简历的册子。

    此言一出,连带着晏菀青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她突然感到了害怕,这种害怕甚至超过了被陌生哨兵压在身下的恐惧,强烈到了连指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对眼下的危险处境,不是对凌阁萧的“丰功伟绩”,而是对身畔青年可能吐露出的真相——这是无力阻挡某种可预料未来时的无力与恐慌。

    “你那个朋友也算是够义气了,她很努力在提醒你,可惜你没能领悟,”艾克的声音在继续,“也是,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绿风哨塔竟然是叛军组织的自留地呢?”

    叛军组织的自留地。

    这七个字简直就是给了晏菀青迎头痛击,的她眼冒金星。

    “绿风哨塔是在军部的管辖下,”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腥甜味弥漫在口腔,“就算曾经出了一名叛逃的塔长,也没有倒戈的道理。”

    “从情理上看,确实是很没道理,”艾克认同了她的法,“在我进入这个鬼地方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晏少尉,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搓了一把脸,“哨兵愿意服从军部的命令,是因为最强的哨兵在那里,向导愿意服从军部的命令,是因为最强的向导娶了最强的哨兵……可现在,最强的向导在哪里呢?”

    在血色苍穹那里。

    “……狼群效应,”晏菀青喃喃道,“不,光是这样还不够,他应该还下了精神暗示……”

    “何止是精神暗示,”艾克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冷笑,“但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这座哨塔,早就跟着那个男人叛国了。”

    “这里,就是血色苍穹最大的向导储备基地。”

    晏菀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出来,艾克所的实在是太荒谬了,简直媲美天方夜谭,可她今日的遭遇又确确实实的昭示了绿风塔里的异常。

    但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凌阁萧有本事控制住绿风塔的老人和高层,可年年都有毕业生,年年都要进新人,他怎么能保证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若是血色苍穹拥有方法去洗脑新兵,又为什么今日要用如此低劣的方法来对付她?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晏菀青思维一转,自己出了答案,“我比他们……晚了一个周!”

    是的,新兵入伍的第一周,她是在星空海盐塔度过的,而她错过的是……

    “宣誓仪式。”

    艾克的声音与晏菀青的重叠,叫后者了个冷颤。

    “绿风塔的宣誓仪式其实是一次集体的精神共鸣,跟一堆被下了精神暗示的家伙共鸣,最后是什么结果,应该不用我来教你这个第一名吧?”

    怪不得。

    晏菀青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血色苍穹对王国内部动向了如指掌。

    怪不得凌阁萧之后空降的塔长任期都短的惊人。

    怪不得一号哨兵要把提醒塞进钱夹。

    怪不得鹈鹕队长看她怎么都不顺眼……对于“上下一心”的绿风哨塔来,她这个漏网之鱼就像是身体里的病毒,当然要千方百计的排除出去。

    而为她绑定一名哨兵,名正言顺的让她跟随丈夫离开这里,恐怕是备选计划里最“温和无害”的那一个了。

    那么一号哨兵明知道绿风的情况,又为什么要安排她来?空出的那一个周,是不是她精心计算好的?

    晏菀青浑身发冷,王国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她在此刻终于得窥冰山一角。

    “那么你呢?”

    她听到自己如此诘问另一株病毒。

    “你为什么能站在这里跟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