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想过, 如果周昀真的回头，真的跟她话，她该怎么回应。

    她胃难受的不行, 越走脚步越重, 可是她不敢喊周昀，也不敢停下脚步。

    拐弯到下一个街道的时候，昏暗的路灯照着两个人的影子,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这么多年以来, 她好像就是这样一直在他身后, 默默的跟随他。

    她是想要一个答案的, 想上去问他关于订婚的事, 想问他自己还要不要等他。

    她心里都预设好了法，却在准备开口喊他转身的一瞬间，在路灯下看见了第三个人的影子。

    只是一晃而过。

    她有些惊恐的回头看, 背后并没有人。

    因为这个插曲, 让陆夏的精神紧绷起来，每走一步都变得格外心。

    树风林立, 细碎的风刮着脚底枯黄的树叶, 在空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身后突然传出高跟鞋的脚步声，陆夏的脚步一顿, 转头看去, 正好看见了拐角消失的半个人影。

    宋倾倾。

    一个荒唐的想法冲击着大脑，陆夏的心突然悬了起来。等她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刚才听见的脚步，看见的一个残影像是幻觉。

    可是却又不是幻觉。

    她忽地抬头, 认认真真的看着走在面前的男人，心里有一块东西动了动。

    她一直觉得，是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而现在，她却好像有一点明白，周昀这么做的用意。

    他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抵抗着所有困难。

    胃里一阵绞痛袭来，陆夏皱了皱眉，咬着牙忍着，脚步变得缓慢沉重，她努力的往前拖着步子，却换来了周昀的回头。

    一瞬间，复杂情绪如同洪水一般冲击着她的大脑。

    他回头了。

    她的脚步停在原地，楞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动，她知道，在场的，不止他们两个人。

    在他触碰她额头的瞬间，陆夏的眼眶湿润，她连忙垂下眼眸，不让他看出她的端倪。

    然后在他准备开口的前一秒。

    陆夏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冷冷地瞪他一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疏离。

    “借过。”

    完，她伸出手拨开他的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额头的冷汗伴着眼角的泪水一起在她的脸上，视线被泪水晕染，变得模糊。

    直到身后再无男人的身影，她才停下脚步，痛苦的蹲在地上。

    头晕目眩，额头的冷汗如细密的雨。

    在晕倒之前，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树，透过树叶缝隙，皎白的月光模糊成了一张纸，周围的夜色如墨，她的世界也如泼墨般，迅速黑了下去。

    *

    看着女孩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周昀好半天都没从她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他突然想起上次电梯的相遇，她对他的眼神也如刚才一般冰冷。

    心就像被生挖一块一样的疼，可是他顾不上其他。

    刚才回头看的那一眼，他就知道她的胃病犯了。

    但是她并不愿意见他，周昀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等到陈浩找到陆夏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街道一侧，神情痛苦的皱着眉头，手还一直捂着胃的位置。

    陈浩连忙跑过去抱住女孩，平日里总喜欢耀武扬威的她，此时变得格外娇，轻的像是一张纸。

    陈浩喝了酒，开不了车，半夜三更路上的出租也少的可怜。

    怀里的女孩难受的一直呜咽，陈浩急的满头是汗，几次拦车无果之后，他想都没想，直接抱着她一路跑到最近的医院。

    视线模糊，处在意识边缘的女孩，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温暖，往陈浩胸口又蹭了蹭。

    女孩的一系列动作抓的陈浩心痒，越跑身子越僵。

    她皱着一张脸，看着身边着急的男人，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肩膀。

    “......周昀。”

    “......”

    “......周昀。”

    无意识的喃喃。

    如果时间可以急停。

    陈浩希望时间会永远停在她喊出周昀名字之前的一秒。

    这么多年以来，他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缓缓坠落，但总是悬在半空，让他吊着一口气，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可是到了这一刻，他没办法再骗自己。

    他的人生一直有很多选择，但从认识陆夏开始，他就选择了一条最苦的路。

    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

    明知道喜欢陆夏的结局是永远的爱而不得，他却一直走的义无反顾，想着或许有一天，能守得云开。

    但深渊之所以称为深渊，正是因为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是黑暗的。

    而现在，他想。

    他已经没有理由再陪在她身边了。

    *

    等到陆夏悠悠转醒，她已经在病床上睡了一晚上了。

    陈浩坐在病床边的板凳上，此时此刻正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靠在病床的一角，头枕着自己的一侧胳膊，紧紧闭着眼。

    陆夏对昨晚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她以为是周昀送她来的医院，所以看见陈浩的时候顿了顿。

    等到意识完全苏醒，她蹑手蹑脚的下床，准备去趟厕所。

    结果陈浩感受到她的动作，无意识的皱了皱眉，揉着眼从床边爬起来，看向陆夏的眼神有几分迷离。

    “你醒了啊。”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慵懒。

    陆夏点点头，冲他抿了抿嘴，迟疑的开口：“你在这坐了一夜？”

    答案不用问都知道是肯定的，陈浩默默点头，突然站起身：“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陆夏摆摆手：“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办一下出院吧。”

    陈浩听闻，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看着女孩的身影离开病房，他又缓缓跌回椅子里。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叹了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

    “我的事，你想好了没有？”

    电话里，传来清晰的男声，带着陈忻低沉独特的嗓音。

    陈浩垂眸，低声应：“想好了。”

    电话里的人明显一愣：“真想好了？酒吧不要就不要了？”

    “嗯。”陈浩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吧，下个月我就出国。”

    “这可不是儿戏。”陈忻似是叹息了一声：“这次你决定跟着我们走，以后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家里的公司需要我，你不是也这么？”

    陈浩的目光投向女孩睡过的枕头，他伸手碰了碰，又很快收回。

    “这边的事，我能处理好。”

    ......

    电话挂断之后，陈浩看着病房门发了好一会的呆。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陪陆夏很久，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昨晚周昀来酒吧找他的时候，酒吧门已经上锁，工作人员给他留了一盏灯，方便他睡醒了从后门回家。

    他是被周昀摇门的声音吵醒的。

    酒吧的大门是玻璃门，外面装了一层防盗栅栏，铁的，很难发出什么声音。

    周昀就用手抓着生锈的铁丝网，一直摇，刺耳的嘎吱声不知道响了多久，陈浩睡的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外面。

    等他给周昀开了门，就看见这个平时一脸冷漠的男人，脸上竟然突兀的显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他一愣，竟忘了问他来干什么，直接让他进来了。

    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陆夏不见了，便皱眉问：“陆夏呢？”

    “她......”周昀支支吾吾不出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会给陆夏一个未来，但是你现在必须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他话的时候肩膀微颤，眼神诚恳坚定。

    陈浩没见过这样的周昀，听到陆夏的安全，他皱眉：“陆夏怎么了？”

    “她估计胃病犯了，现在在旁边的街上一个人走着。”

    “你什么？！”陈浩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作势就要他。

    周昀却伸手制止了他要发火的动作，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冲他喊着：“有人一直在跟踪我。只要发现我跟陆夏在一起，她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一句话，将陈浩的动作生生定在原地。

    “到底怎么回事？”陈浩怒喊一声，却没有下手他。

    “这里面的事情，我之后一定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求你，先去找陆夏，把她送到医院。”周昀着，表情已经换上了恳求。

    陈浩没见过这样的他，听见他的语气，也无暇想更多，只好点头。

    等他快速穿好衣服冲出酒吧，再次回头，周昀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次见到周昀，是在送陆夏进医院之后的一个时。

    面前熟睡的女孩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嘴里时不时蹦出来几句喊着周昀名字的呢喃。

    陈浩眼眶发红，看着女孩的脸，心慢慢沉下去。

    周昀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病房门外的。

    他招呼陈浩出来，两个人默默走到阳台，谁也没先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冷风吹的他鼻子通红，身边的男人递给他一根烟。

    陈浩接过，一只手挡着风点燃，然后熟练的叼进嘴里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顺着风吹进茫茫夜色中，他侧头看周昀。

    “能了么？”他听见自己开口。

    然后周昀就给自己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宋家，有个叫宋倾倾的女人，也有陆夏。

    是个很惨的故事，但是面前的男人起陆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柔和。

    他的语调平静，讲陆夏的时候却变得舒缓。

    他讲自己的经历，讲自己的处境，讲自己对陆夏的感情。

    陈浩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到了最后，他跟自己：“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等我，但是我希望在我订婚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你能替我照顾好她。”

    很诚恳的语气，陈浩没办法拒绝。

    过了一会，他轻轻点头，轻飘飘的问他：“你会对她好，是吗？”

    换来的是十分笃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