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致在那个瞬间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就是周昀的手段。

    但他没有想到周昀会选在这一天，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如今更是大开眼界。

    宋家是多大的产业, 乔易致不会不知道。

    想要击垮这样的公司, 是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现在周昀却用事实告诉所有人，他做到了。

    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毕竟他不站队，但他在乎陆夏。

    这件事，对陆夏来, 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他眯了眯眼, 突然开手机。

    没有新闻, 网络上风平浪静, 用关键字搜索也是空空如也。

    是啊，警方或许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毕竟是在调查阶段。

    而周昀和宋家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时之间也脱不开身去找陆夏。

    而陆夏并没有到场, 到场的宾客也大多都是跟宋家有关系的人，只有自己。

    这个一进门就不被重视的局外人, 却知道的最多。

    想到这里, 他轻笑了一声，点开手机页面里陆夏的电话号码栏, 没有丝毫犹豫的拨了过去。

    男人的眼睛半眯着, 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的背后是刺眼的金黄，阳光洒在他的发丝，照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面前映出一块巨大的阴影。

    像是在预告什么风暴袭来。

    看来，这场戏，还没有结束。

    *

    今天的天气的确很好，陆夏半躺在床上，眼睛失焦的望着半开的窗帘。

    那里有一束光过来，不偏不倚的在手边的信封上。

    乔易致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听到手机铃声，陆夏反射式的从床上弹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眼里的失望溢出来。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下了接听。

    “今天没来？”那边男人的声音慵懒随意，但问的很直白。

    陆夏一顿，轻轻开口：“睡过了。”

    “那你可是错过一场精彩的典礼呢，现场的气氛好的我都想谈恋爱了。”男人的话缓缓进入陆夏的耳膜，明明声音并不大，但陆夏却觉得格外刺耳。

    但是听乔易致的描述，看来典礼十分顺利。

    她的心缓缓沉了沉，但仍没有放弃希望，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的回答。

    “......是吗，那挺好的。”

    “典礼是结束了吗，这么早就给我电话？”

    “刚结束，人来的不多，所以开始的早。现在两家正准备去餐厅吃饭呢，看着挺热闹的，但我觉得没意思，想到你没来，应该没吃饭吧？”

    结束了。

    陆夏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划过一般，很强烈的震了震。

    乔易致剩下的话她都没再听下去了，她把手机从耳边缓缓放下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下午两点十六分。

    她想牢牢记住这个时间，可是视线却模糊，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连手机屏幕都被几滴泪水晕染，看不清字了。

    她等了周昀多久了，几年，十几年？

    她记不清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前，她过这一次是自己是最后一次等他，如果他顺利订婚，那么就明，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宋倾倾是什么人她知道，周昀是什么人她也知道。

    如果周昀在这样的时候选择了妥协，那就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事实。

    他失败了，她也赌输了。

    “陆夏，你还在听吗？”电话里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嗯......我吃过了，有点困，想睡了。”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划过，流到脸上，嘴唇上......最后满脸都是。

    “那你休息一会，我下午再来找你。”乔易致的声音温和下来，完，按照他以往惯用的作风，不等她答应还是拒绝，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的一瞬间，陆夏还没缓过神来，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她失神的看着面前一处，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心里有一个人在她耳边一直吵吵吵，她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所有器官都跟着心脏一起下坠，缓缓地沉到水底，掉入无尽的深渊里去。

    那个人一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你再也等不到他了，你再也等不到他了。

    ......

    之前陆夏看过一个论坛，一个帖子她看了很久。

    帖子的标题是一个辩论赛的题目：从未在一起和最终没有在一起，哪个更遗憾？

    里面有一个回答吸引了她的目光。

    “从未在一起更遗憾。因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所以永远无法真正的将他从心底里剔除，每次想到他，都是一阵阵痛，像无法治愈的疾病，只能选择与其共生。但真正遗憾的是，我们本可以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陆夏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这段话。

    是啊，她本可以跟他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已经那么近。

    *

    到了下午，乔易致已经在她家楼底等她了，她却迟迟没到。

    电话过来的时候，陆夏咬了咬牙刚要出拒绝的话，但乔易致却直截了当的明了来意。

    “宋倾倾你认识的，今晚他们开party，她想见你。”

    陆夏一愣，宋倾倾这是在向她炫耀吗？

    “我就在你家楼下，记得穿好看一点。”

    男人的声音随着晚风一起灌进陆夏的耳朵，挂了电话，她关上了窗，缓缓走到镜子前面。

    自己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头发毛糙，脸也因为熬夜通宵变得蜡黄。

    可是想到宋倾倾那张脸，想象她面对自己时的轻蔑的，胜利的表情，她没办法继续当个一个缩头乌龟。

    而且，她也想见周昀最后一面。

    哪怕能从他的眼中读出来一点不舍，她也觉得这么多年的喜欢值得。

    脸上的问题可以靠化妆解决，头发也可以梳顺，可是身上藏不住的精神气质却没办法通过什么东西掩盖。

    她画好了妆做好了造型，在镜子里看了很久，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意外的发现，只要表情到位，还是可以将就看的。

    正好入夜，想必聚会的光线也不会太明亮。

    等她匆忙赶到乔易致面前，天已经黑透了。

    看着乔易致靠在座位上无聊的样子，想必他应该等了好几个时，她有些歉意的看他一眼：“让你等急了。”

    “没事，你今天真好看。”他扫了陆夏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陆夏轻轻点头，将安全带系好，转头问他：“去哪里？”

    “去party啊。”

    “啊，我的意思，在哪里？”

    听到她这么问，乔易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应该是在，滨河西路。”

    那块是著名的富人区，陆夏想着宋家的实力，并没有多问，点点头就要靠着座椅休息。

    临睡之前，她看着乔易致，突然悠悠的问了一句：“订婚典礼真的顺利吗？”

    “当然了。”乔易致冲她笑了笑：“我在现场呢，不相信我的话？”

    “没有。”陆夏摇了摇头，好看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有些别扭的将头转过车窗，车子发动，车窗外的霓虹在她眼前闪过，犹如走马灯一般璀璨。

    她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出来了这个问题，但她心里不接受这个结局。

    她总觉得自己和周昀的故事还没结束。

    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现实，却一直再跟着她心理预期的最坏算发展，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好像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车子缓缓驶过市区，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单调安静，车载导航显示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滨河西路越来越近。

    一想到等会就要见到周昀，陆夏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车行驶到一半，停在了一个加油站旁边，乔易致刚想探出车窗加油，手机却响了起来。

    加油站接电话危险，乔易致跟她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很快就下了车，走到一处空地接电话。

    陆夏不在乎这些，她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耳边的声音也觉得模糊。半个多时的车程加上一晚上没睡觉的疲惫，一路上的紧张因为此时的停车而放松下来。

    困意如同海浪一般袭来，仅仅半分钟，她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到乔易致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孩的头倒在一边车窗。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昏暗的光线在女孩好看的睫毛上，在眼睛的位置扫下两块阴影。

    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不似平常一般紧紧抿着，而是半张开。

    她的妆画的浓，本来应该看着冷酷，现在却多了几分可爱。

    乔易致坐在驾驶座上看了她很久，女孩的睡姿看着舒服，想必是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他微微勾唇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得不，这样的女孩本来就带着让他着迷的神秘感，而如今的反差，竟让他心里一处变得柔软起来。

    这次骗她出来，本意是为了支开她避免周昀去找她，但现在，却多了几分收获。

    这样的日子，真希望多一点啊。

    滨河西路是富人区，别墅遍地，他当时来这里看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安静，这条路的尽头有一片生态林和人工湖，他一眼相中，定下房子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

    乔易致的私生活算不上干净，他的情史丰富，各种类型的女人都有接触过。

    加上长期在上层社会混迹，所以人脉很广，这么久的积累，虽然他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好歹凭借自己实现了一把逆天改命。

    只要他愿意，他不会缺女人。

    但他交往过那么多的女孩子，却从来没有带谁来过他的家——

    这座盖在滨河西路尽头的别墅。

    看着女孩安稳的睡姿，乔易致心中的频率像断掉的琴弦，每弹奏一下都会乱了本身的节奏。

    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自己，容易失控。

    从一开始骗陆夏订婚典礼成功举办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之后跟陆夏再无交集的准备，可是他也不甘心跟陆夏什么故事都没有就这样的草草结束。

    如果这样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跟陆夏相处的时间。

    或许他能让陆夏爱上自己，或许他能得到更多。

    她太干净了，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就像是刺猬的外壳，外硬内软，他想看她软下来的样子，想知道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有多么温柔。

    *

    周昀是晚上从警察局出来的，警方知道是他报的案，所以只是跟他核对了一些证据的细节就将他放了出来。

    这么些年以来宋氏集团的各种违法行为都被他挖出来整理好，甚至包括他父亲的车祸，宋氏的生意做得大，之中牵扯的各种领域都值得一一细查。

    消息在没有完全得到证实和判决之前对社会是保密的，所以短时间内宋家的事情不会被披露出来。

    当周昀从警察局外出来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

    终于结束了，他想。

    这么多年他的努力，终于换来了这一天。

    自由的味道萦绕在周身，可是他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兴奋，他的心情跟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平静的像深潭里的水。

    傍晚有风，轻轻刮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将他的头发吹起来。

    周昀伸出手，感受风划过的片刻冰凉，觉得自己像是在触碰陆夏的指尖。

    姑娘的手，常年都是冰冰凉凉的。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一种悸动涌上脑海。

    他想陆夏了。

    很想很想。

    伴着晚风，周昀掏出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陆夏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找回来。

    可是发出去的好友申请迟迟没有被回复，过去的电话一直显示通话中，发出去的短信也一直都是已送达的状态。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心里对于陆夏还会不会等他这个问题，是很没有底的。

    从电梯上的偶遇开始，到之后的酒吧，摄影展，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和眼神相碰，她的态度都是冰冷疏离的，眼神都是充满恨意的。

    是啊，他让她等了太久了，在这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也确实没有理由继续等他。

    心里泛出一阵苦涩，但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竟然她等了自己这么久，向他缓缓走了这么多步，那剩下的路，就由他来走完好了。

    这么想着，他迈开步子缓缓走下楼梯，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他没有犹豫的报出了陆夏家的地址，心里盘算着见到她之后该这么对她这么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飞快消逝的景色，脑子里蹦出陆夏的脸，眼底平添上了一抹柔和。

    他跟陆夏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