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招惹他
第二天,秦钊在昏暗中睁开眼。
他在终端上设定了闹钟,但这会儿还没到时间。天已经亮了,透过半遮光的窗帘还显得有些暗。秦钊睁着眼,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内容复杂、场景宏大、情节惊心,可惜在他睁眼的一刻,关于梦的记忆就如潮水般退去。
秦钊又扭头朝唐麓泽那边望去。
唐麓泽还窝在他那半边,没越界,不过他已经翻身转向了秦钊。他的脑袋和手臂露在了被子外边,大约是因为有点热。秦钊借着房内的微光,定定看着唐麓泽,总觉得对方在这一刻看起来更年少和软乎了一些。
——醒着的时候总有些嚣张,睡着的时候倒是挺乖的。
而熟睡中的唐麓泽除了轻微的呼吸,就没任何动弹,一动不动的。秦钊就这么静静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视线并非到处转,而是固定在唐麓泽的脸上——准切来是他的睫毛上——许久未挪动。直到手腕上的终端传来震动,他的闹铃起作用了,秦钊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刚才在干嘛。
秦钊坐了起来。
这时代即便是普通的床,材质也不错,秦钊的动作并不会传导到唐麓泽那边。秦钊放轻动作下床,进了浴室。其实浴室的隔音也还是不错的,但几分钟后秦钊出来了,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唐麓泽,一下便对到了青年的眼睛。
其实唐麓泽还躺在床上,动作和秦钊下床那会儿相差无几,可他的眼睛确实睁开了。实话,昏暗之中被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还是有点渗人的。
但秦钊只是心里意外了一瞬,脸上的神情一点未变,问道:“你醒了?”
不知为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秦钊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即便唐麓泽已经睁眼。
“……睡不安稳,忽然就醒了。”唐麓泽开口回话,虽然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可身上那种阴沉气氛却很快消散。他抱着被子了个呵欠,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问道:“时间还早,你就起了?你别是今天还想出去锻炼吧?”
“不出去了。”秦钊不好一觉醒来,盯着人家许久,然后把自己尴尬得没法待在一张床上。他随意扯了个借口道:“我昨天没写工作汇报。本来想在睡前写的,但直接就睡了,现在补一个。”
“不是吧……”唐麓泽简直无语,“你没写,我也没提,那这茬就过去了呗。你现在补,难道我还要爬起来给你改作业?”
秦钊心觉好笑:“你可以有空再改,我不着急。”
“但我总有一天至少要批改两份作业!”唐麓泽一翻身,仰躺着拉起被子蒙脸,“烦……!”
秦钊现在已经不觉得他这是无理取闹了。
唐麓泽平时就有起床气,但大部分时候在自己生闷气,朝别人攻击的时候很少,除非秦钊故意招惹他。秦钊感觉自己本性里大概有什么恶劣因子,明知道唐麓泽容易睡不饱就发脾气,还要经常主动担当叫他起床的责任。叫起床就算了,有时候秦钊看唐麓泽整个人闷闷的,就会故意一两句话,非要戳得唐麓泽数落他两句,秦钊才觉得这个青年有精神了。
感官上,秦钊觉得就和撩个动物差不多。
而唐麓泽骂一句烦,这已经是最轻最轻的反击。秦钊看今天确实不急着叫他起,招惹完他又倒回去问:“那你再睡会儿?”
“……想睡,精神上疲惫,但是可能睡不着。”唐麓泽又掀开被子,摁了摁太阳穴,“我可能想太多虫族的破事了,晚上睡不深,还做噩梦……”
秦钊闻言,站到床边探身观察他:“头又痛了?”
“还好,就是有点胀……哎?” 唐麓泽本来闭着眼在摁眉心,着着一睁眼,发现秦钊已经再次爬上床,接近身边。唐麓泽本能地吓了一跳,皱眉道:“吓死了,你又干嘛!”
“现在不方便借治疗仪器。”秦钊问,“我给你摁一下?”
“摁一下?你还会这个?”唐麓泽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记起来的还是新学的?别是准备拿我练手吧?”
“我就简单轻摁,还要多复杂的技巧?”秦钊试着朝他伸手,唐麓泽没拦,秦钊的手指便摁到了唐麓泽的太阳穴,轻轻揉按起来。
唐麓泽看起来依旧对此有所怀疑,不过一会儿后,他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道:“……你还真有点才能。”
“试试而已。”秦钊看他醒来后又开始嚣张了,不由觉得好笑,“我毕竟知道锻炼后如何放松肌肉,原理是一样的。”
唐麓泽哼笑一声,不话了。
秦钊以为他要睡个回笼觉,便也沉默下来,继续给他揉按脑袋。为了方便动作,他们挨得很近。秦钊靠坐在床头,他的腿几乎贴着唐麓泽的肩膀,整个人仿佛从上方笼罩着唐麓泽。秦钊不想扰唐麓泽睡觉,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就在他盘算着什么时候停手的时候,闭着眼的唐麓泽忽然道:“我昨晚……梦到虫族了。”
秦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揉按,顺着他的话问:“梦到今天和虫族的会面?”
“是以前。”唐麓泽语调缓慢,声音透出几分低沉情绪,“就是……我还在故乡时那些破事。”
故乡,虫族。已经知道唐麓泽经历的秦钊,猜到了梦境的情节。
那确实是个噩梦了。
秦钊不再追问梦的细节,只是问:“没事吧?”
“在梦里的时候,还是挺紧张、挺害怕、挺愤怒的。醒来之后缓了缓,就觉得恍如隔世。”唐麓泽语带自嘲,“我很久不做这样的梦了,现在居然旧梦重温,真是……嗤!”
话没完,他自己停下了表达心绪的话语。
明明是唐麓泽自己主动的梦,内容却语焉不详,就连不悦的情绪也是中途掐断。秦钊垂眼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沉默一会儿,忽而道:“其实,我也做梦了。”
“嗯?”
唐麓泽睁开眼,在昏暗中望向男人的脸:“你该不会想,你也梦到以前了吧?”
“……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我现在只记得梦的内容特别多、特别复杂,我在梦里还挺激动的。”秦钊道,“醒来之后,一下全忘了,想记起来都记不住。”
“啧,你应该一醒来就马上语音记录的,有点细节都好啊。万一是你以前的记忆呢?”唐麓泽道,“怪你的闹钟,把你强行从梦境里拉出来。你看我自然醒就还能记得个大概。”
秦钊道:“我是闹铃之前自然醒的。”
“……”唐麓泽被噎了。
秦钊又招惹了一下这个“动物”,这才补充道:“不过以后我会遵照老板的建议,要是醒来的时候在做梦,马上记录下来。”
唐麓泽终于忍不住开他的手。
“写你的工作汇报去!”
***
又过一个多时,唐麓泽和秦钊终于出了房间,去吃早餐。
唐麓泽一出房间就戏精上身,冲加特发脾气,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虽然唐麓泽没明答应什么要求,可加特的手下们都习惯看到唐麓泽这么闹腾了,全员见怪不怪。加上唐麓泽走路时还要扒着秦钊,似乎在让秦钊带着走,大家就都在心中默认是昨晚折腾得太过分,唐麓泽现在借题发挥罢了。
而秦钊身上挂着一个唐麓泽,走路方不方便都是事,主要是挨这么亲密,让秦钊难免身体紧绷。
即便两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一晚,即便不久之前他才碰过唐麓泽的脸,可那也只是手指上的一点接触。眼下这种几乎是抱着对方走的姿势,除了给秦钊感受到重量,更让他感受到热量。秦钊的半边身体,好似都被唐麓泽挤得温度升高了些。就算知道这只是在做戏,秦钊的动作也显得稍有僵硬。
当唐麓泽的手堂而皇之伸进他的外套里,抚上他的后腰时,秦钊更是背脊都绷紧了。
唐麓泽其实是想拧他一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绷起来,一时间竟然揪不到软肉。于是唐麓泽用力杵了一下秦钊的腰侧,挨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手扣着我的腰不就好走了吗,非要我拖着你,是不是傻!”
这话得很声,也不知道前面的加特是不是听到了,回头道:“鹿,你要是实在走不动,我可以扛你去啊。”
“闭嘴,变态,不许碰我!”唐麓泽冲他甩了一句台词,又蹬了一眼秦钊,眼神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秦钊无奈,只得抱住他的腰,主动带着他走。这么一来,两人走路果然轻松多了,唐麓泽也不再扒得那么紧。
秦钊暗暗松口气。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唐麓泽和加特配合着完成了“一个敢,一个敢应”的戏码。等早餐结束后,加特的举动,终于让一些手下明白了唐麓泽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
——加特要去和虫族会面的时候,带上了唐麓泽和秦钊。
有人低声提醒加特这样不行,加特却表示无所谓:“鹿一定要亲眼看虫族,看就看呗。去那个有单向玻璃的房间就行,不会让他们两边碰到的。”
提醒的手下道:“万一被虫族发现……”
“嗤,那个虫族敢‘单刀赴会’,那被两个人看、四个人看和十个人看,有什么区别?”加特冷笑一声,随后冷脸道,“少废话,滚去做准备。”
手下只得听命:“……是。”
作者有话:
秦钊,言语上频频招惹,行动上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