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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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今生镜湖畔。

    乱成一团……

    陆续赶至的大内侍卫,一个个跳入镜湖。

    “主子,主子,您身体受不住的,属下水性好,属下去救殿下。”

    湖畔游到水榭底下,有一大段距离。

    不管若风怎么叫,太子都充耳不闻。

    另一头,季言安也跟疯了似的,泅水游至。

    深吸了一口气,季言安放松身体,往湖底沉去。

    太子和若风,也纷纷放松,任身体沉落。

    ……

    疼……

    原来,冰到刺骨,是疼。

    浑身仿佛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李堇听到了太子的叫声,松了一口气。

    太子在,她应该命保得住了。

    随着李堇落入冰湖,麻沸散的药水褪去她的手脚渐渐能动了。

    可是,李堇不会游泳。

    意识一点点地抽离开去。

    朦胧中一个身影靠近她,将她拥入怀中。

    及时赶至的大内侍卫,将脱力的三人,和李堇,一起救上了岸。

    离帝龙行虎步赶至。

    他的身后,魏国公夫人和清河郡主,领着一众女眷,也随后跟上。

    虽然和计划不一样,但是那季夫人落水,太子发疯的跳入冰湖营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太子荒淫,私通臣妻的名头,再也摘不去了。

    魏国公夫人,废了好大劲,才压住拼命往上翘的嘴角。

    同她相反,一旁的清河郡主,一脸铁青。

    今日这事一出,不管离帝再怎么宠太子,朝臣的不满,宗室的规矩,御史的弹劾,恐怕都能把朝堂炸了。

    太子之位,不至于保不住,毕竟有离帝和侯爷在。

    可是,太子的声望,彻底毁了。

    清河郡主都知道的道理,离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都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出窍了。

    “都愣着干嘛?快点送到水榭就近安置,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季言安已经昏过去了,双手还紧紧地搂着李堇,李堇上半身都被他搂在怀里。

    一旁的太子,一直死死的抓住李堇的左手,不肯松开。

    太子虽然习武,但是早先中过奇毒,身体根本受不住寒,这会儿,脸色青白得,意识都快没了。

    眼见侍卫过来扶几人,一旁的若水看自家主子,实在是意识泛散,没法开口了。

    只得他来了。

    “主子,您放心,殿下救回来了,太医马上就到了,殿下一定会没事的。您先把殿下的手松开。”

    殿下,什么殿下?

    若水一句话,足足把「殿下」一词,重复了三次,他们要听不见都难。

    什么殿下?

    殿下的手?

    殿下,是那位季修撰怀里抱着的那女子?

    那不是季夫人吗?

    满南离,能被称作殿下的女子,也就大公主和二公主。

    太子这女婢,莫不是,胡话。

    “若水,你什么「殿下」。”

    离帝心中隐晦的有一个念头划过,随即又摇了摇头。

    若水能怎么?

    他转身试图掰开季言安的手。

    “姑爷,您快把手松开,让太医救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要救李堇,季言安缓缓松开了手。

    李堇那张脸,才露了出来。

    湖水将她的妆容冲刷掉,露出了真容。

    虽然被冻的青紫,但是那张和元后九成像的眉眼,一下就落入了众人眼中。

    “元后娘娘?”

    魏国公夫人和清河郡主,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离帝将双眼瞪得如同铜铃,视线黏在李堇那张脸上。

    怪不得太子要发疯。

    “堇、堇儿……”

    反应过来的离帝,扑过去,一把将李堇搂入怀中。

    “太医,太医,人呢?堇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离帝抱起李堇,往水榭冲去。

    身后,侍卫抱起太子和季言安,疾步跟上。

    清河郡主和魏国公夫人面面相觑,两脸震惊。

    一群女眷,噤若寒蝉。

    良久,清河郡主哑着嗓子道:“都散了吧。今日之事,圣上没有明旨,你们都把嘴闭牢了,别给自家招祸。”

    女眷慢慢散去。

    湖畔空无一人。

    假山洞中,二皇子带着暗卫现身。

    “那是,我三妹?”

    二皇子恨不得骂一千句脏话,还好,还好,他有脑子,没起龌龊心思。

    不然下辈子就要在宗人府度过了。

    不,不对。

    父皇可能会把他削成人棍。

    是谁?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太恶毒了……

    ……

    李堇再次睁开眼睛,位于一片缥缈中。

    她身体轻飘飘的,脚下一片虚无。

    这是哪里?

    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去,外面的景象传入眼中。

    “主子,您再加把劲,主子的头出来了。”

    “主子,太好了,是公主。”

    那个刚出生的女婴,身上缓缓地飘出一个魂魄,下一息,女婴的魂魄,出现在了李堇身边。

    女婴的魂魄,闭着眼睛,无知无觉。

    ……

    “阿颜,堇儿不太对。”

    阮夕语毕竟生育过太子,她知道健全的孩子是怎么样的。

    堇儿明显不太对。

    “阿颜,你将堇儿带上,送到清河村,交给二哥。堇儿,就,就定给言安吧。”

    阮夕语的眼底,都是愧疚。

    解下脖子上戴着的玉指环,再拔下发间的金簪。

    “这两物,就当两个孩子的定亲信物。”

    “主子,这是宝物,不留一个给太子吗?”

    “给言安吧,就当,补偿。”

    ……

    李堇跟着叫阿颜的女官,到了清河村。

    看着襁褓里的女婴一天天长大。

    再后来,叶颜突染重病,将女婴送到了一个和季言平极为相似的男子怀中。

    那枚玉指环,也穿着红线,戴到了季言安的脖子上。

    女婴一天天长大,明显智力不太足,显得娇憨。

    明明季家不缺吃喝,偏偏整天饿得到处找吃的。

    女婴十四岁之后,频频有人要对她下手,都被般百化解。

    一直到,般百再也没回来。

    脑子一根筋的李堇娘,将整颗白煮蛋,塞进了口中。

    窒息而亡……

    一个懵懵懂懂的魂,进入了玉指环,融入了女婴魂中,合为一体。

    接着是,孙老二翻墙,欺辱了陶氏,陶氏自缢身亡,季言平杀孙老二流放边塞。

    季言安奔波周旋在安平县官吏之间。

    再接着又一路被暗害,最后还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李堇看到了,那些前世在季言安口中,轻描淡写地只言片语,无法描述全的前世。

    一直到,季言安中计身亡。

    魂魄入了玉指环内。

    季言安看不见她,但是他看得见,那个襁褓里的女婴魂魄。

    不知是何契机,玉指环穿越,流落到了另一个时空。

    李堇熟知的现代。

    然后,她看见那个女婴的魂魄,进入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腹中。

    同时看见这一切的,还有季言安。

    一直到,十二岁那场意外,外婆身亡,玉指环戴在了李堇的脖子上。

    玉指环空间中,季言安的魂魄,竟因为她的血,能自由进出。

    他伴她长大,陪她八年,一直到,她的死亡。

    那一天,李堇坐在室友的电动后座。

    眼见一个四五岁的童,冲入了车流。

    她从后座跳下,拉回了那个孩子,自己转身走回时,却被另一辆车高高抛起。

    她死后,魂魄离体,进入到了玉指环,而季言安的魂魄,却化为虚无,仿佛是一种祭献,她又回到了南离。

    魂魄进到了那个窒息而亡的身体里,缓缓醒来。

    李堇,泪如雨下。

    原来,她就是她。

    原来,前世,是季言安燃烧了自己的魂体,祭献了自己,才让她穿越回了南离。

    原来如此……

    他将改变一切的希望,寄托于她吗?

    身体很沉很沉,李堇不再任由自己浮沉。

    她要醒过来。

    离帝和太子,是死于这一年。

    她不能让这一切,再如前世一般。

    言安不能再惨死在二十八岁。

    她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

    塌上的李堇,两张眼皮不断抖动,就是醒不过来。

    离三月三落水,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了。

    季言安和太子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唯独李堇,一直无知无觉。

    就算有参汤吊着,也挡不住身子一直消瘦下去。

    落水次日,离帝就让李堇住进了长安宫。

    自建成就一直空置了十六年的宫殿,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寝殿中,李堇躺在榻上,殿中烧起了暖和的地龙。

    几道帘幔之外,坐着死活不愿意离开的三个男人。

    “离遇迟,你出息了啊?堇儿还活着的事,你瞒了我十五年?”

    离帝怒气勃发。

    “父皇,这是母后的意思。”

    你要算账,找母后去,你敢吗?

    屋子里烧着暖暖的地龙,太子还是披着厚厚的大氅,那冰湖,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

    “你又拿你母后压我?”

    “咳咳咳——”太子的咳嗽声,仿佛给离帝按了暂停键。

    看着去了半条命的太子,离帝终是不舍得骂。

    “那堇儿入京的事,你为何瞒着朕?”

    太子无奈地道:“堇儿还没决定,要不要当这公主呢!”

    他哪能自作主张。

    “当公主有什么不好?呸,什么当公主?堇儿生来就是公主,她本来就是真的公主。”

    离帝提起女儿,浑身的刺,仿佛都没了。

    一转头,离帝又把炮火轰向了准女婿。

    “言安,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朕?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季言安同样披着厚厚的大氅,脸上的血色,五六日了都没回来。

    他不像太子,可以不搭理离帝,随便扔几句忽悠他。

    “当年,姑姑毕竟是因故避出宫的,又是姑姑做主,将堇娘养在山村。臣怕宫中有人对堇娘不利……”

    “那你可以悄悄告诉朕。”离帝没好气地道。

    “可是,臣不知,圣上是否会疼爱堇娘……”

    这话什么意思?

    离帝怒气再度上涌,这是埋汰他是后爹?

    “毕竟云湖那边,姑姑留下话,不让您去,臣也怕,有什么因由……”

    绝杀……

    离帝憋了一肚子气,偏偏两个崽子,各有各的原由,反正都觉得不该告诉他。

    离帝很生气,可他能怎么办?

    两个病号,在那动不动就咳咳咳。

    “你们没事就滚出去,不要吵到堇儿。”

    “我们不是希望堇儿早些醒来吗?”太子反问道。

    能吵醒也是好的。

    离帝不话了,倒霉孩子,气人的玩意儿。

    扭头看向帐幔,那里面,躺着他乖乖娇娇的公主。

    他的公主还活着,并且长大成人了。

    他和夕语的公主。

    离帝单是想着,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父皇,那日的事,你又没让人去查?”

    宫里的事,只要离帝愿意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是寿康宫伸的手。将堇儿带到水榭的是离倾城,但她应该也只是棋子。这局,无疑是寿康宫做的。但是她应该不知道堇儿的身份。”

    太子冷笑,“所以她要对付我?”

    “你都弱冠了,她对付你,早该有料到才是。”

    “圣上算,如何处置?”

    季言安只想知道,算计堇娘的人,能不能收拾得了。

    离帝面露恨色,挣扎良久,最后,化为了隐忍。

    “寿康宫朕暂时动不了。倾城和老大,朕会收拾。”

    “人,留给我。”

    沙哑的嗓音,自帐幔后传来。

    三人争先恐后,冲入帐中。

    榻上的少女,眼若繁星。

    “堇娘……”

    “堇儿……”

    季言安和太子扑上前的身子,顿住。

    离帝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后脖颈的衣领,往后一甩,占据了床边的黄金位置。

    “堇儿,朕,朕是父皇,堇儿,我的公主。”

    离帝着,眼眶渐渐泛红,虎目含泪,鼻子发酸。

    李堇扯出一抹笑,“父皇……”

    “哎,哎,哎。”

    离帝响亮的应了三声,眼泪刷刷地往下趟,接着,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的公主,他的闺女,他和夕语的孩子。

    呜呜呜……

    李堇看着不顾形象,猛男哭泣的离帝,心头也有几分酸涩。

    造化弄人,他们一家,都没有被上苍眷顾。

    不过,这一世,再也不会了。

    她会护住他们,每一个。

    “言安——”李堇伸出手,季言安连忙上前握住,跪在她的床头,将那只冰冷的手,贴在脸颊上。

    “我在,堇娘,我在。”

    “大傻瓜……”

    “什么?”季言安不解……李堇双眼,泪珠滑落。

    季言安大傻瓜,只为了离倾城两分和她相似的眉眼,就护了她那么多次。

    季言安大傻瓜,只因为她是未婚妻投胎,就护了她整整八年。

    季言安大傻瓜,她都死了,他还要祭献魂体,让玉指环带她回南离。

    季言安,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