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秋节，原本好的，等幼儿园放了学，我去接孩子，万万没想到学校为了给孩子们留下过节的空间提前放了假，等我到的时候整个幼儿园已经是空荡荡了，我没有接到孩子。”

    “我也曾回去陈家找过，陈家夫妻两个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令人惨不忍睹，从他们尸身上的几个的血红手印来看，孩子肯定是回去见到过了。”

    苏凌雪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渐渐失去了声音，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两只眼睛怔怔的看着面前满怀愧疚的父亲，耳朵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响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本该是合家团圆的中秋，转瞬间家破人亡，父母双逝。

    他还亲眼目睹，用双手碰触了父母冰冷血淋淋的尸身。

    那般悲惨的遭遇，又是那般的年纪，叶星然他到底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难怪，他见了血，会那么的害怕。

    可他平时却笑得那样灿烂，从未表露出过自己的悲伤。

    苏凌雪的心底一阵酸一阵涩的，堵得难受。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到最后再也没能找到他，那个孩子他失踪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能放下手中的事，直接全天在那里候着，如果我能及时接到他的话，他就不会亲眼目睹到家里的惨状，更不会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到这，苏卫国的神色之中多了一抹痛色，那个孩子曾经和他是那样的亲近，也是他看着长高的孩子，感情上自然也是深厚的。

    却因为他的疏忽变成了颠沛流离的孤儿，他愧对于陈家，也对不起那个孩子。

    苏凌雪也跟着沉默了，心里像是有一块儿巨石压着，沉甸甸的，久久不能发声。

    苏卫国缓了缓心情，又慈蔼的摸了摸苏凌雪的头。

    “起来，那个孩子也叫星然，陈星然，我听你妈妈，你时候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苏凌雪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跟父亲道别，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了房。

    她躺在床上，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父亲的话。

    即便陈家的灭亡并非是父亲刻意为之的。

    可苏家撤资是事实，最后得以保全的也是苏家，牺牲的是陈家，叶星然惨淡流落更是跟这些脱不了干系。

    苏家，的的确确是欠了他的。

    该怎么办才好，她该怎么办。

    苏凌雪抬手挡在了眼前，遮盖住了眸中挣扎痛苦的情绪。

    她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叶星然表明心意。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事情却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遮挡在眼前的手缝中透露出点点湿意，苏凌雪努力的呼吸，吐气，试图想要平复下激荡的情绪，忍住眼泪流出的冲动。

    忽然手臂擦过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她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转过头。

    这一转身就愣住了，视线再也挪不开。

    枕头上一左一右的躺着两个大兔子玩偶，左边是她自己买的，右边是叶星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从颜色外型上来是那么的相似。

    苏凌雪呆呆的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兔子毛绒绒的身体。

    想起刚才父亲的，她时候曾和叶星然见过一次，她不记得的那一次。

    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逐步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形成了画面。

    苏家，妈妈，姐姐，梳辫子……

    还有一个不断围绕在耳边的声音，他在叫着——凌雪姐姐。

    随着那道声音的不断清晰起来，一个男孩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想到这里，苏凌雪的眼睛微微睁大。

    是了，她记起来了，自己买的那一只兔子就是因为当时姐姐要上课，没空出去玩，她出门以后在附近的文具店里看见的，和叶星然一起，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出去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姐姐，满心只顾着放在了姐姐身上，想着给姐姐带了许多文具她会不会喜欢自己。

    却遗忘了那年夏天，文具店里陪在她身边的男孩。

    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拍在了兔子毛绒绒的身体上。

    苏凌雪死死的咬着唇，眼眶之中水雾弥漫，再也没能忍住流泪的冲动。

    叶星然。

    他是叶星然啊。

    她怎么，现在才记起来。

    明明他都没有掩饰过，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礼物。

    她怎么就一直没能想起来。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着。

    苏凌雪呆坐在床上，望着身侧躺着的那一只叶星然送给她的兔子玩偶，流了有一会儿眼泪。

    忽而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湿痕。

    绽放了一抹决绝凄美的笑。

    *

    自从苏凌雪离开后，叶星然就一直在家中坐立难安，时刻难以平静。

    想着今天苏凌雪得知一切后的平静，还有她离开时自己莫名的心慌，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

    他呼出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穿上衣服开门出去。

    不行，他得去看看，他不放心。

    深夜里，苏家的门铃叮铃叮铃响。

    沈清韵和苏卫国此时都在房间里，闻声目目相觑。

    沈清韵轻柔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去开门吧。”

    下了楼，开门。

    “星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叶星然压着心里的担忧，扯出一抹礼貌的笑：“阿姨好，今天分别后凌雪的手机一直不通，我有点担心，她有平安到家吗？”

    沈清韵笑了笑：“难为你有心了，她在家呢，下午就回来了。”

    叶星然得知苏凌雪在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下稍微踏实了点。

    “那就好。”

    她平安到家，他就放心了。

    扬起一抹笑：“那我先回家了，阿姨再见。”

    转过身就要走。

    “哎！星然，来都来了，坐一会儿吧，这么晚了，我等下叫司机送你回去。”

    沈清韵留住了他。

    叶星然重新转回头，脸上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苏凌雪现在愿不愿意见到他。

    沈清韵还当他是害羞，直接拉着他进了屋，笑吟吟道：“这孩子，还见外呢，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叫凌雪下来，她这会儿应该还没睡呢。”

    “嗯……谢谢阿姨。”叶星然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答谢。

    他还真的挺想见见苏凌雪的，这一整天下来发生的太多了，心里一直都不踏实。

    时钟挂在墙上一分一秒的转动着。

    叶星然心情忐忑的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等待着苏凌雪下楼。

    忽然楼上传来了沈清韵的惊慌失措的叫声。

    “凌雪！”

    叶星然心里一个咯噔，像是心里有什么一直以来的恐慌得到了验证，坠的他难以镇定。

    撑着沙发沿就侧身跳了下来，抄近路奔往了楼上。

    苏卫国也听见了，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往那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