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泽对着她这张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开口问。

    “你的母亲她……”还好吗。

    话一出口，才觉不恰当，他们目前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厚，转而补充。

    “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像你这么优秀的姑娘。”

    苏凌薇微微一愣，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她去世了，在我刚出生的时候。”

    风轻轻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气氛显得格外寂静。

    伴随着苏凌薇的话音落下，重重的敲在了靳泽的心上。

    靳泽仿佛听见了心间巨石砸落的声音，沉甸甸的，压抑的人难受，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过去，宫妙云的踪影一直无迹可寻。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是她在躲他们，或是她改头换面重新在另一个地方静静的生活。

    却从未想过……

    她原来已经，去世了。

    半晌，靳泽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的开口。

    “对不起。”

    苏凌薇稍稍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口中喃喃：“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转过头对靳泽笑了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已经接受现实，没有那么耿耿于怀了。”

    她的笑仿若一缕温暖的阳光，扫去了靳泽心头方才骤然蒙上的一层阴影。

    靳泽又目光柔和的多看了她几眼，留个念想，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别。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已经临近饭点，不能因为他耽搁了苏凌薇吃饭。

    总归女儿是找到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摸了摸苏凌薇的头，语气缓和：“那我就先不耽误你时间了，也没有其他事了，快去吃饭吧。”

    “好，靳先生再见。”

    苏凌薇站在原地，怔然的看着靳泽离开的背影。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余温尚在，又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里，靳泽也是这样和蔼的摸着她的头。

    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与旁人不一样呢。

    无关任何感情。

    就是有一种不上来的亲近感，但不排斥。

    -

    回到宿舍，苏凌薇就看见梅芸愁眉苦脸的趴在桌上，双手捧着曲谱，脸都揪成一团了。

    宫铃今天回家了，是奶奶想她了。

    柳安妮这会儿有节选修课在上，也还没回来。

    苏凌薇一边低头在抽屉里找饭卡，一边开口出声：“你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该吃饭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梅芸一个鲤鱼滚，从桌上坐直。

    “要！”

    然后蔫蔫的哀嚎了几声：“凌薇，你平时都怎么背谱子的，好难啊，这篇我都背了三个时了还没有记下来，明天老师要考的，可怎么办啊。”

    苏凌薇拿出饭卡，把开的抽屉合上，梅芸的床位离门口近。

    她出门路过梅芸身边的时候，屈指敲了敲她的脑壳。

    “先走，边走我边告诉你。”

    梅芸眼前一亮：“诶，好嘞。”

    顺手往自己书架上一摸，摸出了饭卡，一蹦一跳的跟着苏凌薇出了门。

    “砰——”关上宿舍门，二人远去。

    -

    食堂里。

    苏凌薇挖起一勺蒸蛋，放到嘴里嚼了嚼，腮帮子鼓鼓的。

    “然后呢然后呢！”

    面对着梅芸期待的眼神。

    苏凌薇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就背的时候，不要光死记硬背，想象着把自己融入到曲谱的情绪中。”

    梅芸脸上露出了一抹迷茫：“啥叫融入情绪？”

    苏凌薇吞咽下了口中嚼碎的蒸蛋，喝了口紫菜汤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就是你要想着，创作这首曲子的人，在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记录下来的音符，你想象着你就是他，以他的心情来演绎曲子。”

    “如果可以的话，一边弹奏一边记，越是投入情绪，越是记得清楚。”

    “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刻意背，弹个几遍也就自然而然就记忆到脑海深处了。”

    苏凌薇淡然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好像在一件很稀疏寻常的事。

    “我平时都是这样的。”

    梅芸听个一知半解，表情纠结：“我大概知道你的方法，不过像你的弹个几遍就记住了……”

    她眼神有点复杂的看着淡定的苏凌薇，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等凡人恐怕做不到。”

    她又重新起了精神。

    “但是还是谢谢凌薇啦，至少我知道正确的方法了！”

    “难怪我一直都记不住，几遍不成，我多弹个几遍就是了，总比之前死记硬背强。”

    苏凌薇眨了眨眼，看看精神抖擞的梅芸，视线下移，又看看已经不冒热气的饭菜，筷子勺子纹丝不动。

    好心开口提醒。

    “你再不吃，阿姨恐怕就要当成你遗弃的食物，给你收走了。”

    这时她手机响了下，苏凌薇摸出手机，是靳辰新发过来的曲子，下午练习时用的。

    苏凌薇又对着梅芸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下午还约了靳教授练琴，还要去商店印一下，恐怕没多少时间能等你了。”

    梅芸傻眼了几秒，随即一声哀叫。

    抄起筷子勺子奋笔疾书般的速度，往嘴里扒拉饭菜。

    一边塞一边口齿不清的着：“等我……等等我，一起走，别丢下我。”

    -

    校园里的时光流逝总是静悄悄的，不知不觉间就溜走了。

    转眼间，大一上学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湖岸琴房。

    苏凌薇到的时候，靳辰已经在了，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还记得入学的时候，季羽提到过，这个湖边的琴屋，没有靳辰的允许，是不能进的。

    之前一直是在学院提供的琴房内练习。

    这还是靳辰第一次喊她来这里，她有些拿捏不清轻重。

    靳辰站在钢琴旁，一双因常年弹奏而骨节有力的大手轻轻的拂过了琴键，带起一连串的音符。

    转过身，见苏凌薇过来，面部表情稍显柔和，对着她招了招手。

    “来了，进来吧。”

    苏凌薇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站到他身边，开口招呼。

    “老师。”

    视线在周围环视了一圈。

    上次在门口，里面的情景看不太清楚，现在置身其中，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和母亲的喜好真的很像。

    尤其是……

    苏凌薇敛了敛眸子，目光落到了停放在靳辰身前的纯白色典雅的钢琴上。

    这架钢琴，几乎和自己房间内的那架如出一辙。

    靳辰见她一直盯着钢琴看，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要尽可能的做出一个柔和的表情。

    他让开身前的位置，伸手示意琴凳。

    “要不要试试？”

    “嗯。”

    苏凌薇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对这架钢琴很有兴趣，一是因为好奇，一是想看看这架钢琴的音色的喜好会否也跟自己屋里那架调制的相同。

    听见靳辰的允许，也没有扭捏，直接落座钢琴前。

    闭眸，静了静心神。

    再次睁眼，顺着记忆里寻找到的曲子，十指很自然的摆放在了琴键上，轻轻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