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血海13 “婴勺他们,很可能是被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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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依旧是血红色的, 但没有了激烈奔流的岩浆,那血色的云层显得很是深沉。云层的阴影投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鬼界那被四海八荒笼罩着的晦暗的天空。

    脚下, 在无垠的深处, 有岩浆厚重而深刻地流淌, 因为离得很远, 流水声沉闷而模糊,响动在高高的石壁上来回碰撞, 根本辨不清来源。

    前方,从深涧底下生长而出的山峰一道道直刺天际,配合着暗沉的天幕,如黑色的丛林。

    没有草木, 没有花鸟。

    只有绵延不绝的铁黑色嶙峋峭壁,它们相互隔断走势,由于光线无法穿透, 处处呈现出冰冷的暗角。

    婴勺随手从宏珠里掏了块没用的木块, 向前扔去。

    木块撞击在石壁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与深涧底部的流水一样, 在重叠的峰林中击出反复的回声,然后在沉静的风中落入了无尽的黑暗。

    没有触底之声。

    婴勺抬头看了一眼峭壁夹缝中的天空——很高,看不见顶。而明知下方深涧中有岩浆流淌,视线却隐入黑暗, 看不到尽头。

    身后则是她方才堪堪逃出来的岩浆瀑布。

    这些岩浆在此处遭遇断崖,地块也停止了活动,仿佛这片黑暗的峰林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滚烫汹涌的岩浆化作瀑布高高挂下, 奔流不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婴勺想不通。

    她知道血海在西方尽头有一片无尽之地,但那里应该是接近鬼界和妖界的地方,他们得横跨整个血海。

    但这么一点时间根本不可能走这么远的路。他们连雪槠树的初生之地都尚未到达,罗山坑也压根没有遇见——那可是传中血海的中心。

    尽管血海中的地块不那么老实,但也不至于这么活吧。

    婴勺收起宏珠,盘膝在深红的王羽上坐下,她拿起胸前的海螺——那莹白的光线正延伸向矗立的峰林之中,没入那黑黢黢的一片。

    她拿不准这连亘的峰林之中是否会藏着什么东西,最终还是放下了点火的念头,给自己蒙了一层灰翳,尽量不引人注目。

    她乘着那舟似的羽毛。悄然无声地滑进了前方的黑暗。

    ……

    …………

    上官怜这辈子没跑得像今天这样快过。

    诸宁那把刷子虽然不中看,却挺中用,一路载着她们二人冲出了绝地。

    上官怜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在疾风中回头看了一眼婴勺他们的方向——那排山倒海的声势断了她回去的念头,冲得更快了。

    然而,短短一个时辰之后,二人虽然平安离开了生死之地,却在一片风平浪静的山头上停下了。

    诸宁蹲在旁边,帮上官怜举着荷伞,看着后者反复拧动那木老鼠的头和尾巴,愁上眉头:“婴勺好像比渺祝更不靠谱。”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抱怨,木老鼠一只粘得不牢靠的眼睛掉了下来,终于从大眼变成了独眼龙。

    “咔嚓”一下,上官怜忍无可忍,终于把老鼠尾巴掰断了。

    诸宁:“啊,我们回不去了。”

    上官怜:“如果它会指路,屁股一样能指路。”

    她拿过荷伞,将可怜的木老鼠丢进了血海。

    诸宁:“要不你先走,回头搬救兵回来找我?”

    上官怜的雨连着冥河,不论她在六界中的哪个位置,哪怕是沉在了血海里,这雨水都能带着她的尸骨回到冥河。但这个法子仅仅渡官能用,她没法多带一个人。

    上官怜:“我试过了。这里的地火太过旺盛,冥河水被克住了,出不去。”

    诸宁沉默。

    “果然还是渺祝比较坑人。”

    “这血海太奇怪了。”上官怜站起身,四下环顾,血海滚烫却荒凉至极,“岩浆虽然多,但并不怎么厉害。那些火蜥蜴也不是什么能耐的妖物,它们都能在这里活下来,为什么别的东西不行?”

    经她提醒,诸宁才想起来。

    最早的血海不应是这个样子的。

    六界唯一的雪槠树和魔神阎烬都在这里诞生,天族尊神和幼年曾在这里养灵,就连刑旸都是血海出生的人,后来才变成了魔。

    能诞生并养育凡人的地方,必定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各族共生之地,如今怎么会荒凉成这个样子?

    “不会是因为雪槠树被移走了吧?它可带走了半个血海的灵气。”诸宁啃着指关节,猜测道,“不过婴勺他们找的就是雪槠树……总不能是当年刑旸与魔界众人了一架,干脆把这里除了火蜥蜴之外所有的生灵都杀干净了吧,连草木之灵都没剩下?”

    “这得回去问长渊才知道。”上官怜道。

    诸宁:“要是我们有回去的本事,就不怕找不到路出去了。”

    “不对。”上官怜忽然出声。

    诸宁抬头看她,见她神色凝重:“哪里不对?”

    上官怜:“虽然我不认路,但我确定这里我们根本没来过。”

    诸宁:“你的意思是,这老鼠根本就没给我们带到正确的方向。”

    “不,恰恰是因为它给我们带的方向是对的。”上官怜回过头,看着她们走过的路。

    空气中还留有红漆未散的痕迹,她眯起眼,道,“我们先前在血雨之地赶路赶了至少两个时辰,就算刚才跑得再快,也不至于现在就已经彻底离开那一片了。”

    诸宁:“……什么意思?”

    上官怜道:“血海变了。”

    诸宁:“血海怎么可能变?”

    上官怜:“既然它实际上没有发生变化,我们为什么觉得它变了?”

    二人对视一眼。

    诸宁挥动刷子,红漆铺成的长绸再一次倏地延展开去。这一次她们终于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在极不显眼的地方,红绸的边缘隐约有参差。

    诸宁的眼力不好,不太确定自己所看到的:“这他娘的不会是……”

    上官怜吐出三个字:“缩地阵。”

    “有人在这里布了缩地阵,因为血海四处都长得一样,所以我们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连长渊陛下都未曾发觉。”诸宁愕然地反应过来,“但……这缩地阵是给谁用的?”

    “好问题。我从进来之后始终未曾怀疑过,不论是血海本身,还是将婴勺他们困住的活地阵,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但是,如果有人真有本事布下这等毫无痕迹的缩地阵,他难道会不知道,仅凭一点岩浆和石块,根本困不住婴勺和魔尊吗?”

    诸宁脊背自下而上蹿起凉意:“你是……”

    “我先前一直以为,有人怕他们来血海威胁到自身目的,所以才设下这么多绊脚石。但现在看来不然。”上官怜沉下了眼,周身的雨下得大了,“婴勺他们,很可能是被人引来的。”

    诸宁握紧了自己的刷子:“你有主意了吗?”

    上官怜看向她。

    诸宁:“我架还行,动脑子这事还是交给你吧。”

    上官怜:“我们得回去找他们,但不能走原路。那个活地阵我们未必应付得了。”

    诸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二人相视,同时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露出手腕。

    淡紫色的浮屠印在皮肤上渐渐清晰浮现,二人手腕交叠,念出咒术,紫色的光路在她们脚下流出,阵法向外坚实地铺开。

    ……

    …………

    婴勺沉入了黑暗。

    她穿行在巍峨耸立的山峰之间,那些黑色坚硬的岩石从她的两侧匀速后退。岩壁漆黑一片,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甚至没有岩浆的痕迹。

    这片峰林中似乎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深入之后,岩浆瀑布已经被远远地隔绝在身后,因此半点响动都没有。

    山峰之间偶尔有淡薄的云雾,或许是下方岩浆蒸腾出的水汽所形成。

    婴勺试着往上飞,却始终没能够到这些山峰的顶端。她不确定这些山峰是不是与天空直接连着的,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的,形成了如此错综复杂的地貌。

    总之这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有无数岔路,也有无数碰壁。走在里面,压根无法分辨东南西北。若非海螺始终指引她朝着长渊所在的方位而去,婴勺估计这会儿已经要抓狂了。

    婴勺已经几乎看不见天空。

    天空被峰林的阴影遮蔽,至极远处,已然分辨不出是天空的晦暗还是石头的黑影。

    她坐在王羽上,静静地向前掠去,好几次想要大声喊长渊的名字,却都忍住了。

    这峰林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因山峰的阻挡,她走过的路线曲曲折折,但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倘若当初杀风神刀连卓时,四境轮里能有这么个地方,她必然会选在这里埋伏,能省不少事。

    所以,如果有人,或者不是人的随便什么东西,想要埋伏,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地方。

    婴勺想到方才那声势浩大的活地阵——那阵法显然是有人借血海地块不坚的地利设下的,倘若是为了防他们,明显有些材大用了。

    可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这寸草不生的血海还有谁会来呢?

    至少,如果她是布阵的人,在知道有这峰林的情况下,一定会花时间把此地的地形摸透,而非浪费精力去布那么大一个阵法——这个地方太适合截杀了。

    婴勺迎着风,深吸了一口气。

    长渊尚且不在附近。

    然而,风里似乎有一点陌生的气味。

    婴勺皱起眉,仔细嗅了嗅。

    像是某种石头,有青苔。

    她一路过来所见的山石都十分干燥,尽管偶尔会穿过云雾,却也相当淡。更何况,她从踏进血海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看到这地方有半根草木。

    前方更暗了。

    婴勺隐去了身形,暂时收起了海螺,灭去了光。

    她谨慎地向前飘去,忍住了没点火照明,在一个拐角处一不心撞上了石壁。

    她捂着肩膀龇了一下牙。

    然而龇到一半,她顿住了。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在她头顶上方不到三丈的位置,忽然睁开了一双黄澄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