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经年(下)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聂骄阳所在的这个地方,是神族形灭时遗落下来的一片「天地」。
神族创的「天地」与仙族完全不同,便是最弱的神族所创的「天地」,于凡仙而言也是一座「天地囚牢」,只能进,不能出。
只有等一位法力更高层的神来破,方能解救困入其中的「囚徒」。
聂骄阳带着那名男子穿过「吃人」丛林,偏头看向正北方。
那里有一座院落,看到他们,正在晾晒衣物的几名男子跑了出来。
“阳姑娘!”
其中一名面容俊秀的少年微红着脸,想上前更靠近一些,但又因为对方恒古不变的清冷神情而生了怯意。
“你以后便住在这里。”
完这句,聂骄阳转身离开。
“阳姑娘……”
被救的那名男子不自觉跟上前,被后头的一名男子伸手拉住,等那道白影再次走进「吃人」丛林,其中一人才开口道:“阳姑娘不喜欢旁人跟着。”
“才不是……”
当中的少年气鼓鼓地双手抱胸,“凭什么就那个哑巴可以住在阳姑娘的那个院里,哼。”
听到这话穿着蓝色绸缎衫的清俊男子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你不知道那哑巴是女帝的心头好?阳姑娘自然要多护着一些。”
阳姑娘院里,只留着一位不能话的哑人。
虽有如此缺憾,但一副皮相却是顶好,因此在没有遇到阳姑娘之前,过的也是他们当中最悲苦的。
因为这个地方,女强男弱,除了「男女有别」这一条本质没变以外,男女之间的一切与上边的世间截然相反。
少年仍旧气鼓鼓地看着白影不见的方向,不开心道:“依我看,阳姑娘的武力绝对不输于外头的那昏帝!要是阳姑娘当女帝,外头的男子都争着抢着想入宫呢!”
可惜,阳姑娘是个武痴,每日里只喜欢往那吓死人的丛林里跑。
“唉……”
那丛林哪里比得上他们好看啊。
?
流光变幻……
这里的黑夜都是假的。
聂骄阳用捡来的红石磨着那柄长剑,剑身上的细缺口立刻就变得平滑无比。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道:“景润,这种时候你应该呆在屋里。”
一身紫色薄衫的俊美男子停下脚步,轻咬下唇犹豫一会儿后,又迈开步子,走到聂骄阳身边蹲下。
修长的手伸向那只还在用红石磨着剑身的柔荑。
聂骄阳不动声色地避开,抬眸对上那双有些错愕的眼神。
“这月亮,是假的。”
能影响外头那群女人,从来都影响不了她。
景润脸上的诧异随之消淡,慢慢垂下双眼,露出点点笑意。
随后起身往来的方向离开。
但没走几步,用满是吃人红花堆砌的院墙外传来呼声:“阳姑娘!救救我们!”
是那少年的声音。
聂骄阳拿起长剑,走近花墙时,平日里一旦活人靠近就凶悍无比的那些红花纷纷退避到两旁,让出来了一条路。
看到聂骄阳,红衣少年慌张的神情转变为喜色,上前拉住她的一角衣袖道:“阳姑娘,外头那群女人疯了,她们想闯进来!”
「月」圆之日,她们就会比平日里还要疯上几倍。
到底,也和外头那些视女子为货物的那类男子没什么不同,归根到底都是恃强凌弱的放纵罢了。
一道剑气从吃人丛林里袭出,被正前方的一名红衣女子用双斧所挡。
很快,丛林外的女子们便看到一道白影自丛林里飞身而来,又轻盈落地。
聂骄阳微蹙细眉,目光落在对面的红衣女子身上。
怪不得她们敢聚众前来,原来是找靠山来了。
几分轻蔑的目光让红衣女子怒火丛生,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冷冽无比的嗓音给震住。
“堪大任者无能,便是遗世祸害。”
朱浣清秀的面上立刻似蒙了一层红晕,握着双斧的手气得都抖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不配当暗渊的女帝!
“你、你……”
朱浣正欲反驳,却看到对面艳绝的清冷女子随手一拂,地面就被剑气划出一道长痕。
“腿过线者,断腿。手过线者,断手。”
不紧不慢的一句,却如同千斤重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站在朱浣身后的一名蓝衣女子忽然大喝一声,伸手指着聂骄阳道:“你胆敢在女帝面前放肆!”
指着聂骄阳的那指头,恰好跃过了那条线。
“啊!”
紧接而来的一声惨叫,让另外一些人瞬时清醒了不少,但也让另一拨人更加气愤。
“别怕!反正死不了!我们一起上!”
丛林外头,惨叫不断。
等「夜色」消退,「光」之下满地骇然,除了浑身是伤的一道红影还勉强站立着,其余人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聂骄阳低头看着沾染血迹的白裙,皱眉径直从那道红影身边经过。
“聂骄阳,我绝不饶你!”
然而,并没有得到丝毫反馈。
不消多时,聂骄阳又来到了那座「女帝千秋」的牌坊下。
“走,快走!”
仍旧是和昨日差不多的情景,街上的女子或推着、拉着身边的男子进屋,皆满身戒备地盯住她。
聂骄阳目不斜视,走进绸缎庄里,拿了一件素净的白裙后转身离开。
在密林里将沾满血迹的外裙换下,她环视四周,往东南方快步走去。
暗渊东南方,是最凶险,也是最能提升修为的地段。
她遥记得当初下坠之时,听到一个声音:“破暗渊者,进阶上神。”
聂骄阳握紧长剑,目光凝视着正前方一条挡路的长蛇。
她倒是没有多想进阶上神,只是总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
这里,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
?
山崖之上,凛冬之雪覆了一层又一层。
一道玄影撑着一根木杖艰难前行,狂风将盖在他发上的黑布吹落,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来。
他抵着寒风终于一步一缓地来到悬崖边,冷风拂面,吹得他布满疤痕的脸生疼。
这是最后的一处了。
三年以来,他寻遍了古籍典法,终于又寻得了一丝蛛丝马迹。
玄影松开手,那根木杖应声落地,又被狂风吹落进悬崖之下,那道玄影也如一块破旧的黑布,被卷入悬崖。
“聂骄阳……”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他的身子,也撑不到来年。
如果还是无果,便是命。
反正……她也不想见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