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身份

    今晚的「圆」月，格外长些。

    第二日，初阳。

    怀着「啃一口」心思的聂骄阳一整夜都没有得手。

    一想到外院那个吐得半死不活的少年，她的意识就会清明一些，只是伸手将身边人抱紧了一点儿。

    还是硌人的很。

    聂骄阳慢慢抬起头，昨夜他们就是靠着那块巨型萤石歇下的。

    她伸手将垂在自己胸前的那缕长发绕在指尖，红唇渐弯。可目光触到那张遍布疤痕的脸，心头就跟被芒刺扎了似的。

    那时一定很苦吧。

    绕在聂骄阳指尖的青丝松开，随风轻拂。她的手不觉轻轻触了触那张脸。

    “我定带你上去，把欺负你的人千刀万剐。”

    头突然一痛，脑中又浮现那个有绝顶容貌的哑巴。

    聂骄阳微微摇头甩掉那个幻影，伸手将身边还陷入睡梦的那人轻轻抱住。

    旧人旧事，她不愿再想。

    等她上去，世上不知过了几载春秋，早就物是人非。

    那哑巴跟自己已经是有缘无分了。

    何况，她清楚现在的自己十分喜欢身边这人。

    貌若无盐没关系，他就在一旁，她光瞧着就欢喜。

    跟他话，看着他捡石头，也欢喜。

    一想到他，就欢喜。

    或许这世上之人都有一段情咒，无所谓相貌、武力或其它旁物，就只是遇上了某个对应的人，咒便发作了。

    “嘶……”

    这时，一条银色大蛇吐着血红的信子摇摆而来，听到动静，那玄衣人影下意识地侧身，将她护在自己和萤石之间。

    这举动让聂骄阳有些惊讶，琥珀色的眸子如光遍布的清湖，波光粼粼一片。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身前人的脊背，安慰道：“它没有恶意。”

    倒是他，是睡迷糊了？把自己当作了他心头那人，才这般自然而然地护着么？

    “嘶。”

    大蛇的尾部轻轻碰到了江羽诺，终于让他从缠梦中挣脱。

    其实他一直感受得到外界的动静，只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在梦里，他看到了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但能很清楚地听到那人了什么。

    那人告诉他，这里是上古之神遗留下来的神阶天地，蕴藏在内的神力无比强大。

    所以被困在这里的仙族或神族，自身的灵力或神力都会被压制，包括一切法阵或咒术。

    但压制并不等于消失。

    若孜孜不倦地修练，灵力还是会逐步提升。

    可仙毕竟是仙。

    这世上，只有神族才能超越神族。

    如果暗渊下的神族能突破这位上古之神遗留在这里的神力，便能飞身上神，破除这暗渊困境。

    江羽诺微微偏头，便能感觉到怀里人温热的气息。

    她的灵力向来是有些寒意的，可被这暗渊神力压制，就连她的身子都暖和了许多。

    他很想多抱一会儿。

    但……她是神族，是冰肌雪骨的雪凰，怎么能总被困在这里？

    “聂骄阳，你想不想快些出去？”江羽诺轻声问道。

    “自然想。”聂骄阳身子往后挪了一挪，伸手捧住这张让她心疼的脸，“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弯起唇，忽然又蹙眉加了一句：“到时你可要知恩图报。”

    不能过河拆桥。

    本以为这人会拒绝或认同，不想他只轻声了句「谢谢」。

    虽然不是她最想听到的答案，但是却让她的心募地更加柔暖了。

    “聂骄阳，这里只有果子吃么？”江羽诺问道。

    听到这吃果子从来不积极的这人问起吃食，聂骄阳立刻坐直了身子，满脸欣慰。

    “只有果子对我们有用。”

    她环顾四周，又笑道：“不过我知道哪里有最好吃的果子。”

    “哪儿？我去摘。”正准备起身的江羽诺被聂骄阳轻易就按回原地。

    她笑道：“我去，你等我一会儿。”

    那片果林在最东南方，与暗渊底下另一个「国度」接壤，对男子而言十分危险。

    “听话，等我。”

    起身走了几步的聂骄阳忽然又回身，弯腰将软唇印在还靠坐在萤石前的那道玄衣人额间。

    然后拍了拍大蛇，转身快步离开。

    “护好他……”

    好一会儿，怔神的江羽诺才抬起左手，将指尖轻轻靠在额间。

    大蛇悠悠上前，碗口粗的身子慢慢攀到江羽诺腰间，满是坚硬鳞片的脑袋搁在江羽诺肩头，吐着鲜红的信子。

    “舍不得了？”

    不辨雌雄的嗓音从大蛇身体里传出，江羽诺淡然地偏头，伸手慢慢探到那颗蛇头上。

    鳞片如刃，能道人语。

    这条大蛇是妖蛇一族的。

    妖蛇并不是修成蛇妖的精怪，而是一类灵兽，天生就能人语，而不是像普通兽族一样，要修炼百年千年幻化人形才能学会人语。

    看来这只妖蛇也是被暗渊神力给压制，露出了本身。

    “你知道我是什么。”江羽诺有些惊讶，他不想才有两面之缘的妖蛇，就看透了自己。

    “哼……”

    妖蛇发出一声冷哼，血红的信子几乎都快要扫到江羽诺脸上。

    “你身上有那半兽该死的臭味！”

    该死的南赫！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逃离暗渊了！

    “半兽？”江羽诺喃喃开口。

    先前梦境里的男子，便是妖蛇口中的南赫。

    他是谁？

    自己的生父么。

    “不过……”

    银色大蛇慢慢将江羽诺缠紧，硕大的头颅从他肩头挪到他对面。

    “你的臭味要更浓些。”

    是它最讨厌的九命一族。

    大蛇又发出「嘶嘶」的响声，似乎很兴奋，“这可是上古之神的天地，即便那丫头天赋再高，想要突破上神之阶，起码得过百年千年。可是你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九命一族！

    即便九命一族是神族之中最弱的，可是这一族却有上古神族都没有的本领——逆转光河。

    自天地初生，最强的上古神族逆转光河都会违背大千世界的本源道法，遭受无法承受的反噬，但是九命一族却不会。

    只要是九命一族心甘情愿付出性命来换取光河的逆转，被逆转的光景便会不受本源道法的追责，造成大千世界的混乱。

    这也是九命一族几乎灭族的根本。

    每位九命一族都有九次机会重塑这天地，而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强者。那么，世上真正的强者谁能容忍？

    好不容易登到高位的人，都害怕有一日自己的艰辛被突然抹消，被「再来一次」。

    这一点，它深有体会。

    “你因为那半兽，功亏一篑了。”

    平淡的陈述让大蛇碧绿的眸子转瞬化为金色，它慢慢靠近面前的这一张脸，语气讥笑道：“过慧易折，你们九命一族就是学不乖。”

    还好，那只半兽和眼前这东西都是情种。

    它再次冷哼一声，问道：“你逆转几次光河了？”

    南赫是只半兽，逆转一次便没有第二次机会，他比南赫的血脉纯很多，怎么也有两次机会。

    见那人沉默，它讥笑道：“罢了。只是百年千年，你与丫头厮守在此，郎情妾意多好。”

    况且就算怂恿他用性命逆转光河，也不过十几载光阴，自己还是被困在这暗渊底下。

    还不如安心等这丫头突破上神之阶呢。

    毕竟，惹它不愉快的是南赫那半兽，又不是眼前这可怜的东西。

    它青素还是向来恩怨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