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完结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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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水里头一片冰凉。

    夏蒹睁开眼,但井池之中空无一物,晃似诱她下来的镜花水月。

    【宿主,恭喜你,终将得偿所愿。】

    系统的声音在一片水声中回荡,夏蒹举目四望,忽见前方一点光亮,她指尖迎着井水的冰冷,往冒着光亮的深处坠落而去。

    温暖压上她冷到发痛的指尖,在这片冰冷的黑暗里,夏蒹不知为何,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人紧紧拥抱。

    炉火劈啪作响。

    温暖的干燥感沉在空气之中,夏蒹深陷在床榻里,她睁开眼,面庞呆滞的看着眼前。

    这是一间木屋。

    她正躺在床榻上。

    大脑在迟钝且缓慢的接收消息,她垂下眼睫,看到少年倾泻而下的墨发,他脸侧贴在她的心口上,双手伏在她两侧,紧紧抱着她。

    “晚......”

    夏蒹刚出一个字,便不想了。

    一方面,是因为她嗓子哑的太厉害。

    另一方面,是裴观烛抬起了头。

    夜色寂静,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少年面孔映照的苍白恍若清池冷玉。

    他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满头墨发遮挡在脸颊两侧,月下少年,那是令人惊愕的美,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话。

    直到夏蒹看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到她的脸颊上。

    “夏蒹,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感觉他甚至都很心翼翼,真是不可思议,夏蒹好像是头一次在裴观烛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你干嘛要压着我?”

    “什么?”他定定看着她,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我,你干嘛要压着我?”她在梦中便觉得身体很重,此时头脑迟钝,第一反应便是问这个。

    裴观烛只看着她的眼。

    夜色从中流淌而过,夏蒹看见他眼眶有些泛红。

    “因为听着夏蒹的心跳声,我才能睡得着觉,”他话是一贯的温声细语,指尖抚摸着她面颊的皮肉,“压到你了。”

    “还行,”夏蒹看着他,迟钝的大脑好半晌才转了下,“这是哪儿?”

    “你同我在雪地里昏了过去,之后,你我被帝伽摩耶连同他的徒弟救了回来——”

    裴观烛同她,细细了遍经过。

    “福大命大。”夏蒹笑起来,裴观烛漆黑的眼珠痴痴看着她笑,半晌,夏蒹也笑不起来了,眼睛看着他。

    “夏蒹,我送你一样东西。”

    “东西?”

    “嗯,”裴观烛自衣袖里拿出一把金色钥匙,交到她手上。

    夏蒹不解,视线从手心钥匙上移开,落到他面上。

    “这是我脚踝上金镯的钥匙。”裴观烛与她四目相视,浅浅笑开。

    “你现在解开它就是。”夏蒹下意识便想将这钥匙推回去,却被少年苍白指尖揽住五指并拢。

    指腹摸到这把冰凉凉的金色钥匙,夏蒹不解,微微蹙眉。

    “它不是钥匙,夏蒹才是我的钥匙,”少年眼仁儿漆黑,眸底却染着星亮,“这金镯,在这之前是我造下的孽给我的,如今,它是夏蒹给我的,而你给我的桎梏,我心甘情愿。”

    这话,不亚于他向她投降。

    此后,她再不是封锁利刃的刀鞘,时刻还要担心着自己也终有一日会被利刃的锋芒划伤。

    而是利刃一旦落到她手里,便心甘情愿成了把钝刀。

    “夏蒹,”裴观烛微微弯起眼,漆黑的瞳仁儿里只剩下她的倒影,“我爱你。”

    夜色悄然流淌。

    夏蒹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心跳若鼓点跳跃,眼眶泛酸,她弯起眼睛,笑叹出一口气。

    “我也爱你,晚明。”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有所回应。

    夏蒹看着裴观烛的眼神变得呆滞,捂嘴轻笑,但裴观烛却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是那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有些傻,还有些稚气的少年笑意。

    “嗯,我知道。”

    他看着她,“我知道,夏蒹爱我。”

    *

    夏蒹在木屋养了近十日,终赶在一天大晴的日子,两人一起互相搀扶着出了木屋门。

    出人意料的,这间木屋就建在云山间后山不远处,裴观烛和她,明明再往远处才会有村落,他也没有出去过,一直以为这座木屋建在远处的村落里,还在想届时体力不支的二人该如何回去,没想距离如此之近。

    但“近”,也并不算近。

    她们赶在下午,夏蒹和他睡醒一觉,裴观烛自从雪山之事后,睡觉一定要在夏蒹身畔,听着她的呼吸声才会心安,所以他们一般都是一起睡觉,就导致两人睡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才吃饱喝足出了木屋门。

    再赶到当时跌落的峭崖处,天已一片漆黑。

    夏蒹中途便没了力气,让裴观烛背着,所以她有闲心看看天上,便见远处有比天上星星都亮的火把,有人远远在喊裴观烛的名字。

    “晚明?”

    裴观烛也听见了。

    他抬起头,目光注视峭崖口上方片晌,“是皇家的人。”

    少年话,白雾往上,他扬声,“我们在这儿!”

    火把一瞬聚拢,有人扬手,大声呼喊,“裴大公子!站在原地!我们这就下去!”

    夏蒹看见有一波人,黑压压的往反方向跑,有人跑了圈又拿着东西回来,有人一去不复返,大抵是去通风报信了。

    有长长的绳子一点点落了下来。

    身穿皇家侍卫服的人搭着绳子从上头下来,裴观烛抬头看着,那侍卫脚尖踏到地上,正要牵过裴观烛,裴观烛弯下腰,将夏蒹给放了下来。

    “辛苦先带着她上去。”

    侍卫犹豫片晌,应了声是,夏蒹看着裴观烛,手搭上侍卫的肩膀,让侍卫背着上了山崖。

    再从高处往下看,少年还站在原地,见她视线下来,还对她招了招手。

    “夏姑娘,上去吧。”

    那体壮的侍卫道,夏蒹应声,崖边有其他侍卫过来扶她,夏蒹手搭着他们,脚尖踏地站起身。

    遥遥,她望见远处有一片更亮的火把过来了,但她没心情理会,第一反应便是转过身往下望。

    裴观烛也被侍卫背上来了。

    同时,身后人声逼近,夏蒹没用那些侍卫,第一个过去扶起裴观烛的手,直到看着他人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了,夏蒹这心才彻彻底底的放下来。

    但少年视线只在她面上一晃,便落到了她身后。

    夏蒹随他视线转过头,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娴昌也过来了。

    女人再不似初见,她满头发丝披散未束,身上是一身胡乱披着的厚长衫,身畔宫女举着宫灯,夏蒹甚至看见了她眼下黑圈。

    在她身侧,压着背负荆条浑身是伤的裴云锦,和裴云锦身后,正呆呆看着裴观烛的裴玉成。

    “镜奴,”娴昌过去,看见裴观烛的脸,像是看着一场虚幻破碎的梦,她手往前伸,“镜奴,过来,过来姨母这里,让姨母好好看看你。”

    但裴观烛没往前走。

    他只牵着她的手。

    “镜奴?”娴昌眼珠落在她们紧紧相牵的手上,抬起头,“你怎么了?过来啊,来姨母这里。”

    “镜奴,快过来。”裴玉成也道。

    “不,”裴观烛看着她们两人,“姨母,父亲,我不回去了。”

    娴昌微微张开嘴,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整个人都惊住了。

    “我满足不了姨母与父亲的期待,”裴观烛弯起唇角,“因我有心爱之人,已知晓世俗之爱,”他看着裴玉成逐渐惨白的脸,“再不是你们心中期盼的镜奴。”

    雪花一扬一落。

    裴玉成竟就这样直接面容呆滞的跌在地上。

    “你......你这眼神......”裴玉成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却觉得不论哪里都对不上了,哪里都不对了,“你这眼神......”

    “我已知爱,”裴观烛看着他,“我决定与她离开远离京师,往后,也再不回京师。”

    裴玉成面孔惨白如死灰,话里重复的,却仅仅是裴观烛那句,“你已......你已知爱......你怎能......”

    眼看二人无言语。

    裴观烛面上没了表情,牵着夏蒹就要绕过人群离开,途径跪地的裴云锦时,裴云锦狠狠一抖。

    裴观烛看着他,轻轻笑出声。

    “我不会杀你,云锦,我再不会造下杀孽,”裴云锦抬起头,看着裴观烛微微弯起眼,“我与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裴观烛抬步。

    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肩膀。

    “镜奴!”娴昌惊慌失措,眼瞳发颤,“不论你是否知爱!姨母不论你是否知爱知世故!别离开姨母!姨母求你!别离开姨母!姨母不能没有你啊镜奴!”

    四面一片无声。

    兴许是贵妃话语太过露骨,大家都听出其中不对。

    夏蒹深深吸进一口气。

    “娘娘,”她抬起头,看着娴昌近乎快要崩溃的眼睛,“您真的认为,您离不开的是镜奴吗?”

    眸光定住。

    娴昌微微张开嘴,面孔好似凝滞。

    “秋海棠,”夏蒹弯起眼睛,“盼望明年,后年,大后年,也会在娘娘宫中常开放,毕竟娘娘也过,您是因为怀有珍贵之心,海棠才愿存活在您的院里。”

    娴昌看着她。

    面孔像是被震惊慑住,裴观烛仅仅只是轻轻牵拽,衣角便从女人的指尖中滑了下来。

    她一声不吭,不知为何,再没看裴观烛一眼,只魂不守舍的低着头,夏蒹面上再没了笑,只轻叹了口气,牵着裴观烛的手往前走。

    再没人拦她们。

    因为其实,这些人自始至终,需要的都不是裴观烛。

    二人不知走出多远,直到再没了踪影,娴昌才轻轻“啊”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她带着的一批人忙跟上她,转瞬之间,悬崖之上,只剩裴玉成与裴云锦两父子。

    裴玉成面色一片惨白,眼珠骨碌转动,落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裴云锦身上,忽然暴起,照着裴云锦的肚子便狠狠踢下去。

    “都是你的罪!”他尖叫着,一脚一脚狠狠踢着裴云锦的肚子,“若不是你!若不是有你这么个脏东西从中作梗!那个孩子永不会知爱!都是你的罪!我的镜奴!我最干净的镜奴!”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裴云锦呕出血沫来,他躺在雪地里,笑的眼中含泪,“你恶不恶心!我这么多年!究竟是喊了个什么畜生为父!天生残缺在你眼中是净,聋哑是净!痴傻是净!眼盲心瞎是净!在这个家我不敢泄露一丁点聪明才智!人的七窍玲珑你哪点儿接受得了!?但人就是人!哪怕是裴观烛!哪怕是裴观烛的生母心中亦有阴暗!如今!这便算是你裴玉成的福报了!哈哈哈哈哈!荒唐!究竟是多可悲的人!多可悲的人!看不得世上一点人心——呕!”

    狠狠一脚。

    裴云锦被踹的背弯成弓。

    裴玉成用断指掐住他的脖子,手却早已经使不上力了。

    多可悲。

    裴云锦看着他,泪水直流。

    多可悲,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悲,哪怕是裴观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狗!是被这个畜生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幼时在大家族之中挨欺负,挨,被兄弟砍断了手指头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因被欺负,所以恐惧人心,转而痴恋傻子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畜生!你个猪驴不如的东西!一身肮脏血!还敢!还敢对我叫嚣!庶子!肮脏血!”

    裴玉成骂着他。

    却忘了,他口中的猪驴不如,肮脏血,都是他自己曾被骂过的话。

    “猪驴不如的是你!”裴云锦流着泪,他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一下子紧紧掐住裴玉成的脖子,形势调转,裴云锦掐着他的脖子,见他脸越来越红,却终是松了手。

    “自生自灭去吧,父亲,”裴云锦笑起来,满口的血渗进他牙缝里,他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儿找个地方,上吊去了。”

    风清雪无的黑天。

    裴云锦转身往回去。

    裴玉成在原地躺着,直躺到第二日青白天,他起身往前方林中去,看见了裴云锦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尸体,尖叫嚎啕,当场便疯了。

    而这些,夏蒹与裴观烛早已一概不知。

    她们追随柳若藤与许致,一路前往了青云。

    之所以前往青云。

    也是因为,裴观烛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他开始吃不下饭,整天整夜都在睡觉,

    夏蒹去哪里都不安心,也就在柳若藤许致二人身畔,还能睡个好觉。

    夏蒹花钱买了套宅子,就买在柳若藤跟许致居住的客栈后头。

    而柳许二人知晓她俩过来,也乐不开支。

    开春了。

    柳若藤白天过来教夏蒹做了个风筝,晚上,裴观烛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夏蒹便坐在缠枝木椅里继续做第二个风筝。

    “给我做的吗?”

    裴观烛看着她的侧脸,好久才问,声音轻的,像是一缕青烟,一吹便散。

    “是呀。”夏蒹对着烛火,捻着木棍,严丝合缝贴好了风筝一角。

    裴观烛微微弯起眼,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但我没力气放了,到时候,夏蒹帮我放吧?”

    黏风筝的手一顿。

    夏蒹眼睛定住,声音轻快高昂,“嗯,好啊,那我就帮这个柔弱的晚明放风筝,我是不是个好暑啊?”

    没人回话。

    夏蒹指尖一顿,少年躺在床榻里闭上了眼,夏蒹嘴唇发颤,腿脚发软一步步过去,将指尖放到少年鼻息下。

    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脸,却笑不出来了。

    裴观烛太瘦了。

    他已经开始一点都吃不下饭了。

    哪怕是她求着央着,裴观烛也吃不下了。

    夏蒹缩到裴观烛怀里。

    如今听心跳声的,早已经从裴观烛变成了夏蒹。

    第二日,天色大晴,夏蒹在院里放了两个风筝。

    柳若藤在她身侧陪着她,手时不时往上指,“夏姑娘,你这俩风筝都要缠到一块儿去了,快快分开些吧。”

    夏蒹正要应声,听见从屋里传出点声音,便见一只苍白的手掀开棉帘,少年披着白色狐裘站到门槛边,面色苍白若纸,哪怕是骨相好,如今也早瘦的让人看了便觉触目惊心。

    柳若藤多日没见他了,哪怕是听夏蒹了裴大公子患病,此时看了,还是怔住。

    但夏蒹却笑起来。

    “晚明,你看我的两个风筝,放得好不好?”

    “好。”

    裴观烛漆黑的眼仁儿看了眼天上的两只风筝,纠纠缠缠,飞到一块儿去了。

    但少女只顾着看他。

    “夏——”

    他想话。

    大脑犯昏,眼前发黑,裴观烛扶着墙,一点点回了屋里。

    那之后,裴观烛半月未醒。

    夏蒹抱着他,脸压在他心口上,日日夜夜听着他的心跳声。

    少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原本美丽的墨发疏于理,逐渐显得有些毛躁,就像是人的生命流逝,发丝也一点点没了命。

    夏蒹垂下眼睛。

    看着裴观烛脚腕上的金环。

    空出好大一块空隙。

    如今,怕是都不用钥匙了吧。

    她轻声笑起来,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裴观烛多爱漂亮。

    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怕是都会没脸见她了。

    这夜,青云少见的,在冷春下了一场雪。

    夏蒹已经不知有几日没怎么下过床了。

    她贪恋着裴观烛的呼吸。

    贪恋着少年的心跳声。

    有时候,夏蒹会和裴观烛讲讲以前的事。

    但更多时候,夏蒹还是喜欢一声不吭的抱着他,就这么抱着他,就足够了。

    这夜,夏蒹睡得昏昏沉沉。

    却在睡梦里,听见裴观烛喊她的声音。

    “夏蒹,夏蒹。”

    她睁开眼。

    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珠。

    裴观烛的手放在她墨发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

    夏蒹看着他,瞳仁儿都在发颤。

    “晚明......”

    没人话。

    裴观烛只是抚摸着她的长发,抚摸着她的脸颊,睫毛,眼皮,像是想将她的面容记下来。

    “你干嘛啊。”

    夏蒹笑起来,却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裴观烛痴痴看着她。

    “我舍不得你,夏蒹。”

    这句话,太简单,也太轻易了。

    偏偏重量却压得夏蒹心都是涩的,酸的。

    泪溢满她眼眶,夏蒹紧紧抱住他,少年早已成了一把骨头,包裹着苍白的皮肤,他容颜不再,但夏蒹紧紧抱着他,整个人都哭的发起抖。

    裴观烛下巴放在她发顶,用单薄瘦弱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夏蒹,下辈子,”少年的声音很轻,“下辈子,我投胎,做一棵树吧。”

    他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却不带情意,仅仅只是想要确定她人就在这里,“我做一棵树,夏蒹就做一朵花,或者是一个蘑菇,然后......夏蒹就长在我的身上,你我,谁都不分开......好不好?”

    夏蒹笑起来。

    她笑的浑身发颤。

    眼泪却从眼角落下来,划进发间,洇湿了面下床榻。

    “好啊,”夏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的可笑,“晚明做一棵树,我就......呜......”她紧紧咬住唇,早已泣不成声,但终究是完了这句话。

    “我就......做一个蘑菇,长在你身上。”

    “夏蒹,好黑啊,你点没点灯?”

    “点了啊,点了的。”夏蒹,桌上烛火通明。

    但裴观烛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好黑啊,夏蒹,好黑啊,我好怕啊,夏蒹,我好怕啊,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

    他,哪怕是夏蒹紧紧抱着他,他也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声音呜咽哀求,夏蒹听不下去,抱着他扶他起来,跑到衣柜里翻出白色狐裘给他胡乱套上,她紧紧将裴观烛抱进怀里,但裴观烛看不见光亮,也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

    “好怕,不想......不想和夏蒹分开,不想......不要留我一个......我求你......不要留我一个......”

    “不会的,晚明,不会的,你听我,哪怕是我回去了我的时代,我也会尽完孝便去找你,你要等我,好好地,乖乖的等着我,我很快就到,很快就到你身边去,裴观烛——”

    “好怕,我好怕啊......好怕啊......不想......不想自己一个人......我好想和你......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他被她搂在怀里,浑身发起抖来。

    夏蒹紧紧抱着他,泪滴答滴答落下来。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了。

    夏蒹紧紧咬着牙,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正前方。

    泪水流了满脸。

    她感觉到了什么。

    是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流逝,消失。

    是裴观烛离开她了。

    是和她同生同死,她的绑定对象,她的命,离开她了。

    彻彻底底的。

    放在她手腕上的手一片冰凉。

    夏蒹视线怔然。

    “其实,我好想和你放一次风筝啊,”四下,寂静到落针可闻,夏蒹看着前方,紧紧抱着裴观烛的身体,“好想,好想。”

    “但如果你和我,真的变成大树和蘑菇,咱们也放不了风筝了吧。”夏蒹笑起来,她又哭又笑,浑身都在发颤。

    指尖开始一点点发冷。

    夏蒹靠着他,他们两人坐在床边,夏蒹头靠在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他。

    烛火映在二人身上。

    夏蒹感觉到呼吸被压制,她睁开眼,牵住裴观烛的手,浅浅笑起来。

    只要紧紧牵住手。

    如此——便再也分不开了。

    视线发昏。

    夏蒹牵着他的手,一点点,闭上了眼睛,思绪,灵魂,掉进一片黑暗里。

    屋外,长夜雪簌簌而落。

    她们坐在一起,紧紧相靠闭上眼睛,晃似只是一起睡着了。

    “......”

    “......”

    脚下,是一片冰凉。

    夏蒹在一片漆黑的路上走路,赤脚踩在一片落满水的地上。

    前方,有一个洁白的光点。

    夏蒹往前走,四面逐渐被洁白所替代,当夏蒹回过神来时,四面早已经是一片花白。

    【叮咚!恭贺宿主完美完成任务!】

    欢呼声,坠着温暖的光束,落到夏蒹身上,夏蒹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身穿一身白衣的少年。

    是裴观烛。

    他看着她,浅浅笑起来,一如往初。

    从花白的天上,哗啦啦落下来一大堆木签,几乎快要堆成一个山。

    夏蒹不出话,听见这堆木签堆在地上,怔愣抬起眼。

    【因宿主完成任务良好,且与书《遥遥相思》的男配裴观烛缔结两姓姻缘,结永生永世相伴不离之羁绊,亦因绑定角色裴观烛现已在其世界身死,所,主神系统参考二人相守不离的愿,如今,给予绑定角色裴观烛一个机会。】

    【那就是,给予他重新投胎,以新身份到宿主夏蒹的世界之中!但投胎成什么身份!全看抽到的木签好不好哦!】

    系统的欢呼声,和四面八方涌入而来的鼓掌声汇集到一处。

    夏蒹抬起头,看向裴观烛。

    但少年只是过来,紧紧牵住了她的手,接着弯下腰,拾起了离她脚边最近的那个投胎木签。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