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顾行书的那笔钱分了三次进他卡里, 谷阳是公证的律师，在现场的脸色比咖啡还难看，谷阳伸出手数着纸上的零, 嗯, 只要他这个金牌律师再努力工作一千八百年, 就可以挣到了呢。

    沈放舟没在意, 身形懒散地靠在椅子靠背上, 挑着眉看顾行书。

    顾行书是真没想到沈放舟能拿出来这笔钱, 笑了, 他喝不惯咖啡，只要了一杯冰水, 杯壁上起了雾气，他问：“诶, 大侄子, 你这钱...告诉你叔叔没。”

    这么一大笔钱，顾行书怕沈南城追究到他身上，要不到钱事，惹怒了沈南城, 他也别想在淮市混了。

    沈放舟摇头, 回答他：“我叔叔不知道这笔钱。”

    顾行书更疑惑了，他之前还以为是沈南城就这一个侄子, 所以把沈放舟当继承人培养,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想的这样。

    他看向谷阳，谷阳咬牙切齿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答：“是这样的呢。”

    他已经快疯了，都想把沈放舟扔淮河里冷静冷静。

    hello，没事吧, 这可不是数目，你就这么白白送人了，你爹妈知道得原地气死。

    顾行书被他蹬得有点后怕，讪讪地收回目光，嘿嘿地笑了两声。

    沈放舟做起来，随手翻开合同，匆匆看了几眼，就翻到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动作很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谷阳在旁边比他还纠结，声叫了一声，吸引了咖啡厅里不少人的注意，谷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死死扯着合同，声音哀怨：“沈放舟，你再想想。”

    沈放舟把他手撇开，把合同递给对面的顾行书。

    顾行书乐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笔钱是沈放舟的，但最舍不得的是谷阳。

    有意思。

    他搭着谷阳的手，拿笔在那份赠与协议上签了名字，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谷阳的脸色，调侃他：“我，人家自己都愿意，你个律师着急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

    谷阳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要死，末了把扯着合同的手放开。

    谷阳叹了口气，觉得沈放舟没救了，最后一次告诉他：“沈放舟，这个数字，你将来可是挣不回来了。”

    沈放舟的父母出于补偿的心理让他带回来这笔钱，但沈放舟转手又“赠送”给了顾行书。

    沈放舟眉目很舒展，笑着回他：“那就挣不回来喽。”

    少年的语气并不在意。

    顾行书侧头看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沈南城和沈放舟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沈南城二十岁的时候可以在南港一掷千金，沈放舟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千金散尽。

    有意思。

    他起身，临走时候朝着沈放舟点头：“你放心，钱我不白拿。”

    是指他答应沈放舟的事。

    沈放舟点头，目送着顾行书走出咖啡厅。

    谷阳满脸生无可恋地喝了口咖啡，反问沈放舟：“满意了？”

    沈放舟嗯了声，站起来，提醒他：“对了，你等一会儿记得把咖啡钱结了，我从现在开始要省钱了。”

    他还得省钱给他花花妹妹买旺仔牛奶呢。

    谷阳：“......”

    沈放舟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嗯？”

    谷阳拿手指指着门口，声音有点虚，让沈放舟麻利点滚。

    钱，那么多钱，都被这个破烂玩意儿给败光了。

    他快气死了！

    沈放舟耸肩，把谷阳的冰美式推给他：“喏，喝点吧，败败火。”

    谷阳：“......”

    啊啊啊啊沈放舟你这个赔钱货！

    //

    天气很冷，沈放舟把自行车停到固定的位置以后就晃晃悠悠往学校大门走。

    初冬有寒气，呼出口气来都会带着白气，沈放舟了个哈欠，一步，两步。

    第三步的时候视线出现陈漫云的背影，看着很娇，低着头慢慢走着。

    陈漫云是那种很听话的好学生，平常总是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搞得沈放舟平常也不好意思不穿，天气冷，她在校服外面套了件蓝白格子的毛呢外套，领口处毛绒绒的，她藏在里面，像只冬眠的动物。

    沈放舟快步走了几步，笑了下，他走到陈漫云的右边，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

    陈漫云本能地转头，没在右边看到沈放舟，疑惑地蹙眉，下一秒就听到少年的笑声。

    很低，混着冬天特有的寒意，冷冽又缱绻。

    沈放舟笑着摸了摸陈漫云的发顶，毛茸茸的，也像动物一样。

    声音有点懒洋洋地调侃她：“妹妹，你怎么这么懵呢？”

    陈漫云蹙眉，不高兴地开口：“人都是有惯性的好不好？”

    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就是朝被拍的那一边看呀，沈放舟才讨厌。

    沈放舟继续笑，手伸进她的脖子后侧，姿势是要拿手冰她，陈漫云边退边躲开，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没有预想中的凉意。

    沈放舟没有动作，只是帮她整理下领子就退开手。

    陈漫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刚才她就是没懵，扯着沈放舟袖子和他商量：“不行，你再拍我一次，我这次一定反应得过来。”

    她还不信了。

    沈放舟挑眉，笑着看了她好几秒，没答应。

    “妹妹，这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玩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陈漫云抿唇，满脸不高兴地走在前面，沈放舟隔着几步跟着她，没过一会儿少年伸手，像刚才一样拍了拍她的右肩。

    陈漫云在想事情，再加上刚刚沈放舟拒绝了她，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被拍以后还是动作很快地朝右边转。

    几乎是转过去头的瞬间陈漫云就反应过来了，懊恼地想着，应该往左边转的。

    下一秒她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沈放舟亲了她的侧脸。

    就像被拍到以后所有的本能反应一样，少年亲了她一口。

    甚至不带任何情/色的感情色彩，很轻的触碰，沈放舟很快就推开，笑着看陈漫云脸红。

    外面风声簌簌且寒意侵袭，可他只看向陈漫云，好甜。

    陈漫云的脸躲在毛呢外套的领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开口，他：“船哥，你正经点。”

    沈放舟了句冤枉，没认识陈漫云之前他可是淮大附中第一正经人来着。

    //

    课间时候徐平峰来宣布元旦晚会的事情，总的来就是一切从简，各班自己操办，娱乐放松一下就算办完了，毕竟马上就是期末考试，总不能喧宾夺主，把学生的心再弄得野了。

    沈放舟没仔细听，趴在桌子上和陈漫云玩五子棋。

    陈漫云总要耍赖，明明都画了错号，又反悔要下别的地方：“我不下这儿了，我下这儿你就赢了。”

    陈漫云超级声地话。

    沈放舟笑了，捉住她的笔：“别耍赖，陈漫云。”

    刚才有赌注来着，不然沈放舟也不会这么上心。

    陈漫云叹了口气，不玩了。

    才玩了一会儿，她已经输给沈放舟好几次了。

    沈放舟把纸收起来，提醒她：“赌注什么时候兑现，嗯？”

    赌注是沈放舟提的，输一局，亲一下。

    沈放舟掰着指头数陈漫云输了几局。

    陈漫云转头，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是课间，徐平峰还在上面奋力地演讲：“对啊，咱们30号有个测试，31号下午上两节课就开始联欢。”

    “虽然是咱们班内联欢，但是大家也要踊跃参与啊，这可能是咱们班最后一次组织跨年活动了。”徐平峰音调有些低。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就没有时间跨年了。

    班里吵闹的气氛突然停滞住，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吵吵闹闹走过青春的时候没有想到以后会分别。

    徐平峰也顿住，过了一会儿又笑着话：“嗨，还早着呢，这样啊，咱们这个元旦晚会是鼓励大家表演的哈，到时候科任老师也来，大家有节目的...嗯...报给李冉和高原吧。”

    李冉在下面点了点头。

    沈放舟听到三十号的时候顿了顿，顺便把刚刚玩五子棋的纸收起来，转头：“妹妹，你知不知道三十号是什么日子？”

    陈漫云在心里算了算，开口:“三十号，嗯...”

    她算出来了，但还是没反应过来沈放舟的意思，迟疑着回答：“是KFC疯狂星期四？”

    她船哥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

    沈放舟顿了顿，声音压低，沉默了几秒以后开口。

    “陈漫云，我是在那天出生的。”

    三十号，是他的生日，他出生的第二天是元旦，他们把沈放舟交给了沈南城，再也没回来过。

    ......

    陈漫云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下巴压着手背，用气声问沈放舟想要什么礼物。

    少年看着她，突然摇了摇头。

    沈放舟在人间晃荡的第十八年，上帝把陈漫云带到他面前，是恩赐，也是命运。

    他从此有了披荆斩棘的勇气，但也有了肋骨。

    神爱世人，所以把陈漫云带到他面前。

    这次遇见就是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沈放舟半天没话，陈漫云感知到他的情绪似乎并不太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地唤他。

    她想让他别伤心。

    沈放舟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莫名其妙地开口：“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陈漫云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

    沈放舟顿了顿，开口：“所以刚才输给我的那五下，什么时候兑现，嗯？”

    好姑娘可不能欠账。

    陈漫云：“......”

    她就知道，沈放舟正经不了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