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在年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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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在年轻时死去,既无爱恋,也无忧虑,如金色的星辰陨落,如不谢的花朵升起

    “我希望被长久敌意所苦恼的人和我一起,在我的墓碑上找到欢愉

    “请把我安葬在那远离喧嚣大路的地方,那里垂柳弯腰,撩弄水波,未收割的无叶豆泛着金黄

    “愿睡意朦胧的罂粟盛开,愿风吹过我的头顶

    “我不回顾走过的道路,不回顾逝去的疯狂岁月,当唱完最后一首赞歌,我会无忧无虑地睡去

    “但请别让火焰彻底熄灭,请别把那个女人忘记,她曾唤醒每个人的心

    “我愿在年轻时死去”()

    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随着千叶的应声,埃卢推门而入。

    “千叶姐,您找我?”

    千叶将唱片的声音调,转身伸将两张她已经签字盖章过的文件递给埃卢。

    “嗯,你去趟核心城,今晚就走。”

    埃卢接过看了看,着实有些惊讶,“您要把之前持有的谭伊市城市债券全部抛售?”

    “对,越快越好,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套现的资金先存进灰度银行里别动,等等消息。”

    “请允许我问问原因,”埃卢轻轻皱眉,“两年前您过这批债券最少要持有十年以上,因为谭伊是整个第三区最适合中产养老的城市,这两年也不断有人从核心城迁出,在谭伊置业,可见您当初的判断是没错的。现在就抛售,我们的收益只能达到预期的6%不,可能还不到0%。”

    “那当然是因为情况有变,”千叶摘下眼镜,“抢在前面至少还能卖出价,再等下去就得亏钱了。”

    埃卢不解:“什么让您改主意了呢?”

    “这里适合养老,是因为g的新人基地在这里。”千叶答得不急不缓,“所有人都相信,整个第三区除了核心城,没有哪个地方比这儿更安全。”

    埃卢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那么,这里将要变得不安全了吗?”

    “那谁知道呢,”千叶捏了捏脖子,“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这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事实如何。”

    埃卢将文件收起。

    “明白了,我今晚就动身。”

    或许是因为今晚回忆了太多从前的事,这天夜里,赫斯塔又一次梦见了短鸣巷的一切。

    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屋里,母亲围着一条竖条纹围裙,正在尝新煮的羹汤。

    这么多年过去,她又一次见到了妈妈。

    那时的妈妈非常年轻。

    年轻,清瘦。

    她的样子仍停留在与赫斯塔分别前的样子,一条墨绿色的绒缎将她及肩的软发绑成一束,沿着细长的脖子垂在右肩。

    她的肩膀,单薄得像一只鸟。

    母亲的头发此刻是深褐色的——赫斯塔的也是。这些是后天染上的发色,发根处仍能看见些火焰般明亮的微红。毕竟,想要平平安安地藏于人海,就得做一些必要的伪装,不论在什么地方,像她们这样的红发都太过扎眼。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绿色的木凳子上。她记得,这是自己从短鸣巷附近的6号垃圾场捡回来的,老查理帮她修了一条被雨水泡烂了的凳子腿,还找来了半桶油漆。

    她自己亲把木凳漆成了绿色的,然后才送给了母亲。

    家里的桌子是一个空酒桶加一块半圆形的木板,她们用锤子和钉子把它们固定在一起,母亲在上面铺了一层桌布,叫它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茶几。

    茶几的下头,垫着好一层已经踩得有点毛糙的绒布地毯,妈妈特意将十几块不同材质的浅绿色布块逢在一起——它们来自床单、旧大衣、帆布包或长短裙,材料自身的花纹在这种拼接下呈现出一种碰撞的活力。

    桌面上,一朵用铁丝和卡纸叠成的纸花插在海绵垫子上,与伯衡有关的那把银色钥匙就放在旁边,旁边是一本已经被翻烂的埃德加黑暗故事集上。

    这一定是梦。

    赫斯塔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拜托了,先不要醒。

    她伸轻轻触碰母亲亲做的海绵花台。

    还好,重要的东西都在。

    在短鸣巷,赫斯塔常常听妈妈起她以前在十四区的生活。妈妈对过去的一切都很怀念——虽然十四区北部的气候远不如这里的宜人。

    听,那里的冬天十分漫长,从当年十月到次年四月,大雪几乎不化,然而,冬天却是围炉聊天和读书的日子,所以生活并不孤独。

    妈妈经常起她时候有一间完全按照埃德加描述来布置的房间:木质的茶几,墨绿色的铸铁椅,绿色波点地毯,白色的、垂直于地面的窗帘

    而妈妈的妈妈则常常会在冬日的午后,坐在同一张茶几边上和她一起读书。

    这些昔日的光景就像是妈妈的“锚”,它们牢牢抓住着她,让她始终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可惜短鸣巷几乎搞不到什么纸质书,在闲暇时候,母女俩只能坐在茶几边上读旧报纸——直到有一天,真就出现了那么件凑巧的事,她们从老查理那里得到了一本埃德加黑暗故事集上。

    妈妈用她两个月的微薄薪水向老查理换来这本书,老查理也爽快答应。

    这本黑暗故事集是十四区的译本,上面的文字方方正正,与短鸣巷里能见到的文字截然不同。

    很多个日夜,母亲和她围坐在茶几旁,用这本书当赫斯塔的识字启蒙,她有时听着母亲读故事,解释词汇,有时抄写被重点划线的优美文句。

    梦里,赫斯塔又一次低下头,把侧脸贴在了桌面上。

    她两扣住桌子的边沿——每当她这样趴下来的时候,视线总是能刚好落在灶台前面。

    炉灶上蒸腾的水汽氤氲着。

    妈妈哼着歌。

    赫斯塔晃着脚,在她的脚底下,母亲亲缝制的拼接地毯正摩挲着她暖和的脚掌。

    最好还是要有一个玻璃钟罩,赫斯塔想,不然总还是差了点东西。

    ——

    ()引自米拉罗赫维茨卡娅的诗我愿在年轻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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