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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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子木空想在做梦。

    屏幕上的景象似乎是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储物间,的床铺被塞在杂物与杂物的空隙。而与供以睡眠的床铺相比,反倒是书桌被更受重视地放置在另一个较空的角落。

    年幼的栗子木空想抱膝坐在床沿。

    此时的她还是金发粉眸,头发的长度也只到耳朵下面一点。没有被好好打理的、自然卷曲的发丝凌乱地披散着。

    储物间的门外一直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唱起了单调却嘈杂的乐曲。

    栗子木空想像是被惊醒一般抬头,等待片刻后才伸按掉了闹钟。她走到堆满了文具和课本的书桌前面,收拾好书包之后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争吵声已经消失不见,储物间外面寂静一片。

    没有开灯的客厅看上去无比昏暗,客厅的墙壁上没有装窗户,自然也看不见阳光。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片面包,栗子木空想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到桌子旁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今天的早餐。

    栗子木空想背着书包出门。

    上学路上,她在一家乐器店门前短暂驻足。心理活动浮现在屏幕的正中央。

    我的童年最初是在无尽的课业之中度过的。

    我的父母是两个不甘平凡的普通人。他们无法实现自己成为富豪的理想,于是将自己未完成的理想全部压在我的身上。他们每天都为我未来该走的道路激烈争吵,他们希望我能成为他们期望的天之骄子,他们强迫我学习他们认为应该学习的一切。

    然而,作为被他们寄托着厚望的孩子,我却只对上学与放学的路上,那个每次都会路过的乐器店中传出的钢琴声感兴趣。

    每次路过乐器店,我都会看着店门口贴着的告示发一会呆。

    钢琴课,3000日元/时这是仅凭我自己的能力完全负担不起的价格。不是没有向父母提出过学习钢琴的愿望,但是他们认为音乐家的结局大多是穷困潦倒,这样的我无法让他们享受富足的生活。

    所以我往往只是在店外驻足看一看,然后逼着自己从这里走开。

    栗子木空想的视线稍显留恋地在那架钢琴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又在被任何人发现前平静地把脸转开。

    她走向自己的学校。

    我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够生出一双翅膀,飞出这个满是不和谐音的家中。

    倘若那一天真的能够到来的话。

    我——

    在破折号引出下文继续书写她的过去之前,栗子木空想就从体力负值导致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立刻确定了现在的时间,不多不少,就是她昏迷的二十四时后。

    栗子木空想坐起身,刚刚想确认自己身处的位置,就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指抵住她的眉心中午好,我嗜睡的荆棘公主。

    她嗓音含笑,却没来由地能让人感知到其中的危险意味既然还没等到来自于真爱之人的亲吻,不如继续安眠如何?

    荆棘公主(睡美人)

    间过家家追番恰好追到第二集的栗子木空想当场幻视约的杀代号,然后赶紧摇头甩掉了这份联想。

    栗子木空想九十九姐?

    ***

    “九十九姐?”

    栗子木空想的眼神茫然而疑惑,似乎是在询问九十九由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九十九由基不由得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虽然中途因为自己的发言产生了一点的波折,但最终九十九由基还是成功进入了医务室的内间。

    不过在走进去之前,她向五条悟问了个她在意已久的问题。

    “空想的咒力流动有什么异常吗?”

    五条悟断然摇头,敏锐询问:“这和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联吗?”

    九十九由基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精神病院的咒灵的术式好像很特殊,可能对祓除者有什么影响。”

    夏油杰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虽然不知道特级咒灵的具体术式,但他确实知晓术式的部分效果。

    他脱口而出:“那只特级咒灵似乎可以变化成视线范围内最强的存在。”

    夜蛾正道顺着夏油杰的话继续推测:“或许对咒灵的伤害会反馈到被变化者的身上。但因为栗子木本身就拥有反转术式,所以才侥幸没有在伤害的反馈中受到无法挽回的影响。”

    也是第一次知晓栗子木空想还身负反转术式的九十九由基立刻联想到了她对那些实验品的治疗能力。

    九十九由基不动声色:“可能就是术式使用过度才导致了今天的情况,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别让她多用反转术式了。”

    夜蛾正道沉思,然后凝重地点了点头。

    目的达成的九十九由基没在医务室的外间逗留,到内间去见了已经完成了对栗子木空想的检查,正在等待着检查结果出来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您是?”

    “我是九十九由基。”九十九由基笑着道,“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可以帮上忙当然不是在无的放矢,九十九由基确实也懂一些医疗仪器的操作方法。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特级咒术师,也作为高层眼中不在意这种有必要的黑暗面的咒术师之一,她常常会受到高层的派遣,帮助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人实验室。

    而为了能更妥帖地完成对实验室的处理,也为了不让那些可悲的实验品再经历一些没什么必要的痛苦,她学习了许多仪器的使用方法。

    没想到除了在任务中,还能在这里派上点用场。

    “检查已经完成了。”家入硝子的语气冷淡,“虽然很感谢您”

    “不是我来,就会有别人过来了。”九十九由基微笑着截断了家入硝子的话语,“你难道觉得高层会轻易放过身穿白色校服的人吗?”

    家入硝子:“”

    特殊的校服颜色也代表着特殊的关注度,家入硝子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为了避免其他人搞什么动作,她之前是执意要求由自己独自对栗子木空想进行检查的。

    九十九由基平静地:“空想是我看中的学生,所以这次我才会主动要求过来,就算是这次检查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能帮忙遮掩一二。”

    其实咒术高层对栗子木空想没这么警惕,可能是有人在其中周旋,又可能是她背后站着什么大人物,高层中的大部分派系对她的态度反而更偏向于友好。

    但家入硝子不知道这一点。

    她谨慎地观察了九十九由基一会,确定她好像没什么恶意,终于是点头同意了她留下来。

    九十九由基成功达成了留在医务室内间的目的。在家入硝子时不时看来的目光下,她没有贸贸然靠近病床上安静沉睡着的栗子木空想,而是从一张桌上找了纸和笔,又随意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她随意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阵,等到家入硝子不是特别关注她之后,才写下了真正想写的一行字。

    澄前君。她写,如果你能看到的话,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对于栗子木空想与澄前宵之间的联系,九十九由基实际上产生过许多的猜测,但最终也默认了栗子木空想诅咒了澄前宵这一事实。

    但是她在精神病院门口听到了栗子木空想与五条悟的问答。

    栗子木空想询问五条悟能不能注意到澄前宵时,并没有问他能不能看到自己身上的异常,而是询问他能不能看到提琴上的咒力残留。

    这就明,在栗子木空想的认知里,虽然她的确诅咒了澄前宵,但这把提琴也与澄前宵有着关联。而那时得到的答案是:五条悟看不到澄前宵的咒力流动。

    而通过刚刚对五条悟的询问,九十九由基知道了六眼能看出栗子木空想的咒力流动。

    但这就出现了矛盾。

    如果是栗子木空想诅咒了澄前宵,那么咒力的流动应当是从栗子木空想流向澄前宵。六眼能看清栗子木空想咒力流动,应该就能看出她的某部分咒力流向了不可查的方向。

    然而五条悟却没有看见异常的咒力流动。

    而如果将猜测反过来,其实是澄前宵诅咒了栗子木空想——

    那么五条悟当然无法看到从澄前宵流向栗子木空想的咒力,因为这部分咒力在他眼中是不存在的。

    澄前宵没有让她等待太久。

    一段黑线很快就出现在了她写下字的纸张上面。仅仅由黑色线条构成的咒灵没有双眼,但九十九由基感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身上。

    注视了她好一会,黑线才断裂了开来,每一部分又都逐渐拉长,一个个单独拼出的平假名被九十九由基在脑内组成了短句。

    找我有什么事?

    不出她所料,澄前宵是有着自我意识,甚至能够进行思考的咒灵。

    我一直在思考你和空想之间的关系。

    九十九由基开门见山,然后写出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或许并非是空想诅咒了你,而是你诅咒了空想。

    这是在表达坦诚交谈的诚意,但也是一种对澄前宵直接的试探。

    但澄前宵的回答却没有一点犹豫:那又如何?

    他对九十九由基猜测的承认是如此从容,就像是在笃定就算她知晓了误会背后的真相,也不可能对栗子木空想的想法产生一点影响。

    只要她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她。

    这就是。我们的约定。

    约定?

    九十九由基写下了试探性的假设:如果她不再需要你了呢?

    她无从得知真正的澄前宵对于这个假设会作何回答,但她知晓这个八成是从澄前宵对栗子木空想的执念中滋生的咒灵,绝不会轻易放开促使它诞生的唯一因素。

    果然——

    我们将互相需要,直到这个世界终结。咒灵,一直如此,也本该如此。

    回想起了与澄前宵交涉的过程,九十九由基按住栗子木空想眉心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少女略显疑惑,却乖巧地顺着她施加的力道向后躺倒。

    九十九由基的指虚虚划过她的额侧,又顺着脸颊向下掠过脖颈,最后落在了心脏的位置。

    她的指尖感知到皮肤下的心脏此时正有力地跳动着,之前少女那虚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心跳声仿佛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九十九由基静静地俯视着栗子木空想,话的语气仿佛在叹息。

    “别太让我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