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退休
[武家继国]
在过去,降生的双生子会被视为不详。
哥哥继国岩胜有着一切,嫡子的身份,优越的教育和衣食,以后整个继国家都属于他。
而最为残酷的对照,是双生子里身为弟弟的继国缘一,他有的是一间狭的隔间,到会令立夏瞬间想起在吉原时,老板娘把他和太宰两个人打包塞进去的旧仓库。
“继国缘一是个有点奇异的人。”太宰治托着下巴,选择‘奇异’作为形容。
起先,立夏对此感到不明所以,但很快随着历史时间的推进,他深深地皱起眉心。
继国缘一,额上天生有着‘斑纹’,出生时差点被父亲杀死,是个没有什么表情的孩子,少时还被误会因为耳朵听不见所以不会话。
但他是个很简单的人。
藤丸立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简单’的人了,并非贬义,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简单。
继国缘一简单质朴的沉稳着,简单的珍视着爱着他的家人,以及简单的善良和直接。
他珍视兄长赠予的笛子,即是有一点丑丑的,也会为此露出开心的表情,在母亲死后他离开了继国家。
少年向着太阳奔跑,很久很久,一路来影子长长短短,直到遇到那个有着明亮眼睛、哭泣的孩子。
而在成为家人的约定后,他们就那样简单的站在田垄上,蹑蹑脚的溜过春天。
“这两个人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立夏捂着一侧的腮部,做出一副牙疼的姿态,想了想后又开口:“汪!”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太宰耸肩,直接剧透。
!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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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维持‘磕到了’的蜜汁笑容,接下来的剧情直接把立夏鲨的死去活来,两眼空洞。
“如果这就是起始呼吸法的由来。”立夏缓缓蹲下,“比起起始日呼和天才,其实我更希望天才是普通人之类的。”
如果在现代。
继国缘一或许是少有的流派免许皆传,继承流派道场,教更多人剑术,出场费那得动辄顶流明星起步。
如果他所生活的战国时代没有鬼。
继国缘一可能致死都与这位名字叫做‘诗’的女孩一起生活,最后变成普普通通的老爷爷和老婆婆。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生命并不卑微,只是在命运之下残酷。
就如产屋敷因为鬼舞辻无惨的出现,所背负的千年诅咒,死去的诗和未出世的孩子,鬼杀队的少年少女们开启斑纹,走向注定活不过25岁的那个夜晚。
也有维持着身为人类尊严的鬼,因不愿为鬼舞辻无惨效力而一直挣扎。
阳炎彪飞的日之呼吸里,起舞亦是终舞的循环之间。
鬼舞辻无惨是否也会回想起,在平安京时代,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他占卜而所做的注解。
鬼舞辻无惨飞散成一千八百片,在被斩杀其中一千五百份后逃亡,再度隐匿入人间苟延残喘。
鬼舞辻无惨十分谨慎,这一次他会等到继国缘一老死,才再次活跃。
“真逊。”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点评。
“不如是完全没有任何气度啊”立夏叹了口气,“就卑鄙的角度来,是满分。”
而后兄弟相杀。
不老不死的鬼,在某个月色下,与他使用日之呼吸的弟弟相见。
永远年轻的哥哥继国岩胜,和站着老死的弟弟继国缘一。
此后余下的数百年里,鬼杀队再没能达到战国时代战力顶峰的状态,但产屋敷没有放弃,鬼杀队的任何人都没有放弃。
他们仍以人类之身行于黑暗,寻求黎明。
当下大正时代。
像是一个新轮回的开启,立夏在[书]所投映的迷蒙光影里抬目,有着初醒一样的眼神。
他看到[书]的辉光几番涌动,而所传递的画面亦由战国时代回到‘现在’。
鬼杀队的队士们,业已找到无限城的入口,涌入其中。
又是一次猎鬼人与鬼的决战,这一次的结果
“会是胜利。”早已预测到这件事的少年,却流露出哀难的目光,显然还并未将情绪在之前的战国时代里抽离。
“继国缘一,最强的剑士起始呼吸法的创始人。”立夏停顿一下,随刻道:“但是他想要的,其实只是一家三口住在狭的房子里,能并排躺下。”
只是这样而已。
“起来,太宰在第一次‘见证’这些历史,和看到鬼杀队最终的胜利时”
“想问我的感受?”太宰治看起来并不在意立夏的犹豫,而是竖起食指,微微鼓起的脸颊在孩子外貌的加成下显得无比可爱。
“我很受触动哦什么啊,那个表情,立夏君你好像被鳄鱼舔了一样耶。”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立夏有点点不太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脸,物理帮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抱歉。”
少年的神色柔软下来,以至于那双蓝眼也变得清澈,像一汪碧蓝的江洋,晴时的天空。
而天池里,都是太宰治的身影。
他看到年幼外貌的自己,有着平静到冷淡的眼神。
“其实仔细想一想。”立夏出神片刻后蹲下,与太宰治视线齐平,他微微垂着脑袋比年幼的孩子还要再低矮半头,温和到无害。
“在面对前人的牺牲,和现今生活的对比却能不受任何触动,其实是作为‘人类’意义上的吧。”
“我的错,所以要向你道歉。”
最终他们像是无言的和解,都静静的看。
用眼睛,用耳朵,用心见证,等待着无限城决战的终焉。
看到熟悉的人。
这一时代,惊才绝艳的人们在厮杀里逝去,致死明亮,澄明到毫无阴霾。
一向温柔到有些虚幻化的虫柱蝴蝶忍死前的诅咒,和怒骂,琉璃眼的鬼在毒里与冰一起融化。
一人一鬼,雷之继承在无限城决战。
有些人回不来,有的人还能回来。
时间在艰难推移,立夏的神色愈发沉重,他同时也听到了身侧之人略微加重的呼吸,那样的不动声色。
于是他就明白很多事情,无论经历再多次,都会一样的感到悲伤和触动着。
如果,憧憬美,是人类的本性。
那么鬼杀队的品质,无疑是最好的诠释。
其实太宰治未尝不知[书]之所以抉择这一段隐秘在历史中的秘辛,令其重见天日的原因。
但他仍然选择和[书]像现在这样,一直相互消耗下去,而没能被[书]所拯救。
他不再追求死亡,不止因已经死过一次,也因这段时间以来的见证。
但却也并不寻求活着,则是因为更为简单的固执。
“因为太宰治一直以来都给我一种怎么,比较轻飘飘的感觉?”立夏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我不太擅长评价别人,只能大概的出感受。”
他们所见的现在。
所有现存的柱、鬼杀队的所有成员,通通聚集向鬼舞辻无惨之所在。
很快,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暴露了。
那就是‘等级’问题,这个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普通队士能够插上的了。
“但没有人会停下。”太宰治盯着那些年轻的人,随着时间的流动向立夏讲述。
“没办法在战斗里起到作用,他们就会去帮忙疏散平民。”
“疏散平民的人已经足够?就会去帮助受伤的同伴,进行伤势的应急处理。”太宰治:“没有人停下。”
之后种种,具如太宰治所言。
立夏看着听着,突兀的勾起微弱笑意,转向太宰时眼目如星。
“你会变成这么优秀的人,太好了。”他看着孩子外貌的太宰治,似乎回想起对方真正作为孩子时候的模样。
――“我想到了,太宰。”
“把[书]给我吧。”立夏:“我会一直带着它,把它藏好,不再被任何人发现。”
“去哪里。”
他看到太宰治的背影,似乎一顿。
“去时间之外,更遥远的地方。”立夏回答。
“从此以后[书]不再属于任何人,也不再属于任何世界线和时间。”少年描述着:“直到我死亡,直到那一未来得到拯救。”
“你是认真的吗。”对方似乎有些忍无可忍的转过头来,“这可不是什么能带来好运的东西,硬要用灾祸来形容还差不多。”
盈着光的纸页翻动,像是在不满。
“啊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愿意为人理殉难的救世主这样道:“所背负的,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艰辛是海,再加一滴水也无所谓。
如果不幸的结局有千千万,那么再多一种因[书]而死似乎也并不过分。
只是生命总要寻找生,去在危难里找寻缝隙。
“况且――”立夏拖长尾音,又向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太宰你啊,真的不想要去看着那个织田作之助在写书的世界吗啊、抱歉,不是看着世界,而是看着织田作之助。”
“写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立夏想了想,挑了一部分道:“包括交稿啊,被催稿,出社的问题和权涉及,还有签售会的花束和挤来挤去的人们。”
“这些不想要看看吗?”
立夏看到太宰治眼底的鸢色,非常缓慢得被吹去浮尘,像是明亮起来的夕光。
“你看,并不是不会心动对吧。”
“好吧好吧。”男孩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像之前的立夏一样,玩笑似的半举起,“我输啦。”
“从现在开始,这个麻烦就暂时由你保管吧。”烫山芋一样,太宰治看都不再看一眼就将红封的书丢进立夏怀里。
“不要担心。”立夏仍以柔软神色对他,“或许在那一天有人突然宣称一夜之间拯救了世界,到那时候,我还会带着‘麻烦’来看你。”
“到时候不请我喝杯咖啡吗?”少年调笑。
“那还是请你去喝酒吧。”太宰治摊,“或者那时候你还是未成年,可以一起坐在酒吧喝牛奶。”
[书]在发光,内页一张张的抖动着,还是空白,却又似乎一直都在记载。
像是神也曾通过空白去观察人类。
――此刻,黎明降临。
千年的诅咒终有结局,人与鬼的纷争落下帷幕,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解签也一一对应。
鬼舞辻无惨终于坠落无间。
“结束了吗。”立夏叹息着,他又回忆起吉原关于这位鬼王的传。
曾经有个从体弱的贵公子,和源氏医师的故事,得到救治后有了健全长寿的身体,最终在白鹤的接引里与医师一起去了高天原。
人类从未对不起鬼舞辻无惨,而是在他对不起人类之后,依旧给了他一个神话色彩浓厚的完美传。
这是最后一次,此后不再拥有循环。
也是太宰治在几次循环往复里第一次迎来了‘决战后’,他们又坐在蝶屋的楼廊下。
有鬼杀队的剑士在修养,隐还在跑前跑后,一切逐渐平静。
――“你救了我。”
太宰治一如立夏见到他的时候,看起来并不不诚实,笑得完美:“所以,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
立夏眨了眨眼睛,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的会,也是这一位‘太宰治’的。
他没能救下他,在更深远的,或许是灵魂和精神这一类颇具模糊意味的层面上。
于是他们谁都没有再话,一个正在思考,一个还在等待。通通百无聊赖。
过了很久,久到或许没有任何办法,应该放弃的时候,藤丸立夏再度开口。
“那再做一次少年吧。”他向太宰治。
“我见过你的幼年,见过你死后的青年时代,也就是现在。似乎只有你的少年时期,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大胆的摸了摸‘幼童’的发顶,透过那双鸢色的眼睛,去看着那个死过一次的灵魂,“所以,再做一次少年吧。”
撞进深夜的夕阳鸟,请再一次的尽情自由。
22岁的太宰治睁开眼睛。
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天花板白到刺目,看护他的医生们似乎在隔壁间讨论着他的情况太宰治走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哟。”
他在横滨的街上,向着满脸怒色冲向这里的现任港口首领中原中也微微挥,又看向他的身后。
“啊、你们竟然也在。”
一群人向他奔来,是港口和武侦,有敦,有芥川,有织田作。
有所有人。
“现在宣布!”太宰笑着,突然举起打着石膏的右。
“我退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