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眠

A+A-

    江景迟向服务生示意,“这位先生喝醉了,我不太方便,你帮他换一下衣服,顺便冲个澡吧。”

    “好的,先生。”服务生点头应是。

    晏清和好像并不满足于这种状况,铺着上前就要抱住江景迟,被江景迟一个跨步躲闪开。

    江景迟再看晏清和时,对方两行情泪快要落下,控诉一般开口,“阿晚,你为什么不方便?你就忍心把我交给别人吗?”

    “清和,只是,洗个澡而已。”面对这样一张清丽却泫然欲泣的脸,江景迟只能逼着自己开口,一旁的服务人也低下了头,不敢去窥探雇主间的争执。

    “阿晚,你是不是已经有其他人了?”晏清和像是醉的厉害,抽噎着,白日的自持都消失无影,在江景迟阻拦之前表露了心意,“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你,想和你在一起。”

    “都怪我,回来的太晚了。”晏清和又是一声叹息。

    话终于还是被出口,江景迟已经不忍去看眼前的人,只能干巴巴地答了一句,“清和,还有人在这里。”

    江景迟又交代了两句服务生,几乎落荒而逃,在离开客厅的最后一秒,他听到身后传来晏清和的哭喊,“阿晚,你能不能不要走,至少,至少明天早上让我能见到你。”

    江景迟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之后继续大步流星的离开,去酒店前台开了一间紧靠着晏清和的房。

    他实在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简单的祈求,那毕竟是他朝思暮想也念着再见一回到人,即使岁月真的让对方改变了很多很多。

    冷静下来,江景迟发现对方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清和明明过已经不记得那些回忆,却又哭着这些年一直在念着他,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记挂着一个没有任何支撑的名字这样多年吗?

    还有自己的对家张总又怎么会茫茫简历里一眼就挑中清和,又特地送到自己的身边,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推敲。

    但他仍然相信晏清和,只是担心失去记忆的对方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看来他得和张总个照面了。

    晏清和看着江景迟走出房间,一旁的服务生上前去扶他,“先生,我先帮您换衣服,可以吗?”

    晏清和一把甩开了服务生的手,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清明,“不用了,你出去就好,请把门关上,如果刚才那位先生问你,你就帮我换好衣服了就行。”

    服务生显然是被眼前的状况整的有一些茫然,方才还烂醉如泥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清醒如斯并且冷冰冰起来,只是一个侍应生并没有置喙的权利,他点头称是,顺从离开。

    晏清和开手机通讯录,拨通电话,“张总,事情进展不太顺利,江景迟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人了,我留不住他。”

    电话那头传来毫不掩饰的训斥与不屑,“废物!进展不顺利你电话给我又什么用?自己想办法啊!”

    晏清和连连抱歉,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会想办法,现在江景迟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电话里的人好像稍稍顺了气,“江景迟确实已经有人了,不然你以为你这张脸是照着谁整的?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个人也只是个赝品而已,不知怎么就让江景迟上了心。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正主,只要用点心江景迟不会不动摇。”

    “您的对那,张总,张总,那这个礼拜份额的粉什么时候能给我?”

    如果江景迟没有离开这个屋子,就会发现他眼里清高自持的晏清和此刻就像个丑一样,眼露渴求,神情卑微,在向电话那边的人要着毒品。

    “你好好办事,我自然会让人送到你手里。”电话里的声音缓缓道来,不知道实在承诺还是在威胁,“我拿到想要的东西,你自然也能得到想要的,对吗?”

    “是是是,张总您的是,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晏清和”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电话里的人不奈回话,“行了,不用演了!我可不是江景迟,没兴趣看你表演。你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电话啪嗒一声被挂断,“晏清和”脸上的讨好消失无踪,转而变为阴毒的冷笑,“我呸!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能给我粉,谁会帮你去勾引一个男人。看来我得会会那个一号赝品了。”

    黎里回到江宅时已经很晚,原本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他就能直接返回江宅,但导师请他帮忙去整理一些数据资料,他刚巧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景迟,索性顺水推舟地答应。

    在学校食堂匆匆吃了几口饭,黎里就赶往实验室,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一整天他都在想着昨天那个和他极为相似的青年,对方明明只是个陌生人,却总是无法离开他的脑海。

    黎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担心还是无端焦虑,不想还是不敢和江景迟交流,中午的问候短信他没有发,特地很晚才会江宅,期待着江景迟已经睡下,这样就不必碰面。

    晚间下了雨,黎里着伞从公交站台走到江宅,雨很大,他的身上不免被雨湿大片。

    张嫂还没睡,见到满身霜寒的黎里赶紧走上前接过黎里的雨伞,给他拿了条毛巾,煮了碗姜茶。

    “哎哟,黎先生你怎么不叫李去接你,外面雨这么大,淋感冒灵怎么办?”张嫂看着黎里担忧的开口。

    自从知道他和江景迟在一起,张嫂就坚持要在往日的黎后加上一个先生,不管怎么劝都没办法,黎里也只能厚着脸皮接受了这个新称呼。

    黎里正口地喝着姜茶,闻言抬起头朝着张嫂宽慰地笑笑,“没事的张嫂,是我太晚了,李应该已经睡下了,我不想折腾他。”

    张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责怪黎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是心疼他,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又换了条干毛巾给黎里披上,嘴上催促着,“喝完姜茶快去洗个热水澡,要是真感冒了,江先生该心疼了。”

    话到这里,黎里忍不住开口,“景迟是已经睡下了吗?”

    进门之后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左看右看,并没有看见江景迟的身影。

    听到黎里询问,张嫂按照江景迟告诉他的回答,“江先生去和同事聚餐了,他如果你问起就让我告诉你。也是奇怪,他怎么不自己个电话告诉你呢?”

    “大概是今天公司很忙,他没有时间。”黎里低着头沉吟,或许是他的回避让江景迟伤心了。

    碗里的姜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见了底,黎里强撑着和张嫂趣,“张嫂你快去休息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他站起身往厨房走,算去洗碗。

    张嫂却拿过那只碗,嘴里数落着,“黎先生,你就别管碗了,快去冲个热水澡吧。”

    黎里听着张嫂名为数落,实为关心的的抱怨,不禁心头一暖,连声应和,“好好好,我这就去,您也记得早些休息。”

    闭着眼睛,热水从黎里的发顶往下,冲刷着黎里的全身,雨中的寒意轻巧地被驱除彻底,热度被输送到每个角落,但他的心却依旧一团乱麻。

    在没到江宅的时候,他想着如何如何才能和对方避开,从公交车车站走回家的步子都特意放缓。

    可到了江宅,真的没见到江景迟时,他却又莫名失落,到底想不想见江景迟,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用吹风机将头发吹了个十成干。

    黎里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吹的也很粗糙,只有江景迟为他吹头发时才会把控着时间吹到八成干,是这样对发质好。

    躺在床上更是感觉缺了些什么,往日江景迟的清冽的味道不见了,只有被子上有些残留。

    黎里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把自己盖的更严实一些。

    思绪发散,黎里不由自主地想,江景迟现在在干什么呢?和同事推杯换盏?还是在饭桌上沉默?

    酒过三巡之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也惦念着自己。

    越想越睡不着,黎里拿起手机想给江景迟个电话,又怕扰了对方,要不发条短信吧,他这样想。

    开微信页面,发个“在”?总觉得有点奇怪,删掉。

    跟写作文似的,洋洋洒洒了几百字,又觉得太正式,这样吓到江景迟怎么办?删掉。

    就这样删了再写,写了又删,反反复复。

    唉,黎里心里天崩地裂,现实只是一声叹息,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最后一个字也没发。

    黎里想了又想,觉得突然发消息和江景迟可能会被当成失心疯。

    江景迟,我有个事儿和你,我遇见一个和自己特别像的人,然后我就这个担心,那个忧愁,你会不会抛弃我?

    救了个大命,这也太奇怪了。

    自己又不是才十几岁正怀春,他明明已经是个二十一岁的成熟成年人了啊!

    要不还是当面吧,思来想去黎里决定等江景迟回来,只是等了又等,门没有半点要从外面被推开的迹象。

    凌一点半,依然没有半分踪迹,黎里知道江景迟今晚不会回来了。

    他想,要不就先关灯睡觉,明天再也一样。

    只是灯关了又开,手机时间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都没能如愿。

    黎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