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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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井奈月没有想到到最后她都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明明她都已经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了, 明明她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期待,明明她也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

    但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死呢?

    在被车撞的那个瞬间,酒井奈月徒然发现自己有很多想的话, 有很多不甘, 但她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车轮的碾压下。

    都人在死的时候脑子里会出现走马灯, 而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后酒井奈月第一次有了这种奇妙的幻觉。

    她看见了接连不断、一场又一场进行游戏的自己, 看见了无数个经历过的游戏世界,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玩家。

    当五彩斑斓的画面全部消失后,酒井奈月穿过那些漂浮着的世界泡最终走到了一片黑暗中。

    然后她在那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的,年幼的,可爱的,被车撞得四分五裂的。

    一如现在。

    过去的、被她遗忘的记忆全部回归, 至此为止酒井奈月想自己的人生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以一场车祸作为死亡与“新生”的开始, 再以另一场车祸作为“新生”与死亡的结束。只不过酒井奈月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常出现的马丁居然就是害死自己的凶手, 而她居然和这个人一起进行了上百场的游戏。

    酒井奈月不知道这到底是游戏的恶趣味还是某些警示,反正到头来她还是死在了马丁的手上。

    变得透明的躯体似乎象征着她已经快要随风飘散, 酒井奈月第一次没有逆来顺受, 她在消失前对着纯黑的虚空大喊:“主系统!我知道你在!给我出来解释清楚!”

    然而空荡荡的幻境中没有人给她回复, 她也并没有消散。酒井奈月耐着性子忍了一会,终于在快要爆炸的临界点等到了一道身影。

    白色的头发,眼下妖异的倒王冠印记还有璀璨的紫色眼睛。酒井奈月很快就凭借这些关键的特征想起了对方是谁, 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你是主系统?”

    “不......不可能。”

    这个叫白兰的男人一开始连她是人都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是掌控一切的主系统。酒井奈月很快就反驳了自己的猜测, 沉下脸:“白兰.杰索?你怎么在这里?”

    白兰在和卡俄斯交涉完之后就一直沿着永无止境的纯黑不断向前,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懊恼和沮丧在他的心间不断回荡。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白兰想他要告诫自己要收敛不该有的好奇心。

    白发青年闷闷不乐的叹了一口气, 而当他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那个死去的酒井奈月。

    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在?

    但仔细看得话她现在并不是实体,而是某种投影类的虚幻影像。

    对方精准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再加上那副警惕戒备的表情,足以证明自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兰对此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他盖住自己的震惊,眯起双眼:“你不是死了吗?”

    过于直白的开场让本就处于烦躁中的酒井奈月不悦的咬了咬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白发青年,佯装友好的勾起嘴角:“游戏里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还是......”

    白兰急忙摊开手为自己辩解:“我不是系统,只是被他带过来而已。”

    酒井奈月静下心来才发现比起游戏里他游刃有余戏耍她的姿态,眼前的白兰无疑要沉闷很多。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秀气精致的眉毛皱起:“你做了什么才被带来的?”

    因为修改了系统的程序导致你的死亡所以才被带来了?

    这样的话白兰感觉有点难讲出口,不过很快有人就替他完了这一切。

    “因为他犯了错误,所以才被我带来这里接受惩罚。”

    熟悉的男声在酒井奈月的身后响起,她立刻扭头回望,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一个自带高光、穿着兜帽的男人。

    这个才是主系统。这样的想法在酒井奈月的脑海中出现,随后她浑身的神经都戒备的绷在一起。

    然而对方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紧张,一边用带笑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一边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发顶——这个做派简直就像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但哪有慈爱的父亲会杀死自己的女儿?

    酒井奈月僵硬的握紧拳头,忍着胳膊泛起的疙瘩把头偏到一边。

    不讲情面的动作让氛围突然间就变得有一些凝滞,浓厚的空气反而让人感觉有一点呼吸困难。卡俄斯看着面色不佳的少女和白发男人,不甚在意的轻笑了两声。

    “看来我们还是太久没见了。”

    卡俄斯感叹般的呼出一口气,他在脑海中比对着当年那个的女童还有眼前已经逐步成长的少女,心内虽然感觉到遗憾,但也不再强求的收回了手:“奈月,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酒井奈月语气冷淡:“我死了。”

    “没错,你死了。”卡俄斯扯开笑容,神色是与其他两人完全不同的放松,“那你现在有什么想的吗?”

    “遗憾,后悔,不甘,愤怒,还是什么都无所谓的虚无?”

    男人的嗓音有一种砂石摩擦在纸上的质感,让人听着心里发毛。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酒井奈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他这是什么意思?杀了自己之后还要再听一下遗言?又或者是心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喜欢询问被害者的感受?

    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但对着一个像是看笑话的人她也无话可。酒井奈月冷漠的任由男人不断堆砌辞藻,翠绿的双瞳里满是冰凉。

    白兰在一旁惊愕的看着眼前堪称奇怪的互动。那个男人曾在他面前流露过对于杀死酒井奈月的不舍,但为什么现在真正看见金发少女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也许本身卡俄斯就不是能被理解的存在。

    无人应答的虚空狭窄的像是不透风的盒子,又宽大的像是苍茫无垠的旷野。卡俄斯在滔滔不绝的猜测中停了下来,看向少女的时候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

    他没有错过那抹绿中灼灼燃烧的火焰,伸手轻触她的肩头:“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时间快到了,保持住这样的情绪,然后才能迎接新生。”

    没头没尾的话让酒井奈月陷入了茫然,她不知道主系统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问出口酒井奈月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塌。

    游戏世界每一次结束再复原都有一个数据清空的过程,而表现在视觉层面就是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化为光粒随风飘散。

    在读档中目睹过多次这种画面的酒井奈月没有想到有一天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双手像是融化般变成闪烁的光子,接着蔓延到了全身。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酒井奈月发现她被泡在一个罐子里,淡绿色的液体充满了整个玻璃容器。她的神智无比清醒,衣着完好无损,行动也没有受到阻碍。

    但很快酒井奈月就在转动中发现自己的背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电线,可她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也是,灵魂状态不会有感觉吧,所以“她正在呼吸”也是假象。

    “你醒了?”

    略显轻佻的男声从玻璃的外面传来,虽然隔着结实的透明物体,但依旧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酒井奈月透过淡绿色的溶液看到了坐在电脑前的白发男人,没等他转过身她就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敲着键盘的白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轻轻转动椅子回身看着玻璃容器中的少女,饱满的唇瓣微微上扬:“再不醒的话我就要遭殃了。”

    调侃的神情和语调没有半分紧张,酒井奈月疑惑的看着他身后写满字符的屏幕,想要张嘴却骤然想起自己在水中。

    “没关系的,你可以直接话。”

    将信将疑的酒井奈月顺着白兰的建议轻轻开口,属于她的声音立即出现在脑海中:“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兰笑眯眯的屈指点着下颌,另一条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居然不先问自己的状况吗?不愧是奈月呢。”

    和系统相似的叫法让酒井奈月不满的瞪了瞪眼睛。

    “现在是在为你的复活而努力哦。”

    白兰站起身走到玻璃容器的旁边,里面稍微呈漂浮状的少女刚好和他处于同一个高度。他用目光描绘着她的身形,绿色的液体就快要将她完全掩盖:“等这些绿色变透明的时候就是你能出去的那天。”

    出去。这个词刺激着酒井奈月刚刚苏醒的神经,她看向白兰亮紫色的眼眸,满脸困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卡俄斯做得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复活,而我因为攻击了游戏系统所以现在被抓过来做壮丁。”白兰简单扼要的讲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隔着玻璃比划着酒井奈月头顶的位置举起手佯装顺毛的动作,“放心好了,你不会死的,要是你死了我也就没得活了。”

    酒井奈月用了一分钟时间去消化白兰的内容,而等她回神的时候白发青年已经重新坐在了电脑前敲敲。

    她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玻璃,试图引起男人的注意,但是并没有成功。

    “白兰?能听见我话吗?”

    怀疑只是因为声音太所以被忽略的酒井奈月开始呼唤白发青年的名字,可不管她怎么碎碎念那边的人都没有给予她回应。她迷茫的看着认真工作的白兰,轻啧一声:“不会是屏蔽我了吧?”

    “我很烦吗?不会吧?”

    那头正在字的白兰手下的动作微微停顿,他没有回头,盯着满屏的代码翘起嘴角。

    #

    因为一点好奇而把自己搭进了游戏,白兰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倒霉。

    在没有时间也感知不到日升月落的虚拟场景里白兰想还好有一个酒井奈月陪着他,不然可能他真的要被无聊死了。

    编写代码,将游戏里的怪物投放进不同的世界锚点观测传输过程中出现的异样,修改代码。这样的工作周而复始,一开始的趣味丧失后就只剩下了麻木。

    喜欢的棉花糖带不进游戏,身体机能也像休眠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类存活的生理需要。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果然还是不可能像机器一般整天除了工作之外什么想法也没有,于是白兰逐步和酒井奈月熟悉了起来。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让白兰习惯了和金发少女对话,他们从一开始的只聊游戏到最后几乎无所不聊,漫长的时间把他们从被迫关在一起搭伙的“陌生人”变成了具有某种奇妙情感的“伙伴”。

    绿色的溶液已经淡到差不多完全透明,少女的身影也随着无色的液体完全显露了出来。白兰看着自己修改过无数遍的代码,心中知道也许分别的日期近在眼前。

    有那么几个瞬间,白兰想或许自己可以故意弄坏这些测试过的数据,骗她自己的能力不够不能将她带回她想去的那个世界,也许只能一辈子和他待在这个虚无的房间里——

    酒井奈月很容易心软的,她肯定不会怪自己。

    白兰这样想过无数次,也模拟好了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博取同情,但最后还是在少女信赖的看着他的目光中屈服。

    按下回车的那一刻,白兰眼睁睁的看着裹着最后一点点绿意的液体完全变得纯净透明,而连接装置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他走到玻璃容器前,笑着弯起眼睛:“要走了呢,我亲爱的奈月不留下来陪我吗?”

    意大利男人特别擅长情话,那种华丽的语调和甜蜜的赞美很轻易的就能从嘴中流淌而出。

    白兰用一种自己也没有尝试过的浮夸表情不舍而又缱绻的看着精致明艳的金发少女,最后用他拙劣的表演如愿收获了已经预想到的捧腹大笑。

    “出去也能见啦,到时候记得给我带你最喜欢的那种糖!”

    他微笑着挥手送走了对他告别并约好再见的少女,走回电脑前看着最终传达到的那个坐标。

    落寞终于染上了他一贯带笑的眉眼。

    其实白兰早就知道了,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

    所有虚构的场景在下一刻全部消失,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里。

    泼洒的咖啡经历了干燥的冬季再转入潮湿的夏天,早就已经变干,留下了再也无法消除的烙印。

    作者有话:

    其实之前就有过暗示白花花和大家世界不一样,因为一个是冬季,一个是夏季。游戏相当于把各个存在的世界联系在一起,而奈月复活后那些世界的关联也就全部被切断,所以群聊里就找不到白兰了。

    悟他们遇到的史莱姆怪物就是白兰放出来测试传输稳定性的,离高专越来越近也是他在试探具体的位置。

    不过奈月也当白花花是好朋友了,只是她以为自己还能在复活后见到白兰,没想到再也看不见了而已(泪目)

    而白兰嘛......喜欢这种情绪大概是后面相处的五个月时间里培养出来的,之前只是好奇,觉得有趣而已。他不知道自己调整数据会造成奈月的死亡,就算是被算计了他还是在尽力帮奈月离开游戏。

    只能可惜有点晚了,而白兰也选择了放奈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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