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紧张感， 仿佛一切静止般，所有微末的动静被无限放大。恍然间，有去甚至觉得他能感受到细风吹动发丝的晃动的节奏。

    大战一触即发。

    不是他不相信李道， 实在是……从来没见过李道动手， 只凭他人口耳相传， 传的越厉害， 越觉得离谱，越觉得不可能， 于是，李道的战力在他这里了折扣。

    谁都没有动。

    终于，李道冷笑一声，她祭出那杆银锁莲花枪， 提枪大步向前。

    这杆枪是她法力尽失之后唯一能动用的法宝，算是她的本命法宝，随心而动。

    她走的气势十足， 仅一人， 便带上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走过黄沙，踏过山河， 饮风跑马， 这不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而是：

    你们被我一人包围了。

    她冲了过去，不过一次冲阵，冷枪横扫， 倒一大片人。

    刚才还人多势众的两队人，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零星几个，大部分倒在地上哀嚎不休。

    只见她银枪一挑， 借力纵身一跃，跃至半空，了个漂亮的枪花，将候安和另一人重重扫了出去。

    紧接着，枪上银锁放出，长链上的倒刺勾在人身上，发出“刺啦”一声，布匹和皮肉被划开的声音混在一起，听的人头皮一凉。

    有去第一次见识到银锁莲花枪的威力，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重明提起李道的枪，总是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多谈的样子。

    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三条银链上的倒刺尖锐无比，扎进肉里，稍微不觉的刺痛感之后，就是伤口被大力破开的动作。

    一条长长的皮肉翻滚，光是看到这种场面，都够让有去痛的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

    他回忆起曾经白泽给他过的话，“李道的那杆枪，要是用了全力，一不心正好架在你的脖子上，能把人脑袋整个揪下来……”

    这是一场碾压式的战斗，不过转瞬之间，来势汹汹的一伙人，现在纷纷躺倒在地。

    有去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传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见李道还有继续动手，试图给地上的人们补上最后一枪，有去赶忙阻止了她，死死握住她的手。

    “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难道你想造杀孽不成？！”

    “李道！你是个神仙！”

    他看见李道眼底被血色铺满，状态十分不对劲。

    地上总有人不服气，挣扎着要起来继续战斗。

    见了这场面，有去一咬牙，一狠心，把她拉上夺路而逃。根本不像获胜方，反而像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人。

    没去管李道此刻的不正常，只想赶紧带着她离开满地的血。

    她不对劲过很多次，有去不知会有何后果，只知道，绝对不能放任她继续。

    林间的风切过身体，仿佛在空气中形成一种看不见的阻断，把他们二人隔绝在一方移动的天地里。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额头随着大风的击便的一片冰凉。

    头上的凉意让李道逐渐清醒，她下意识的跟着有去逃跑，逃的莫名其妙。

    有去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在跑，等到他将李道拉进一片林子里，李道背后一紧，察觉到古怪时，已来不及阻止有去，就被带了进去。

    脚下出现一方结界，他们刚一踏进，天地斗转星移，霎时变幻。

    漏着阳光的密集的森林消失，他们如今站的地方，是一片潮湿的雨林，阴沉的天空好似随时都要坠落，抬头向上看，压迫与抑郁之感扑面而来。

    他们刚往上一望，脚下泥土松动，一股大力把他们吸到地底，没等到做出反应，已经被泥土埋的严严实实。

    被活埋的感觉并不好受，有去觉得空气被从腹部中挤压走，慢慢的，呼吸越来越缓慢，他拼尽全身力气，也只能从口鼻中引来一点微凉。

    不知不觉中，连已经被憋成了青紫色。

    李道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一手把有去牵着，另一手握住枪杆，根本动弹不得。

    她握住枪杆的右手动了动，忽然间，在地下触碰到一块坚硬的壁垒。

    在一瞬间，出于危机意识的本能，李道认为下头能破拯救他们。

    她将所有力气聚集到了右手，猛地往下一戳。

    “轰隆”

    地底破裂，禁锢身体的泥土一刹那松垮，纷纷坠落地下。

    同时坠落的，还有李道和有去。

    他们重重摔了下去。

    泥土虽早他们一步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可地下被石头覆盖，从高处摔下，还是把他们摔的脑子发蒙，喉咙中一阵腥甜，血气上涌。

    刚喘上一口气，扑面而来的腥臭的李道一个趔趄，独属于洞穴的潮湿阴暗的味道遍布四周，让她产生一种混沌之感。

    五感恢复之后，她看着周围，身边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是蛇。

    密密麻麻的蛇，大大的，许多甚至有成人手臂大粗，混乱的扭曲成一团又一团，耳边尽是“嘶嘶”声。

    蛇窟。

    下方居然是蛇窟！

    李道两只手都紧了紧，用银锁莲花枪在地上划了个圈，试图用枪上自带的神力将这些长虫隔离。另一只手把有去抓的牢牢地，生怕他这个胆鬼出岔子。

    有去一睁眼，已是几近昏迷。

    他虽是个妖怪修成仙身，可本体是一只鹿，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在动物界，基本处于食物链底端，谁都能来捕猎的那种。

    一见蛇窟，三魂七魄早被吓的跑光，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李道的圈子暂时把他们安全的围住了，可只要往外看一眼，有去只觉得他头顶突突直跳，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一般，随时要穿透他的脑袋破体而出。

    冷汗“刷”一下，湿透全身。

    好像有几双……不……是无数双冰冷的视线注意到了他们，好似终于等来了猎物，纷纷拖着长长的身体爬过来。

    竖起的眸子，高扬的上半截，无一不展示着攻击状态。

    “李道，咯咯咯”有去没法把话完整，牙齿上下架，他仅存的清醒只能让他知道喊一声李道。

    地上的光晕若隐若现，有去脊背发麻，失声道，“李道，你的圈子，要没用了！”

    李道冷冷的量四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眼底冰凉一片。

    她轻轻对有去，的他头皮直炸，“有去，跟紧我！”

    “怎么跟？”四面八方被包围的严严实实，难道她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不成？有去惶恐的到处张望，想找出一条能放得下脚的路。

    李道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静过头，带着冷漠告诉他，“世上本就没有好走的路，哪怕踩在尸山血海上，踩着滑溜黏腻的一滩死肉，也得给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话音刚落，地上的光圈彻底消失。

    李道冲了出去。

    这一刻，有去目睹了李道作为凡人的战力，没有任何的神力附加，只是作为一具凡胎肉体，便足够震撼人心。

    接下来的场景，是有去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他亲眼见识到了李道封神时代力量的一角，茹毛饮血，征战蛮荒，就该是这个样子。

    有去微微发抖，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比起地上的那些蛇，一时间，有去不知道是它们更可怕，还是李道更可怕。

    李道挥手，准确无误的将枪头扫向群蛇的七寸，无数断成两截的长虫卷在地上，各种腥味交织翻涌，令人作呕。

    偶有垂死挣扎的蛇头朝李道扑来，李道一把捏住，直接把它捏爆。

    最可怕的是，她甚至能直接把数米长的、活生生的蛇身徒手掰断，手段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扯断后立刻扔掉，没能听到落地声，又是下一条……

    有去精神有些崩溃，所见所闻无不在冲击他迄今为止的世界观。

    他给自己构筑的那个力量为尊的世界被李道彻底碎，因为他总算明白，从前，他根本不曾见过真正的力量。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一声厉喝，让有去意识回笼。

    果然如李道先头所言，尸山血海中踏出一条路。

    他没法做到眼睛一闭走过去，此时此刻，必须睁着眼保持警惕，才能让他有勇气往前。

    脚下踩着软塌塌的蛇身，有去心翼翼的想走快点，又害怕跌倒，要是摔在这里，只怕他会当场哭出声来。

    李道勇猛无比，可身后跟来的蛇群也越来越多了。

    密密麻麻扑来，让人心头骇然。

    更可怕的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洞穴前方，居然有一道石门在缓缓降落。

    已经是要弯腰才能过去的高度了！

    有去跟在李道身后，身后蛇群越发密集。

    李道握枪的手用力一挥，银锁在地上火星四溅，横出一条火线，把蛇群暂时隔绝在外。

    她挥手时的场景，让有去差点疯了。

    地上全是死蛇！

    全都是！

    他害怕的想闭眼又不敢，想尖叫又不能，只能死死的捂住嘴巴，牙齿咬在手心上，唯有痛意能让他勉强维持清醒。

    李道收起枪，两手拖住石门，厚重的石门竟在她的托举下，当真停住了！

    有去焦急万分，“你疯了！趁着还有空隙，咱们快点溜出去！”

    李道以一阵几近癫狂的笑意回复他，“我李道，这辈子都没委屈过！钻出去，不可能！”

    她低喝一声，声音逐渐高亢，伴随着声音，脸上紫红一片，脖颈青筋暴起。她整个脑袋冲血，血管像是随时要爆炸。

    有去想阻止她，急声，“李道！不可能的！这块石板上万斤不止……！”

    话没完，“轰轰轰”石门坍塌。

    李道将它弄碎了。

    她已经强大的不像个人了，有这样的力量，神力不神力的，又有何妨？

    有去愣住，只来得及愣一下，就被李道立刻带走。

    “走！”

    石门好像是一条分隔线，蛇群追到石门便不再出来，只是守在那里，以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他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出门，就见前方一棵老树，躯干伟岸，冠盖既不见顶，也不见宽，极目所见，皆是枝蔓向远方绵延。

    老树上猛地伸出道道藤蔓，绑住李道的脖子，把她从原地“咻”的拖了过去。

    “李道！”

    有去高喊，一下抱住李道的脚，却也被拖了一路。

    脖子被绑住，窒息感会让人下意识挣扎，李道的脚踹在有去脑袋上，浑身晃动，像要把藤蔓挣脱。

    “啪嗒”一阵大力裂声，藤蔓被李道掰断。

    有去觉得这是必然的，毕竟，她连那么粗壮的蛇都能……

    有去脸色苍白，候在急促的喘气的李道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