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艰难一路 他到底是怎么混上长安土地的……
因为有去和李道特别识相的束手就擒, 这伙人贩子倒也没太为难他们。
时下奴隶买卖横行,他们坐的这辆车,是马车, 倒不如是囚车。
一个木头笼子关了一大群人, 有去双手时不时扒在栅栏上, 看着可怜兮兮的。
被捕的时候, 有去还努力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一下。
李道手上有伤,让他们不要上绳索绑人。
人贩子看了看二人, 一个白面落魄公子,外加一个半残,估计掀不起多大风浪,答应了有去的要求。
现在, 他们还计划着给李道找个大夫。
为首的那个人称狼哥,下头最吵的叫做贰子,一路上嘴巴叨叨个没完。
贰子提议, “狼哥, 新来的那两个,要不还是给找个大夫好了。”
他趁机扫了眼李道的手, 啧啧道, “您看看,再不找人医一下,长的再好看也没人买不是?谁会要个没手的女人?”
以有去的包扎水平,加上李道伤势严重的程度, 在贰子的眼中,李道一双手被浸在血里,殷红殷红的,格外渗人。
他接而道, “大哥,他们两老实人,咱也别太过分。毕竟有那一张脸在,好歹搞个情分,将来出了名,也不算咱造孽。”
狼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实人?”
他冷哼一声,不再话。
男的倒像个老实人,女的,不准。
那个女人给他一种猛兽的感觉,一眼看过去,像被凶兽虎视眈眈,脊背莫名发凉。
江湖行走多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他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还是快点把人卖了了事,何必浪费钱找大夫?等到了花楼里,楼里的妈妈自然会给她找最好的大夫医治。只要身上能榨的出钱,都是老鸨子眼里的金疙瘩。”
贰子还有些于心不忍,被身边一个胖大汉大手用力拍了一下,大声调笑道,“我贰子,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我告诉你,干咱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怜香惜玉。女人身上最能挣钱,尤其是漂亮女人,越漂亮越好。”
像被人戳中了心事,贰子恼羞成怒道,“呸!灰熊你别血口喷人,我还不是怕卖不出好价钱!把一个半残废带过去,指不定城里的刘妈妈还得压价。”
万花楼里的刘妈妈是他们的老主顾,在人贩行当干的多年,早已有几个固定出手处。
漂亮的、年级的,都送给刘妈妈。那些不太好看、上不得台面的,拉到梨花村去,梨花村的钱老头干的专是借肚生子、买卖媳妇儿的事,附近的门路多,根本不愁卖。实在脱不了手的,钱老子本身就开了家黑窑子,留下给他挣钱也行。至于男丁,采石场、倌院、苦力伙计……哪里不是卖?
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长的好的,这种人卖价最高,得主家喜欢。
灰熊兴奋地对狼哥,“狼哥,这回咱们算是发了,你看看那两,得值多少钱哪?”
看着二人绝世的容颜,灰熊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想把他们卖掉,卖高价,最好能卖到让他今年无需开张。
狼哥心情也好,“这回,可得好好宰刘妈妈一笔不可。”
灰熊还有些可惜,“要是年级在些就好了,大户人家家里爱养瘦马,男男女女的都要,他们开价才高呢!”
“……”
他们的议论一字不落的落到了有去的耳朵里,有去心头长叹一口气,无力道,“李道,他们盘算着把我们卖到青楼里去。”
李道老神在在的,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不是挺好的?卖到青楼,好比卖到下等的窑子里,也好过卖到某个乡下旮旯角里。青楼里你好好接客,至少还能混口饭吃,不至于天天挨。”
有去垮着脸,一副她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你的是名女支,寻常的姑娘们,挨挨骂那是家常便饭。别什么上等下等的,都一个样。我是个土地,这种事情见的还能少?”
“饶是最负盛名的出云阁,里头姑娘们也是常常挨揍。刚当上土地那一会儿,天天半夜听姑娘们哭诉,跟女鬼似的,把我吓得够呛。”
“李道,万一我们碰见有毛病的客人就完了。有些道貌岸然的人,外头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貌,其实内里,还不知多龌龊。”
“他们有的人专以虐人为乐,家里正经娶回来的不敢迫害,就上花楼找花娘宣泄。”
“世上没有好心肠的老鸨子,全都黑心肝。一个比一个黑心,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我曾经亲眼见过一次,姑娘一日少赚了些钱,老鸨子一脚踹到了她那处,踹的她下半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还有得了病的,活生生一个人烂成一滩死肉,可吓人了。”
有去自顾自着,他转头喊了声,“李道……”
却见人已经睡着。
李道没被吓住,倒是和他们同一个笼车的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
有去无奈,见数双美目水光潋滟的无助的盯着他,叹息道,“别指望我,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拿不出银子把你们赎出去。”
他长吁短叹,车上姑娘们啜泣不止,李道想睡也睡不着,刚一闭眼,就被叹息声和哭泣声吵醒,实在烦人。
她睁眼,面无表情,还有些不耐烦,“有去,要不你去和前头的个商量,叫他们把我两卖到长安去。”
有去抬头,不解道,“为啥?卖到长安,不是丢人的很?”
李道古怪的瞧了他一眼,觉得他傻了吧唧的,“长安,你还找不到个人来赎?”
此话一出,有去瞬间振奋。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都到了长安,是他的地界,随随便便,那还不是挥金如土?
别赎个人,他买个楼都行。
他算盘的响,这伙人正好把他们带去长安,省了他们一路奔波的艰难,省下一笔路费,到了长安后,整好半月之期来临,他又是个高高在上的长安土地,气派无双。
一想到这儿,有去激动的喊道,“哎,哎,前头的大哥,和你们商量个事呗。”
贰子听到了他的话,速度慢了点,骑马凑近,问道,“何事?”
有去兴奋的,“能不能把我们卖到长安去?我……”
话一半,便被一声嗤笑断,“长安?呵。”
贰子同样一言难尽的看他,虽有志气是好事,世上无论做什么,自然都在长安最好,名头最响亮,在道上出去,那也能高人一头。
这谁不知道啊?
可也不想想,长安离这儿多远?再了,人长安也有自己的地头蛇,他们外头的强龙再强,也不敢压过他们去。
从来没在长安做过生意,忽然跑过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贰子看他一脸可怜,“长安你就别想了,听哥的话,老老实实江南呆着。要男男女女的这些事儿,还是江南在行。自古名女支都来自秦淮河畔,没听哪个土生土长在长安。你好好干,我相信你,凭你的脸蛋,享誉天下不是难事。区区长安,何足挂齿?”
到最后,还卖弄了下仅有的文化,了句俗语。
有去表情跟吃了屎似的,娘的,你脑子有病啊?还特么享誉天下,真到了那时候,早铁杵磨成针了。
他把伸出去的脑袋收了起来,跟霜的茄子似的,焉了。
李道笑的肩膀一抖一抖,她一笑,手上的伤因情绪起伏过大血脉流速加快而变得严重起来。
故而她笑一会儿,又得痛的龇牙咧嘴一会儿,看着很讨。
“有去,我就随口一,没想到你还真会去问。这几个人贩子看来人品不错,居然没一鞭子抽过来,还能好生安慰你。哈哈哈,我也相信你,放心吧,凭你的俏模样,半个月内扬名天下不成问题。我等着你给我赚回长安的路费,哈哈哈……”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引得前头几人频频回头注视。
有去黑了脸,“别笑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破空声,粉尘四溅,“啪”一声巨响,鞭子抽到了笼子上,鞭尾扫到李道的脸上,狠狠给她来了一鞭子。
有去被吓的呆在当场,看到李道脸上的血,一下冲了过去,“你没事吧?!”
他恨恨的看向狼哥,喝道,“你干什么?!”
狼哥冷脸道,“安静点。”
有去还欲与他争论,却被李道拉了回来,“算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意思,还不如省点口水。”
听到这话,有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真是李道吗?
李道难道不是个一点点亏都不愿意吃的气到极点的人?
她现在可是被人在脸上抽了一鞭子,还能如此淡定?
有去怀疑她被邪魔附身了。
“你感觉怎样?痛不痛?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这时候难道不是该大吵大闹,怒上眉梢,一把拆了他的破笼子?
李道神色古怪,“不清楚,不太生气,相反,还觉得有点意思。”
有去:……
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李道,“从来没人敢这样我,总觉着,感觉还怪奇妙的。”
“我是不是挺奇怪?”她问有去。
一时间,有去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能奇怪,但也不能不奇怪,简而言之,这种感觉大概可以概括为:
欠。
但是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不然她真的会生气。
支吾道,“嗯,可能体验比较新奇,毕竟你从来没从上面下来过,不知道人世艰难……”
李道深以为然。
走了大概一日有余,有去嘴巴被晒的干燥开裂,再没话的力气。
又累又饿,让人没劲头继续折腾。
长时间没能休息,加上伤势重,让她很快发起烧。
李道觉得她喘气有点难,脸上烧的通红,额头滚烫,浑身像在火炉里被炙烤。
等有去发现,她已经烧的意识模糊,话困难。
唯有一双眼睛,浑浊中透着一点亮,勉强能从中看出敢与天下争锋相对的如虹气势。
李道强作欢笑道,“有去,我好久没体验过凡人的生老病死了,上一次,还是千年前,在封神战场上,被瘟仙下了痘毒……”
她一口气上不来,不下去,开始大口呼吸。
有去害怕极了,哭起来,喊道,“快来人,救救她,给她找个大夫!”
他拍拦住他的木头,“快来人啊!”
李道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去,我听,凡人有被烧坏脑子的。要是我被烧坏了脑子,你记得一剑杀了我。我得体体面面的活着,不然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没关系的……呼,呼,半个月后神力恢复,损毁的肉身我也能找回来。只是记得,千万别让我成个傻子。一天都不行,一个时辰,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行!”
她像交代后事似的扣住有去的手腕,“千万记住,我得活的体面清醒……”
没能把话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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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李道发现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有去伏在床边,睡得很熟。
她一动,有去也醒了过来。
看见她睁眼,有去喜极而泣,挂着鼻涕眼泪开玩笑,“你总算是醒了,不然我背上个谋杀仙主的罪名可怎么活?”
李道看了看四周,问他,“这是哪里?”
有去擦擦眼睛,抽噎道,“还能是哪儿?我两都被卖了,这是座青楼。”
他的很委屈,看着怪可怜的。
李道眼睛睁了又闭,想继续睡一会儿,末了,还是决定听有去把事情清楚。
有去是个话痨,话半天也不出重点,一想到她不知得听多长时间,不觉心累无比。
他果然开始了。
“李道,你昏过去以后,和我们一车的姑娘们都被卖了。好几个被卖给了个老菜皮,据要倒卖给山里的老光棍。还有买不起老婆的,只好买十个月的肚子。我听那些姑娘哭的撕心裂肺,都不觉得你昏迷在地上凄惨了。”
好家伙,同伴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本来看你快死了,他们想把你扔半道上,我和他们,要是把你扔了,我死在他们面前。他们这才害怕,把你也带上。可见一张好脸还是有点用处,如果换个长得丑的,死就死了,连埋都不带埋。”
“后来见着了他们口中的刘妈妈,我据理力争,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这才让他们给你请大夫医治。李道,你可惨了,我也惨了。签的契还你的医药费都不够,还不知要在这里干多少年。”
“我真不想给人当男宠,涂得油头粉面的,可难受了。你是没瞧见他们的兰花指,一个男人装出副狐媚样,把我吓死了。往后几十年的日子可怎么熬啊,呜呜呜……”
李道睁着眼睛,心累到睡意全无。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蠢。
“你只是失去神力半个月,不是一辈子。”她冷漠的提醒有去。
话一完,哭声刹时停住。
对啊,几十年,何必呢?
他脑子怎么长的?
“哟,醒了。”
门外蓦地传来一句女声,紧接着,一位红衣薄衫风韵犹存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五个男人。
她手上轻轻敲着一条竹鞭,好整以暇的看向二人,像看养了许久的猪仔终于能卖了。
“醒了就准备准备吧,今晚接客。”
“别给我耍花招,老娘在你身上花了大价钱,你要是不能给我挣回来,可有苦头吃!”
李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伤势未痊愈……”
她的话被粗鲁断,“能睁眼就行!现在的老爷们癖好古怪的很,你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才更惹人疼。”
“你可给我开窍些,好几位大官人等着你呢!”着,手上鞭子一甩,抽空气发出,“呼啦”一声。
有去吓得瑟瑟发抖,“怎么办?李道,我们完了,我要宁死不屈。”
李道问他,“你战力几何?”
这几个凡人,一抬手的事,他好歹是个妖精,总不见得连普通的凡人都收拾不了。
她心中满怀憧憬,只听见有去吓得魂不附体,斩钉截铁道,“我没有战力!”
李道:……
“你当初怎么修炼的?”她匪夷所思的反问。
有去,“铲奸除恶,济困扶弱,救死扶伤……”
李道皱眉,“这些不都要架?”
有去深恨她是个榆木脑袋,一个莽夫,脑子里只知道动手解决问题。
“你就不能给达官显贵,江湖侠士托梦吗?还非得自己动手?我最多就扶老人家走个路,帮他们推个车什么的。我就一吃草修炼的妖精,和谁架能赢?”
他的理所当然,李道不由嘴角直抽。
和吃草不吃草的还真没关系,这主要看妖。
嗯,还是看妖。
吃草的里头,架凶猛的不在少数。
哪怕是一只兔子,修炼起来,也有特别会咬人的那种。
同样是鹿精,以前她就见过个占山为王的。
山头用活人白骨堆砌,远望白茫茫一片,和云层交织,近看才显出它的阴森可怖。
有去做妖精,做神仙,都不太行。
这能力、这胆子……
她心中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他到底是怎么混上长安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