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不敢看江沅的眼睛, 怕对视的时候泄露出什么不妥当的信息，便赶紧接过体温计，甩了几下塞进衣服里夹在腋下。

    江沅见她乖乖量体温, 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

    凌初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做出一副恹恹的样子。

    江沅以为她头疼精神不好，完全没有怀疑，毕竟外头的风确实挺大的。

    等五分钟过去后，江沅提醒她：“时间到了，拿出来我看看多少度。”

    凌初夏把体温计拿出来交给江沅，江沅看了一下, ：“没发烧, 应该是单纯的头疼。今天晚上别学习了, 简单洗漱一下快点睡觉吧。”

    凌初夏这会儿根本不想面对江沅, 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好, 我去刷牙洗脸，先睡一觉，明天早点起床做作业。”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骑车带你去学校。”江沅把体温计放在旁边的书桌上，“这个留在这里，万一晚上不舒服可以自己量。”

    “好，谢谢。”

    等江沅离开后, 凌初夏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便跟凌奶奶了一声, 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凌初夏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闹钟响的时候她还在被几个坏人追赶。

    “都是江沅吓到我了，我以前从来不做噩梦的。”凌初夏扶着脑袋爬起来, 心口还在因为噩梦怦怦乱跳。

    刷了牙洗了脸，凌初夏倒了一杯热水，赶紧去书房写作业，一直写到凌奶奶做好早餐，她才把作业完成。

    吃完早饭走出家门，就看见穿着浅灰色大衣的江沅跨坐在自行车上等她。

    “好点了吗？”江沅担忧地看向她。

    凌初夏赶紧：“好多了好多了。”

    “把这个戴上。”江沅从自行车车筐里拿出一条米白色的新围巾递给凌初夏，“把头脸包起来，这样就不会再头疼了。”

    凌初夏心里有事儿，便随便给自己的脑袋包裹了一下。

    江沅见她用包扎伤者的手法给自己裹围巾，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人把脑袋包成这样的？”

    “无所谓，走吧走吧，快点去学校早读。”凌初夏不想跟江沅多话。

    不过她一向很热心学习，所以江沅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骑车带着她去了学校。

    等到晚上吃过饭，江沅拿了书本照常去给凌初夏补课，谁知道凌奶奶却凌初夏已经睡觉了，作业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写。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江沅也觉得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来。

    不过凌初夏不想，江沅也不想问。

    凌初夏不找他问功课，他也不主动去了。

    到了十二月中旬，江山找人从沪海市买了很多股票回来，江沅才知道凌初夏也购买了好几万的股票。

    “是你告诉凌初夏要买股票的事吗？”江沅问道：“她就这么信任你，一口气买了这么多钱的？”

    江山：“不是不是，是她自己主动找我，要借钱买股票的。我借给她三万块，加上她自己手头存的钱，一共买了四万多的。”

    “她自己找你买的？什么时候？你怎么没跟我？”

    通常情况下，江山都会主动把凌初夏的事情告诉江沅的。

    江山想了想时间，一拍脑门：“本来是要的，但是初夏那天头疼，我回来让你给她送体温计，之后我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江沅对了一下时间，凌初夏就是从那天开始跟他保持距离的。

    他琢磨了一会儿，看着桌上那一堆股票，便：“这些都是凌初夏买的股票吗？我给她送过去吧，哥你不是还要赶着去应酬吗？”

    “对，这些都是她的。你跟她，这些东西价值很高，最好别放在家里，去市里最大的那间银行开个保险柜存放起来比较妥当。”江山完，就出去了。

    江沅把包好的股票送去了隔壁，凌初夏先是兴奋得眼睛一亮，接着就有点不自然地把股票拿了过去。

    这会儿的股票都是实物股票，一股面值二十元，凌初夏一共买了四万多块钱的股票，一共有两千多张。

    她大致数了一下，觉得数目没什么问题。

    “是我哥让你买的股票吗？之前我听某位长辈，他们有内部消息，只要现在买股票，放个一年半载肯定能躺着赚钱，所以我就让我哥买一点，没想到他也推荐你买了。”江沅故意道。

    凌初夏眼珠子一转：江山没告诉江沅是她主动要买股票的吗？

    不过，既然江沅什么都不知道，凌初夏就放松多了：“对对对，江大哥介绍的赚钱门路，我一听他要买，我当然也要跟着买啊。但是我手头钱不多，所以就找他借了三万块钱，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他。”

    江沅：“你胆子也够大的，三万块借就借，这么多钱，万一不赚钱怎么办？”

    “你都了，长辈有内部消息，江大哥买了那么多都不怕，我怕什么？再了，就算股票不赚钱，我也还要分红啊，大不了以后用分红还钱。”凌初夏：“钱嘛，以后再赚就是了。不多，这件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我奶奶，回头吓着她。”

    如果凌奶奶知道凌初夏私下借了三万块去买什么股票，老太太估计能吓出心脏病来。

    三万块啊！这得多少年才能攒够这么多钱啊！

    江沅见凌初夏已经卸下了防备，便：“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告诉凌奶奶的。等你卖出股票赚了钱以后才自己告诉她吧。”

    “对，我都想过了，等明年上半年赚了钱，我也满十八岁了，就带着奶奶去买自己的房子住。”凌初夏开始畅销美好将来。

    “对了，我哥叫你别放在家里，去市中心最大的那间银行开一个保险柜存起来。你要是不敢一个人去，我可以陪你去存。”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真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家里，我确实有点不放心。”

    两个少年人便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去了市里最大的银行。

    一路人，凌初夏拉着江沅不停地话，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躲着这个好朋友了。

    江沅也没有提前段时间的事，一场无人知晓的矛盾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江沅见凌初夏彻底恢复了正常，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不过他也意识到：凌初夏确实是有秘密的。

    坐了一个时的车才到了银行，凌初夏也不懂业务流程是什么，进去以后就找人问。

    她长的漂亮，年纪又，很快就有员工着手帮她办理保险柜的业务了。

    开一个保险柜存东西并不贵，凌初夏付了一整年的柜子钱，把所有股票都放进去，看起来心情更好了。

    “反正都出来了，要不要去吃点什么？我请客。”凌初夏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江沅：“你的钱还没用完？不是把所有存款都用掉了吗？”

    “吃东西的钱总还是有的，我留了一些钱在家里。”凌初夏：“怎么也能用到明年高考前。”

    “那好，我想吃西餐，你也请吗？”

    “西餐就还是算了吧，咱们应该勤俭节约，吃点儿普通的东西。或者，等我赚了钱，到时候请你去沪海市吃西餐。”

    “那就这么定了，高考结束后，你请我去沪海市吃西餐。”

    “一言为定。”凌初夏拍着胸膛做了保证。

    到时候她就是大富翁了，请好朋友去外地旅个游还是没问题的。

    “那这次就吃点简单的，我们刚才来的路上有一家羊肉汤店，就去吃那个吧。天冷，吃那个暖和。”江沅着，就跟凌初夏一起走出银行。

    没想到刚刚走出来，俩人就碰到了凌浩然。

    凌浩然是一年四季穿西装的人，冬天就在外面加个大衣跟围巾，看起来非常讲究。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全市最大的银行碰见凌初夏，这里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比较远，平时只有办理一些特殊业务或大宗交易的人才会来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大概是太过惊讶了，凌浩然脱口而出。

    凌初夏当做没听见，直接跟江沅朝右走。

    凌浩然皱着眉头拉住了凌初夏的书包：“长辈跟你话，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礼貌？”

    凌初夏惊讶的转过身去：“长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长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凌浩然冷笑起来了：“好歹也养了你十七年，现在装陌生人？凌初夏，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凌初夏：“原来你知道我叫过你十七年的爸爸啊？你那天在串串店了那么难听的话，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这十七年的事情呢。我是不是白眼狼我不清楚，但你肯定不是一个合格且正常的长辈。”

    那天在串串店发生的事，凌初夏并没有记仇。

    但凌浩然既然要揪着她礼貌，那她就要好好跟他掰扯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没礼貌、没教养。

    凌浩然果然面色一变，凌初夏见他不出话来，便：“咱们已经是陌生人了，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请你以后也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就行了。”

    完，凌初夏就抓着江沅的手臂大踏步离开了，留下凌浩然一个人黑着脸站在原地，一副想要人的表情。

    江沅被凌初夏拽着跑出去老远一截，等她跑不动了停下来，江沅才：“跑这么快做什么？怕他人？”

    “那倒不是，我就是特别嫌弃他，不想跟他站得太近，总觉得他存在的地方，空气都是脏的。”凌初夏：“其实我原本就不恨他们，谁都想要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就是觉得，他年纪都那么大了，做人实在是太不体面了。加上他还有外遇那档子事，我就更不想看见这个人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会在外头撞见他。”

    “都是一个市的，总有撞见的机会。”江沅：“等之后咱们考大学去了外地，就好了。”

    “那我可要好好努力。”凌初夏眼珠子一转换了话题，“你的那间羊肉汤店，是不是在这里？”

    “是这里。”

    原来他们已经跑到羊肉汤店的门口了，虽然还没到饭点，不过开在这种闹市区的饭馆全天都会营业，两个人进去要了两碗羊肉汤，一人加了一个酥饼，美美地吃了一顿下午茶。

    买好了股票，跟江沅的关系也恢复了，凌初夏便重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学习之中。

    眼看离年底越近，气温也越来越冷。

    隔壁刘姐开始做咸肉、灌香肠，凌初夏也花钱买了不少猪肉，跟着隔壁刘姐一起做。

    她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吃这些重口味的腌制品，所以一直挺馋这一口的。

    现在身体允许，钱也够花，便做了不少，挂在院子里等晒干。

    凌奶奶重新升起了煤球炉，请隔壁老彭帮忙做了通气管，把煤球炉放在客厅里取暖。

    凌初夏不怎么怕冷，不过她也喜欢暖呼呼的客厅，便经常在客厅看书学习。

    只要她学习，凌奶奶就不看电视，只一心一意织毛线衣。

    刘姐是个织毛线衣的高手，她教了凌奶奶很多新的针法，凌奶奶现在每天晚上都要织好一会儿。

    但是这天晚上，凌初夏做完语文作业抬起头，却发现凌奶奶没有织毛线衣，而是捧着一团毛线坐在那里发呆。

    “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困了？”凌初夏赶紧问道。

    凌奶奶回过神来：“是啊，是有点困了，我去给你煮点宵夜，待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过了几分钟，凌奶奶在厨房摔碎了两只碗。

    凌初夏闻声跑进去，赶紧帮忙扫了碎片。

    “算了，今天晚上不煮宵夜了，奶奶你是不是累到了，还是早点去睡觉吧。”

    “那你肚子饿了怎么办？”

    “没关系，一会儿要是饿了，我自己冲一杯牛奶，吃点儿饼干就行。”

    好歹，凌初夏才把凌奶奶哄去睡觉。

    不过，凌奶奶的样子确实不太对劲，第二天早上还把鸡蛋饼给做糊了。

    “奶奶，我去上学了，你一个人在家心一点啊。”凌初夏跟凌奶奶了再见，背着书包去了隔壁江家。

    江沅还在吃饭，餐桌上放着茶叶蛋、炒白菜跟肉包子。

    他见到凌初夏进去便：“我马上就好了。”

    “你吃你的，我不找你。”

    “那你找谁？”

    “我找刘姐。”凌初夏着就跑去了江家的厨房。

    刘姐塞给凌初夏一颗热乎乎的茶叶蛋：“快吃快吃，我昨天晚上就开始煮了，很入味的。”

    凌初夏一边剥鸡蛋壳一边了凌奶奶的状态不对，又：“今天太冷了，我中午在学校吃饭。麻烦刘姐帮忙照看一下我奶奶，我怕她做菜的时候走神，把手切了。”

    刘姐犹豫了一下，低声：“这事儿可能是我的错。”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下午我们在一起聊天，起了过年的事情。因为之前你奶奶他还有一儿一女，我就问她要不要跟住在本市的那个儿子一起过年，结果她就不话了。我现在回想一下，是不是我错话了？”

    凌初夏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那我知道奶奶是怎么回事了。这事儿我会解决的，刘姐今天帮我照看一下奶奶就行。”

    完话，江沅也吃完早饭了，凌初夏照旧蹭了江沅的自行车去了学校。

    “江沅，我中午要出去办点事儿，吃饭不用来叫我了。”在校门口分开前，凌初夏特地跟江沅了一声。

    江沅也没问她中午去哪儿，只问她要不要借用自行车。

    凌初夏摆摆手：“我坐公交车过去。”

    中午的下课铃一响，凌初夏立刻背上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她坐着公交车去了市里最大的服装厂，在门卫处问到了二叔凌大强的住处。

    服装厂的家属区面积比棉纺一厂的大一些，凌初夏一边问路一边找到了一栋筒子楼前，顺着楼梯爬到三楼。

    走廊上正在做饭的居民全都朝着凌初夏看了过来，离她最近的一个阿姨大声：“丫头是谁？以前没看过啊，过来找人的？”

    “阿姨你好，我找凌大强。”凌初夏轻声。

    阿姨伸手往那头指：“那个穿绿毛衣的就是林大强的爱人……哎！许翠！这个丫头找你们家老凌。”

    不远处，一个也在走廊上使用煤球炉做饭的中年女性立刻抬起头来：“谁找我们家老凌？”

    这应该就是凌大强的妻子许翠了，她是中等身材，长得和和气气的，一张圆盘脸，看着还挺年轻。

    凌初夏赶紧走过去：“二婶你好，我是凌初夏，是凌大军被弄错的那个大女儿。”

    许翠愣了一下，把凌初夏上上下下量了一遍，这才有点儿慌乱地道：“哦哦，是你啊，我知道我知道，听人过……那个……啊……对，你跟我进屋吧，你二叔在家呢。”

    “好的，谢谢二婶。这是我路上买的水果，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凌初夏把一兜橘子跟一串香蕉递给了许翠。

    许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一个孩子，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啊，快进来坐吧……大强！你快出来，那个，你大哥被弄错的那个大女儿过来了！”

    凌初夏被领进了屋子里，站在一间看上去像是客厅的地方。

    这地方不大，一共两间屋子，客厅是其中一间屋子被隔出来的外面一半，摆着三人座的木头沙发、木头茶几跟一张四方餐桌，虽然比较拥挤，但屋子里收拾的非常整洁。

    看得出来，许翠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凌初夏把水果放在四方餐桌上，一个个子高大的中年男人有点慌慌张张地从里面那间屋里走了出来。

    “二叔好，我叫凌初夏。”凌初夏大大方方了招呼。

    许翠给凌初夏冲了一杯麦乳精：“初夏这名字好听，你快坐，坐下话。”

    凌初夏在三人沙发上坐好，凌大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棉袄，有点紧张地在她对面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许翠：“初夏中午还没吃饭吧？”

    “还没吃呢。”凌初夏也没撒谎。

    “好，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吃，我饭就要做好了。你们俩话吧。”许翠转身走了出去。

    凌大强盯着凌初夏量了一会儿，突然低声：“你跟我爸长得很像。”

    “是吗？奶奶也这样过。”凌初夏笑了起来。

    她看过凌奶奶带出来的老照片，她的眉眼确实跟去世的爷爷非常相似，这为她漂亮的五官带来了一丝英气。

    听凌初夏提到凌奶奶，凌大强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生活方面挺好的，不过其他方面就不好了。”

    凌大强一惊：“别是生病了吧？”

    “没有没有，奶奶身体很健康，二叔别急，听我完。”

    凌初夏把自己被换回凌家，之后跟凌奶奶一起被赶出去，最后凌奶奶跟凌大军分家的事情，清清楚楚了一遍。

    凌大强默默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大军真是个畜生！”他站起来，在狭的客厅里挥舞着拳头，“我要去找他算账！他怎么能这样对咱妈？”

    凌初夏：“这事儿先放在一边，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二叔，能不能去我们住的地方看看奶奶。她自己之前对不起你，所以不敢主动过来找你。”

    凌大强立刻点点头：“你们现在住哪儿？我晚上干完活儿就过去找妈！”

    “谢谢二叔。”凌初夏很高兴，“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凌大强：“其实你可以早一点过来找我的，我……我不恨我妈。母子哪来的隔夜仇？我这两年没回去看她，一是因为我跟凌大军合不来，二是因为……我被厂里停薪留职了，一直在外面工。混的不好，赚不到什么钱，就没什么脸过去看她。”

    凌初夏没什么，她也看出来了，凌大强这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

    许翠身上那件绿色毛线衣，正面看着是完整的，背面却了补丁。

    像她这么爱干净的女性，长得也漂漂亮亮的，却穿着这样了补丁的毛线衣，可见是经济状况确实不太好。

    刚好，许翠从外面走了进来：“饭做好了，大强你去喊嘟嘟过来吃饭。”

    凌大强站起来，去了通的隔壁屋子。

    “嘟嘟是你堂弟，我们就他一个儿子。”许翠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奶奶过，堂弟大名叫平安，对吧？”

    “是呢，我刚才听到你们俩话了，你跟奶奶现在过得还好吗？”许翠有点担心地问道。

    “挺好的，我们住的地方比较大，是熟人租给我们的，环境也很好。”

    “那就成，晚上我跟大强一起过去看看。这两年，家里确实过得不太好……你二叔不想被你爸嘲笑，所以就一直不愿意回去。他性子执拗，我劝过，但是劝不动。现在你们搬出来了，以后就可以常来往了。”许翠笑了起来。

    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但看得出来，许翠的性情很温和，跟杨玉截然不同。

    凌大强带着凌平安走出来，许翠也把饭菜摆上餐桌了。

    凌平安今年十五岁，跟凌大强一样是个高个子，不过相貌却遗传了许翠，一张圆圆脸，看上去是个很可爱的少年。

    “堂姐。”凌平安喊了人，就有点好奇地盯着凌初夏看。

    “快坐好，别不懂礼貌。”许翠拍了儿子的后背一下，又把凌初夏拉过去坐下来。

    许翠原本只做了一道大白菜粉丝炖猪油渣，但因为凌初夏的突然到来，她又了三个鸡蛋，配上切碎的葱一起煎了，香气扑鼻。

    “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别嫌弃，多少吃一点。”许翠笑着：“等下回你休息的时候，跟你奶奶一起过来，我买鱼做给你们吃。我特别会做炖鱼，大家都好吃。”

    “好，下回我跟奶奶一起过来吃。”凌初夏端起碗，跟二叔一家一起吃饭。

    虽然饭菜比较简陋，但许翠的手艺很好，两道菜都做的非常好吃，凌初夏也很给面子，吃了两碗米饭才停下来。

    许翠很高兴：“能吃的孩子就是好，我们家嘟嘟不爱吃饭，我可愁死了。”

    凌平安看上去确实过瘦了，他的两只手伸出来跟鸡爪子似的，感觉随便折一下就能给他扳断了。

    “嘟嘟在长个子呢，瘦一点很正常。”凌初夏觉得堂弟看上去有一点营养不良，算下回把家里的奶粉拎几包过来。

    吃好饭以后，时间也不早了，凌初夏要赶去上学，凌大强就把她送去了公交车站。

    “我晚上收工就过去。”凌大强：“谢谢你今天跑这么一趟。”

    “应该的。”凌初夏上了公交车，冲凌大强挥挥手：“二叔再见。”

    中午跑了这么一大圈，凌初夏下午上课差点迟到，她是跟物理老师一起踩着铃声进的教室。

    好在她学习成绩好，老师也没什么。

    这要是换了成绩差的同学，估计又要被唠叨几句了。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惯例又拖堂了十五分钟。

    凌初夏归心似箭，也不管江沅是不是在等她，背着书包就跑出去坐公交车。

    等她赶回家，凌大强夫妻俩已经在她们家里了。

    凌奶奶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但眼神里面却透着欣喜。

    见凌初夏回来，她立刻拉住凌初夏的手：“初夏，谢谢你，真是谢谢你啊……”

    “奶奶跟我什么客气话啊？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凌初夏：“我肚子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哎呀，话忘了，我还没做晚饭呢。”凌奶奶一拍大腿，“我现在去做。”

    许翠跟进厨房帮忙，凌大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情绪看上去还有一点激动。

    家里有客人，凌初夏自然不会自顾自跑去书房做作业，她洗了手就来陪凌大强话。

    凌大强之前激动的情绪已经过去了，这才有心情来量整个屋子的环境。

    凌初夏干脆带着他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看完之后，凌大强：“我听租房子的钱都是你自己暑假挣的，你年纪，这么有出息，比我这个二叔强多了。”

    “我也没什么出息，也就是摆了个摊而已。”

    “我没活儿干的时候，也摆过摊，但是完全不行。”

    凌初夏有点儿惊讶：“二叔也摆过摊？”

    “当然摆过，家里有孩子要养，可不得自己想办法吗？我那时候学其他人的样子，成本价买了一批咱们厂的衣服，可是根本卖不掉。最后没挣到钱不，那批衣服还堆在我岳母家里呢。我有几个同事也进了不少，到现在也没卖出去什么，都囤积下来了。”

    许翠也是本地人，她的父母都是服装厂的老员工，就住在后面带院子的平房里，凌大强当初这个工作也是许翠的父母安排的。

    “咱们市服装厂的衣服太老气了，卖不掉也很正常。”凌初夏：“我之前去城隍庙那边观察过，现在生意好的摊子，都是自己去沿海那边进货。他们一般一个月去一次，那边的服装都是用麻袋装着论斤卖的，成本特别便宜。二叔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试一次。就是得做好心理准备，进货肯定是特别辛苦的，而且还要防着偷。”

    凌大强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手：“是呢，我怎么没想到去外地进货呢？咱们厂的服装，确实不好看。我在外头的摊也看过，他们卖的那些衣服裤子都花里胡哨的，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进货的。我可真是笨啊，也不知道找他们问问。”

    凌初夏觉得凌大强这个人有点憨，跟精明的凌大军不太一样，便多指点了他几句。

    “除了时髦的服装之外，要是能便宜进到孩子的玩具，那个也很赚钱。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了，家里就一个娃娃，父母条件不差的，都舍得给孩子买玩具。”

    凌大强非常认真地听取了凌初夏的意见，等到开饭前，他已经决定明天就去买火车票了。

    有许翠的帮忙，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家里食材丰富，许翠难得有机会展示了一下厨艺，一口气做了四菜一汤，摆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凌奶奶很激动，她上一次跟二儿子一起吃饭，都是大前年的事了。

    凌大强一边吃一边低声：“我真是太惭愧了，照顾妈原本是我的责任，结果现在让一个读书的娃娃帮我照顾了。”

    “都是一回事，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这些的。”凌初夏笑着用勺子给凌大强舀了好几块红烧肉。

    凌大强就在餐桌上了自己要买票去沿海那边进货的事情，许翠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是可以搏一搏，我们俩都还年轻，总不能就这样被困死了。”

    服装厂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许翠虽然还有班上，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停薪留职的人是不是她。

    凌初夏一个读书的孩子都能靠摆摊挣到钱，没理由他们成年人做不到。

    第二天上午，凌大强买好了火车票，跑来跟凌奶奶了一声，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凌奶奶每天在家里担惊受怕，等凌大强到家后了一个电话通知她，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刚好第二天就是周末，凌大强要出去摆地摊，凌奶奶不放心，自己也要跟过去看看。

    凌初夏也想看看凌大强从外地进了哪些货，便在周六的大清早跟凌奶奶一起去了凌大强家。

    凌初夏是骑着三轮车过去的，她之前看过，凌大强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如果出去摆摊，有个三轮车就会方便很多。

    反正她现在用不上三轮车了，借给凌大强用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这事儿是凌初夏自己提出来的，这让凌大强跟许翠感动极了。

    凌初夏还给凌平安带了两包国产奶粉，让他每天早晚各喝一杯。

    许翠已经不好意思了：“初夏啊，可不能收这个，牛奶不便宜，你们自己留着喝。”

    “没关系，我这些也是别人送给我的，家里还有，我跟奶奶都喝不完了。”凌初夏倒也没谎，这些牛奶都是江沅的父母送给他的，他一个人根本喝不完，每个月都往隔壁放一些。

    凌大强新理了头发，看上去很精神，他指着自己进货的衣服，让凌初夏来帮忙鉴赏一下。

    牛仔裤、牛仔上衣、牛仔短裙、各种颜色的夹克衫、花里胡哨的毛线衣……全都是女款的。

    “我之前从厂里进的衣服都是男士的，根本卖不掉，我想着女人家更喜欢穿着扮，就把大学里女学生穿得最多的几种衣服买回来了。”凌大强：“还有这些毛线衣，从姑娘到中年人都能穿，应该能卖掉吧。”

    凌初夏：“确实都是目前最时兴的衣服，我觉得这次肯定没问题。”

    “还有这些玩具，上头都是英文字母，我也不认得，可能是外国的东西吧。”凌大强又抱出来一大箱子儿童玩具，除了毛绒动物之外，还有很多漂亮的汽车、飞机等等。

    “那二叔想好去哪里摆摊了吗？”

    “地方我早就想好了，就去大学后面的那条街。学生都喜欢去那边吃饭，教职工接送孩子也会从那儿路过，我以后就蹲在那儿了。”

    都准备好了之后，凌大强就骑上凌初夏借给他的三轮车，载着满满一车衣服跟玩具去了不远处的X大后街。

    他是在服装厂做过的人，知道怎么展示衣服，他用自己做的衣服架子摆在三轮车边，将进来的漂亮衣服挂在上面展示出来。

    这一手就比旁边的摊主要高明不少，摆摊开始一个时，凌大强就卖掉了好几件衣服，赚了个开门红。

    一直在后面提心吊胆的凌奶奶也松了一口气，她声：“你二叔看起来还挺会做买卖的。”

    “他长得老实憨厚，也是一个优势。”凌初夏：“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一下隔壁街的新华书店，午饭之前过来找你们。”

    “好，你去吧，路上心。”

    凌初夏背着书包走了一整条街，还没到新华书店，就被偶然路过的江山给叫住了。

    “初夏，你怎么在这儿？”江山带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女士，从路旁的一栋建筑物里走出来。

    这位女士凌初夏之前就见过，是江山的秘书。

    既然带着她出来，肯定就是谈公事。

    “今天周六，江大哥出来谈生意？”凌初夏：“我二叔家就在附近，我去前面的新华书店买本书，待会儿就去二叔家吃饭。”

    “对，我过来谈生意。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好多单位要发过年福利，我们饭店做的点心礼盒每年都能卖出去很多。”江山：“回头你也拎个十几盒回去，过年送给亲戚朋友，很长面子的。”

    凌初夏随口道：“谢谢江大哥，那你们这个餐饮集团发什么东西做福利啊？”

    江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下属的员工也越来越多。

    “我一般发米面油给他们，你问这个做什么？要提供新思路给我吗？”

    “要衣服吗？”凌初夏也是随口一。

    江山却笑了：“怎么？你要卖衣服给我？也不是不行，今年效益好，挣了不少钱，一人发一件冬装也不错。”

    凌初夏愣了一下，这样也可以？

    她记得凌大强跟她过，之前他进的那批滞销衣服就是男士冬装夹克。

    既然有男士夹克，那肯定也有女士的，市服装厂做出来的衣服虽然不时髦，但作为员工福利应该还是很合适的，毕竟从二十岁到六十岁都能穿那些灰的、黑的夹克。

    “江大哥认真的吗？如果是认真的，我明天就去跟你谈这笔买卖。”凌初夏立刻严肃起来了。

    江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有衣服要卖给我啊？不过我那里员工可不少的，你有那么多货吗？”

    “差不多吧，我明天带着样品去你办公室找你？顺便也请你的员工统计一下需要多少件。”

    江山伸手拍了一下凌初夏的肩膀：“一到谈买卖，你的眼睛都亮了！行，你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样品去我办公室找我。我事先要明啊，质量一定要有保证，另外价格要给我一个最低的优惠价，不然这买卖可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