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新大衣, 脖子上一条奢牌格纹围巾，头发梳成了大背头，看上去很有一种港星的范儿, 整个人都帅气了不少。

    他的身边就站着凌奶奶, 凌奶奶身上穿着一件红褐色的羽绒服，裤子是黑色的管棉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皮棉鞋，都是凌初夏在京市买好了给她寄回来的。

    今天要来接半年没见的孙女，凌奶奶特地把这一身行头都给穿上了。

    她看上去精神很好，没胖没瘦, 整个人的状态跟半年前差不多。

    “奶奶！”凌初夏丢下江沅, 一个人跟兔子似的蹿了出来, 然后抱住凌奶奶不肯撒手。

    凌奶奶高兴得眼泪水直流：“可算回来了！去了那么久, 可想死我们了！快让奶奶看看, 你瘦了没有？”

    凌初夏一点儿也不心虚，她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瘦没有瘦，我天天吃得好喝得好，只有长肉的份儿，哪会瘦呢？”

    为了掩饰自己瘦掉的几斤肉，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最蓬松的羽绒服，裤子也换成了阔腿裤, 为了掩饰尖下巴，还特地戴了一条大围巾, 把下巴牢牢地捂住了。

    这么一遮挡, 确实看不出瘦不瘦的，只能看出她面色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的, 精气神都很好。

    凌奶奶微微放心：“看你的样子挺精神的，在那边估计过得还不错。”

    “是啊，我在那边过得可好了，大家都很疼我。江沅外婆今天起大早把我们送到机场的，还给我包了一个金条做压岁钱。”凌初夏嘿嘿一笑。

    “好家伙，你收到外婆的金条了？我都没收过呢！外婆怎么偏心你啊？”江山不服气地道：“还有你，你回来就知道叫奶奶，怎么不叫哥？哥个个月给你寄那么多好吃的，真是白心疼你了！”

    江山对这俩孩子确实很好，每个月都会寄很多本地的吃过去，就是怕他们想家，而且他每次都直接寄给凌初夏，连她舍友的那一份都会包含在内。

    “哎呀，还吃醋呢，这么大的人，不知道羞！”凌初夏笑着松开凌奶奶，然后冲过去虚虚抱了江山一下，“哥哥新年好，提前给你拜年，红包拿来。”

    江山立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红包早就准备好了，等过年再给你！”

    江沅这才推着一大堆行李走了过来，凌奶奶赶紧拉住他的手：“沅，快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身高没变，不过这双鞋子跟高，所以显得高一点。”江沅抱住凌奶奶，“奶奶身体好吗？”

    “好！特别好！就上回感冒了一次，平时一点儿事都没有。”

    江沅看着那些大箱子：“这知道的，明白你们是读书放假回来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搬家呢！哪来的这么多大箱子啊？都装了什么？你们回来也就过一个寒假，总不至于把衣服都搬回来了吧？”

    “衣服只装了一箱子，其他都是给初夏给你们准备的礼物。衣服、鞋子、吃的……各种各样的。”江沅：“哥你要是嫌多可以不要。”

    江山一巴掌拍在弟弟脑袋上：“什么呢？初夏准备的礼物，还能有不要的道理？还有你子出去读个半年书，感觉翅膀更硬了啊！”

    “哥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了？是不是感情太顺利，让你飘起来了？”江沅。

    江山嘿嘿一笑：“这个你还真对了，你哥我啊，很快就能结婚了！”

    “真的吗？已经定下来了？”

    “过年期间就能定下来了，我们算选一个暖和的日子结婚，现在只要双方父母都同意就行。”江山：“走，咱们上车继续。”

    江沅问道：“荣菁姐家里已经不反对了吗？”

    “不反对了，我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家上上下下都挺看好我的，我已经私下跟她父母沟通过了，只要我家这边不出乱子，他们就同意我们俩上半年结婚。”江山：“我们现在正在考虑，结婚以后要住哪里。我买了新的房子，不过地理位置没有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好。而且这里都是老邻居，真要是搬走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这种事情，听荣菁姐的就行，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江沅着着反应了过来，“哥的意思是，等你们结婚了，要跟我分开住，对吗？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什么呢？你嫂子是那种人吗？她知道我们俩从相依为命，我也早就跟她过了，在你成家之前，会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反正你现在在外地读大学，一年也就回来几个月，你嫂子了，会把你当亲弟弟看待的。所以，你别瞎想。你要是不跟我住一起，我会伤心的。”江山又在弟弟的后脑勺上招呼了一下。

    凌初夏跟凌奶奶手挽手跟在后头，两个人都在默默听着他们兄弟俩的对话。

    车子依旧是老彭开过来的，还没上车，凌初夏就蹦过去喊道：“彭叔叔好！”

    老彭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你最喜欢的那家糖炒栗子，一直揣在兜里，还是热乎的，快吃！”

    江山笑着：“我了京市那边有糖炒栗子，老彭非不听，那边的味道跟这家的不一样，一定要给你买一包。”

    老彭嘿嘿一笑：“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味道嘛，这家就是最好吃的。”

    凌初夏立刻点头：“是啊，这家的最好吃，我最喜欢这家的！谢谢彭叔叔！”

    因为提前猜到俩孩子会带很多行李，所以老彭把公司里的一辆七座商务车给开过来了，刚好可以放下这么多行李。

    坐上车子以后，江沅又重新提起了方才的话题。

    他：“哥，你不用顾虑我的，你跟嫂子之前搬去新房子就行。我平时都在学习，放假回来了，你找人提前把我住的地方扫一下，我回来以后，可以每天去初夏那边蹭饭。反正奶奶肯定不介意多做我的一份饭的。”

    “是啊，只要沅愿意吃，我巴不得天天做他的饭菜呢。多个人，吃饭也热闹。而且啊，房子不扫也行，放假回来直接住我们那边院子不是一样的吗？反正还多一间房间。”凌奶奶笑着。

    江山：“那不行的，我一定要跟沅住一起的。这么多年，我陪着沅长大，他还没结婚就要跟我分开，那我怎么舍得？我刚才都了，我们不知道住哪里，是不知道要不要搬去新房子那边。新房子那边买的是别墅，连一起的两套。你一套我一套，要是我们搬去新房子，那就让奶奶跟初夏住你那一套，咱们还跟现在一样住隔壁。但我还是觉得咱们现在的巷子比较好，吃吃喝喝都很方便，离市中心也近。”

    “嫂子是怎么的？”江沅：“我知道哥舍不得我，但嫂子是个女孩子，新婚燕尔就跟丈夫的弟弟住在一起，她会不高兴的。”

    “有什么不高兴的？要是你跟初夏结了婚，初夏还能不高兴跟我这个哥哥住一起吗？”江山看向凌初夏，“初夏你！”

    凌初夏赶紧把嘴里刚刚咬开的一颗糖炒栗子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然后她：“我肯定是巴不得跟大哥住一起的，但是我不一样啊，我们相处这么久了，太熟悉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哥啊。”

    “那就趁着这个寒假，让沅跟荣菁好好相处相处。荣菁是个很好的人，沅你多相处一下就知道了。等我跟她结了婚，她会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的。还有，他们家的人也很喜欢你，毕竟你可是省状元，出去都荣光。”江山嘿嘿一笑。

    江沅：“都出去读书半年了，还提什么状元啊？多丢人？”

    “丢什么人？初夏在京市开的吃店不就叫状元？你怎么不那个丢人？”

    凌初夏一边嚼栗子一边：“那个状元又不是江沅考的那个状元的意思，那是因为开在华大的后门，所以寓意都是状元来吃饭。”

    “不管是什么寓意，反正大名叫状元了。起来，吃店生意怎么样？赚了多少？”江山道：“园山餐饮可是赚了很多钱。”

    “这个我知道，我可就指望这些钱回来买门面房了。”凌初夏：“状元店开业以来，生意一直很好，虽然有律师费等额外开销，但一个月能保证两三万的净利润，有时候不止这个收入。开过年以后，状元店的第一家加盟店会开张，到时候就可以检验真正的结果了。”

    江山瞪大了眼睛：“可以啊，你自己做生意也能这么赚钱，看来你是为赚钱而生的了。你那家店才十平米多吧？这么的店面一个月能赚这么多钱，看来外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买卖。”

    “恩，外卖以后也会成为主流，工厂化加工的连锁快餐店更是外卖餐饮的主力军。因为它们更快捷、更卫生、口感更统一。”凌初夏：“不过，餐饮行业我只做状元这一个品牌，以后算做一个其他的。”

    “其他行业？跨行如跨山啊，你能行吗？”江山有点担心地道。

    “总要试试看的，我的初步设想应该没有问题，就怕我没有时间去完成。”凌初夏：“我没想到哲学系的学业也那么难，光是一个复习备考就要熬秃头了。”

    “转专业呗。”江山。

    “外语系一样不轻松，而且我都读了半年了，现在换专业总觉得很可惜。”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招聘一些人来帮你工作。做生意，不需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比如你的状元店已经有很成熟的加盟计划跟模式了，那你只要招聘人来完成这件工作就可以，你自己就可以放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涉足新的张烨。”

    凌初夏点点头：“我之前有这样想过，但始终还是胆怯了一点。”

    “胆怯什么？亏钱了哥哥帮你兜着。年轻人最不怕的就是亏钱了，反正还年轻，总有机会能够东山再起。”

    在江山的鼓励下，凌初夏在到家前就已经做好了年后去京市开公司的心理准备了。

    回到久违的巷子，下了车，凌初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里都亲切极了。

    一些在家的邻居也跑出来招呼：“沅跟初夏回来啦？”

    “回来了，阿姨好，叔叔好。”凌初夏嘴巴甜，赶紧跟每个人都招呼。

    “先好好休息两天，然后来我们家玩呀。”

    “好，过两天就去玩。”

    凌奶奶开院子门，拉着凌初夏走进去。

    “终于到家了！”凌初夏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我可太喜欢家里的味道了。”

    入冬以后，江山就让老彭把这边的煤球炉子弄好了，客厅靠着煤炉取暖，比外头暖和多了。

    凌初夏解开围巾，洗了手跑出来，就去桌子上拿香蕉吃。

    江沅把凌初夏的大箱子挨个送进来，凌初夏剥了半个橘子塞进他嘴里：“好甜的，快吃。”

    江沅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刘姐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在家里收拾收拾就过去吃饭。”

    “好。”凌初夏点点头，把剩下那一半橘子吃完。

    凌奶奶从厨房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冰糖炖雪梨出来：“初夏，快来喝这个，我出门前炖的，放在捂子里面，现在还是热的呢。京市那边干燥，回来以后，可要多喝点润肺的东西。”

    “好，谢谢奶奶，我最爱喝奶奶炖的梨汤了。”凌初夏坐在餐桌上，慢慢把一碗梨汤喝完。

    凌奶奶帮她把大箱子给开：“有什么要拿出来的？”

    “这个，还有这个，这些是给江大哥他们带的礼物，一会儿就给他们拿过去。”

    喝完梨汤，凌初夏就跟凌奶奶带着自己在京市买的礼物去了隔壁。

    刘姐抱住凌初夏拍了拍，：“瘦了好多。”

    “没有没有，这都是错觉。”凌初夏赶紧：“我这是锻炼得当，身上都是肌肉。”

    “哪里来的肌肉？背后的骨头都戳人。”刘姐：“怎么瘦成这样了？在京市挨饿？不是你们俩住在江沅外婆家里吗？老人家还能不给你们饱饭吃啊？”

    “怎么可能？外公外婆对我们可好了，我这是考试复习太累突然瘦了几斤，等我好好补上一星期，就能胖回去了。”凌初夏见凌奶奶走过来了，赶紧转移话题，“这是我在京市最大的百货商场给你买的羊毛衫跟大衣，快试试看行不行。”

    她还给老彭买了男士的羊毛衫跟开车用的牛皮手套，给江山买了一双特别时髦的短筒皮靴子，是托莫家豪从港城买回来的，穿上就是时尚男模。

    她甚至还给荣菁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从商场买的一对金耳坠，款式很时髦，放在几十年后依旧很好看的那种。

    “你这么会做人，你嫂子肯定会特别高兴的。”江山笑着：“回头过年的时候，哥哥给你发大红包！”

    “好，谢谢大哥！”凌初夏揉揉肚子，“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快饿晕啦。”

    “端菜了端菜了，这就开饭了，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我们初夏啊。”刘姐赶紧招呼其他人进去端菜。

    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午饭，凌初夏一个人干掉了两碗饭、一碗鸡汤，最后撑得不想动，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沅拿了健胃消食的药给她吃下去，她没过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山：“初夏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吃饱了就睡觉啊。”

    “她这半年太辛苦了，学习没有放松，生意上也每天都去盯着，现在好不容易放假了，精神一松懈，就容易犯困。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大概就恢复过来了。”江沅一边，一边把一张绒毯盖在凌初夏的身上。

    “把她抱去房间睡吧，睡在这里多难受。”

    “不用，一动她就会醒，不如让她继续睡。”

    凌初夏睡了一个多时就醒过来了，她揉揉眼睛，发现电视机还在播放，不过客厅里的人都没了，只有江沅坐在她的身边正在看着一本书。

    他是惯常不看电视只喜欢看书的人，而且就算外面很吵，他也能瞬间进入看书的状态中。

    “口渴。”凌初夏声嘟囔道：“想喝可乐。”

    “这么冷的天的喝可乐？”

    “就想喝，我觉得嗓子眼热烘烘的。”

    江沅伸手摸了摸凌初夏的脑门，顿时一惊，“你发烧了！”

    “怎么可能？我之前还好好的呢。”凌初夏不相信，但是她刚刚站起来，就两腿一软，又跌坐回去了。

    江沅吓得不行，赶紧找出体温计按着她给她量了体温。

    一量果然不得了，三十八度三，就是妥妥的高烧啊。

    他立刻开车带着凌初夏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做了检查以后，给她了退烧针，开了一堆药让她回来静养。

    “怎么会发烧呢？是不是中午在沙发上睡觉冻着了？”江山：“我就，让你抱她去房间睡，你就不乐意！”

    “医生不是这个原因，是累的。”江沅低声：“好好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凌奶奶特别难过，她：“干脆不要做生意了，家里现在又不缺钱了，江都了，每年分红有很多，花都花不完。又要读书，又要做生意，就算是铁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江沅低着头：“是我没有照顾好初夏。”

    “跟你没关系，我还不知道初夏吗？她什么时候会听你的话了？只有你听她的份儿。她这样啊，都怪她自己。”凌奶奶：“沅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我不像初夏那么劳累。”

    凌初夏这会儿正在卧室里呼呼大睡，因此没听到外头的对话。

    她这一场高烧来势汹汹，但去的也挺快，在家里好好睡了两天，就整个人恢复了精神，可以到处乱跑了。

    因为知道她回家了，所以凌大强夫妻俩也跑过来看了她一次。

    他们的服装厂虽然规模笑，但生意一直很好，一直到最近几天才停工。

    “我们已经把之前租的门面买下来了，厂里那个老房子，我们让出去给别人了。”许翠笑着：“等服装厂再做一年，我们还算再买一套商品房。现在都流行买商品房了，一套要好几万，但是住着舒服，房子敞亮，区也漂亮。”

    “是啊，可以买一套，就算自己不住，租出去也很挣钱啊。”凌初夏。

    “是这个道理，真是没想到，咱们有一天也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凌大强：“姐摆的那个吃摊也很赚钱，别看只是一个摊子，一个月能净挣好几千呢，比姐夫当厂长的收入高多了。”

    许翠：“咱们都过上好日子了，都是托了初夏的福。”

    “我又没做什么，是二叔二婶你们自己勤劳致富的。”凌初夏裹着一件新买的毛线开衫，窝在沙发上口口喝牛奶。

    凌奶奶：“你们都过上好日子了，我就能安安心心了。双现在在工厂也做得很安稳，隔一个月就会寄一点钱过来，这个月还寄了新照片给我，个子长了不少呢，给你们看看。”

    几个人看了凌双的照片，都她变化挺大的，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而且神态也比从前温和很多。

    “双过年回来吗？”许翠问了一句。

    凌奶奶摇摇头：“工厂过年三倍工资，所以不回来，还工厂吃得好住得好，回来了没地方住。”

    “没地方住，可以去我们那里的，我们是她亲二叔亲二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许翠：“那个孩子，心思也太重了。”

    凌奶奶：“她自己父母成那样了，她心思不重，又怎么成呢？”

    凌大军至今杳无音讯，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凌大强之前去报过警，警察在本市找过，也没有结果。

    至于杨玉，二审过后没有继续上诉，但判的罚金她至今没有交上来，法庭那边也没有办法强制执行。

    她现在赖在棉纺一厂家属区的破房子里面，以捡破烂为生，过得非常凄惨。

    之前有一次，她还去服装厂找过凌大强，但凌大强他们已经搬走了，所以她没找到人，最后去许翠的父母家闹了一场，许翠妈妈给了她五十块钱把她发走了。

    凌奶奶既不关心杨玉也不关心凌大军，她就担心凌阳，已经这么久了，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