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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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大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阮卿也不为难他,就拿出吴茗给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了一圈,道:“你来安抚百姓,我去带兵镇压。”

    这个过程很危险,现在鬼知道哪个百姓是自己人,但同时也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不别的,好歹一家人的性命是保住了,谢大人当即就可耻的心动了。

    他看了一眼阮卿手里的令牌,有些迟疑道:“这是荣国公……”

    阮卿面不改色扯谎道:“国公爷给珠儿的,他现在在大公主那里,不好出面,所以就由我来替他来处理这些。”

    谢大人彻底放心了。

    他笑眯眯捋着胡子道:“太太大义,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人。”

    当时吴茗为了奉承皇帝将孙女送到大公主身边去,他背地里还和同僚一起骂过真是谄媚疯了,但现在看来女子有点本事貌似也不是坏事——当然,他自己的妻子还是要贞静柔美最好。

    阮卿冲他假笑一下,没话,扭头走了,径直去了城外驻扎的军营,阮卿出示令牌,取信于当地将领后又扭头上了薛蟠所在的那座山,从被控制的山匪身上拿到了平时联系的方式,又扮作那人一刻没停的回城找首领。

    ——“你的意思是,狗皇帝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阮卿拿出从安亲王那里弄出来的信物,淡然道:“你也知道,这些年狗皇帝警惕王爷的很,当时假世子离京来了金陵没多久,荣国府那一行人就来了,那个时候王爷就意识到了不对,让安插在王氏身边的嬷嬷提前动手,可惜没有成功,嬷嬷刚死,王爷就被控制了起来,恐怕……凶多吉少。”

    一个带着金黄色面具的年轻人猛地站起来,面色难看:“怎么会?”

    阮卿看了一眼,心道:“想来这位就是安亲王世子了,原来那个果然是狡兔三窟。”

    她轻声道:“世子若不信,可以联系一下京城。”

    年轻人铁青着脸,没有吭声。

    安亲王比郦芷原身明帝还要大将近十岁,如今已经六十多岁,对于寿命不长的古人来,已经是晚年了,尤其是因为常年操劳高压,安亲王的身体并不太好。

    他的大多数孩子都是老来子,几乎每一个男孩出生后都会被偷偷送走,换成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真孩子则会被送往遥远的金陵,可想而知,这样孩子的存活率能有多高。

    安亲王现存活的孩子除了没怎么被折腾过的女儿们,男孩几乎就一个侍妾所出的孩子活到了长大,也就是面前这个世子,京城里的假的那个明面上是安王妃三十多岁时所生的,如果事成,真世子会回京指责皇帝压迫长兄,谋害长兄孩子,使得安亲王只能偷偷把孩子送走才能存活,又是罪名一桩;如果失败,好歹留了条血脉,子孙也能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阮卿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权利是最诱人的,他们真不怕到时候假世子翻脸?

    不过这也用不着阮卿操心,她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神情,披着他们常见的安亲王下属的人皮,只坐在那里等首领决断。

    安亲王世子是最急的。

    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这个没见过几次的父亲,自然慌张,而首领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就他们这个人,如果是按安亲王所先控制住金陵,然后以各种理由向朝廷要钱,慢慢发展,不定还有希望,但如果是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没了安亲王这个理由,他们就是乱臣贼子,前朝都快过去一百年了,谁还记得前朝皇帝姓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首领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得再想想,毕竟是要命的事。”

    阮卿非常理解,起身正要走,突然一个一开始就在沉默的男人道:“皇帝的大公主不是正好在这吗?”

    阮卿心里一秃噜,回过头静静看他,良久才道:“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男人大喇喇往后一靠:“就是觉得,既然都这么危险了,不管是成是败,总得做点什么才够过瘾,老子上了那么多女人,还从来没上过公主呢。”

    阮卿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危在旦夕,仁兄还是不要玩笑话比较好。”

    她倒是能直接控制这些首领直接退兵,但这些叛军的性质有些特殊,他们是一个个的团体,她万一控制了这个漏了那个,现在还在掌控中的百姓和盛清竹宝钗她们就会很危险,阮卿可以自己浪,死了也能当是任务失败换号重来,但其他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她不得不慎重。

    那男人就道:“这有什么,每次有了女人还不是你蹦跶的最欢。”

    阮卿心里一寒,知道这人怕是有所怀疑了,死死盯着他,良久才大笑道:“这种时候李兄就不要随便放屁了,我一直在京城伺候王爷,不曾见过你,不要的好像你钻过我被窝一样。若真这么猴急,待下京城来,别公主,狗皇帝的贵妃都任你挑。”

    男人冷笑道:“我不要老女人。”

    阮卿没理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她现在主要就想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尽量让他们晚点发现援军的到来,按计划,他们应该会先和京城的眼线联系,等发现联系不上的时候,援军也就到了。

    在这期间,阮卿要和谢大人尽量保证普通百姓的安全,减少死亡率。

    这并不能是一个轻松的工作,毕竟金陵城太大了,而地方又太松散,在百姓中有一定威慑力的谢大人在援军来之前又不能露面,所有压力都得阮卿一人扛着,不过显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不到两天,城外的援兵就到了。

    阮卿本来还挺高兴的,驻军来了,就等于她的任务完成了一半,虽然后续清理残留有些麻烦,但是也算基本安全了,不用盯着这个的安危又看着那个的家门了,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意识到穷途末路的叛军们忽然发疯,在阮卿刚杀了城东的杀猪屠夫后,那些人就自发凝聚在一起,突然抓了大公主住处附近百姓足有三十余人,一字排开,命令大公主亲自出门来换百姓,不然就当场斩杀中间的男人,奸/淫年轻的妇人,摔死妇人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实话,这个威胁结果很大可能不会变。

    别三十余人,就是三百人,平民也不会比公主重要。

    但毕竟私底下和明面上是不一样的,就像薛蟠杀了人也依旧可以逍遥自在一样,百姓的命在大部分上位者眼中,其实并不算什么,但哪怕是薛蟠杀了人都要遮掩,就算借口蹩脚,那也是个明面上的交代,现在就算盛清竹闭门不出,血溅当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要回去她就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但影响自然不可能没有。

    当初郦芷放宽女子限制,开始便是盛清竹引的头,看她不顺眼的有很多,最后很大可能这会被有心人一直拿来作为攻击盛清竹乃至于郦芷的刀,改革之事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次意外都会导致天平的倾斜,阮卿她们也没有把握,万一出了事,郦芷作为皇帝八成能全身而退,但荣国府作为最受重用的宠臣,一定逃不过,总不能临到头了,还是连累的荣国府的几个孩子晚辈们受抄家之苦;何况每当女子地位增高一次,只要后继无力,就会引来最激烈的反扑,男人不可能纵容自己心中的附属爬到自己头顶上来,竞争本就激烈,再加一类群体直接雪上加霜,何况自古以来吃绝户之风都颇为盛行,女子没有出头的可能,再美再强势都得供着丈夫,但现在连女人都能做官了,和离简直就是事一桩,这样的风气已经严重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出了这样的事,不可能有人放过。

    ……而且,虽然大家都默认公主高贵,但并不代表叛军不能拿这件事扯大旗收揽人心,这是直接将盛清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出来,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羞辱,搞不好命丢了百姓也没活下来;不出来,那连锁反应更是一套一套的。

    阮卿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她用了特殊方法,几乎瞬间就传送了过来,但现在也是麻爪。

    连阮卿都束手无策,更别提盛清竹和贾珠了。

    听闻那些人已经将人带到了门口,盛清竹的脸色扭曲了一下,良久才缓缓问道:“那边,总共多少人?”

    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个,心翼翼道:“约莫……约莫有十来个吧,奴才怕草惊蛇,不敢靠太近。”

    盛清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今天她没有佩剑。十来个,她是有把握对付的,但前提是没有这么多人质。

    刀剑无眼,何况还有女人和孩子,孩子受了惊乱跑,疯子在那边乱砍,她束手束脚之下不一定能赢。

    盛清竹有些头疼。

    她这里有五百宫廷侍卫,而一般的大户人家里都有家丁,所以这段时间遭罪的大多都是普通人,她当时也派出去了一半去救人,只是这种事,就算五百人全都在貌似也没什么用。

    这个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原本暂住在外院这些天最多就来请个安的贾珠远远站在院外,对她行了一礼,似乎有话要。

    盛清竹此时多少有点六神无主,见他显然是有话,皱着眉让下属让开,然后迎上前去,问道:“怎么?”

    贾珠道:“听下人,殿下想亲自前去?”

    盛清竹停顿了一下,道:“我也无法,毕竟……总不能任他们胡闹下去。若换回了无辜的人,没了牵挂,他们倒未必是我的对手。”

    她并非不懂事不知事的内宅千金,但毕竟一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二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宫斗,她的母亲是位分最高的贵妃,她自己又深受皇宠,因此有再多理论知识都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未遇到过这样残酷的现实。

    贾珠沉吟片刻,道:“不知道殿下身边有无与殿下身形相仿的宫女,可以一试,实在不行,也只能日后为他们报仇了。”

    盛清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战场上其实这种手段很常见,用百姓、用俘虏、甚至有机会还会去抓一些将领的亲人,但最后结果几乎是相同的。

    本身就是敌对的关系,还指望对方遵守诺言吗?

    他们不知道援军已经到城外了,在闭塞的消息中只能尽力去破局,首先盛清竹亲自去就不现实,不然以后传出去,有人故技重施怎么办?

    “你能舍身去救这些百姓,就不能救其他人吗?

    你女儿都能做到,你却不行吗?

    你姐妹都可以,你却如此无情吗?”

    有很多事,纠结难做的根由也无非就是因为,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