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冉梓红唇轻抿,电光火石之间门便做好了决定,她没有躲,随即指一松,箭矢离弦,而那方向正是那只麻雀,与此同时她认命般地合上了双眼。
中一箭应该还死不了,但少这只鸟儿她更想死,她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冉梓听到那木制的箭身似乎被一道更为锋利的东西劈开,碎裂之声骤然响起,近在咫尺。
木屑翻飞着划过她的脸颊,她鸦羽轻颤,缓缓抬眸便见那本想致她于死地的男子被一众守卫将士按倒捆绑在地。
而在不远处,成烨正一袭黑袍直立于马背,双还保持着扬弓的模样,他眼底骤然而起的寒意似乎要将这一片丛林凝聚成冰。
可那瞳仁最深处却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涌出汩汩炙热,不过堪堪对视一眼,冉梓便觉得那眸光中的火焰仿佛要将她的心底灼烧出一片难以见底的深渊。
想到这里她胸口猛地一跳,他这次当真是生气了。
*
这场比试最终以冉梓作为第一出围结束,这一结果在她意料之外却又实属情理之中,因此相比于其他人的兴奋,冉梓此刻的欣喜感并没有想象中多,她现在更在乎的是这意图谋害她的人受何人指使。
其实这人她大约也能猜到是谁,只是空口无凭,若能一举定罪,或许才是她们日后安宁的根本。
审讯室中,幽暗的烛火颤巍而动。
“大将军,他还是一口咬定是他个人嫉恨冉大人,在出围比试中见她狩猎良多,以至于生了杀心。”下人毕恭毕敬地向成宇泽汇报。
成宇泽对朔北军管辖向来极其严苛,而这一次竟然在这等重要的比试中出现残害同僚之事,这已经严重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是以,这一次的审讯由军中两帅直接参与。
“若本将没记错,这是曹参将营中第二次出现这等图谋不轨之人了吧?”许久未言的成烨似笑非笑地单支着下巴看向刚刚被带来的曹锐哲。
“是末将管教下属不严,前几日便发现这贼人在营中散布些不妥言论,末将本以为处罚过后他会有所收敛,可谁曾想今日竟然出了这等差错,如此大罪末将自请受罚!”谁知曹锐哲并无半分异样,一脸悲痛的神情仿佛真的在为自己管教不严而忏悔。
冉梓作为此番的受害者静默地站在后方看着眼前一切,目光触及那被鞭笞到血肉模糊的人时,眼底并未有丝毫怜悯,在听到曹锐哲义正言辞的‘请罪’之后暗自冷笑。
他的这一番言论表面似乎真的在为自己的失职懊恼,实则却是把自个儿从这残害同僚的罪责中摘得一干二净。
毕竟,失职之罪可是要轻上许多。
而这曹锐哲又位阶参将,就算种种行为皆在明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但没有真凭实据,单凭一些无厘头的猜想便压下去拷问,定会寒了军中其他将领的心。
可成烨却偏偏不走那寻常之路,他换了个姿势,长臂搭在椅背上,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曹锐哲,凉薄的唇中吐出冰冷的几个字。
“来人,绑上。”
闻言曹锐哲脸色猛地一变,他挣扎着躲避周围上来拉扯他的人,惊恐地大声叫道:“末将并未参与这残害同僚之事,少将军这是何意?!”
而成烨这番举动同时也引得成宇泽微微蹙眉,只是没待他出口制止,成烨便已经给出了理由。
只见他哂笑一声,神情有些莫名:“方才不是曹参将自己的自请受罚,怎么这就忘了?”
曹锐哲面色如土,哽噎半响也没找到自己的声音,直至身体被迫押上刑架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真的要现在就处决自己。
“少将军,末将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处置这残害同僚之人”
“可按曹参将所,这残害同僚之人已然处决完毕了。”成烨挑眉,随意扫了眼曹锐哲身侧那气息聊胜于无的人影。
“所以也该轮到这失职之罪了吧?”
着,成烨眼神一凝,接到示意的施行之人立马扬鞭而上。
“啊——”曹锐哲被打得面色一白,后槽牙紧咬。
他能来这军中多半是仰仗了自己作为曹相远房侄子的身份,哪里受过这等对待?
只是施刑之人才不会考虑如此多关系,此时在大将军和少将军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他们的命令最大。
二十鞭施完,成烨指微抬,那半死不活的曹锐哲便被一把从刑架上扔了下来。
看着奄奄一息的他,成烨凉薄的眸中尽是嘲弄:“念及曹参将这管制不当之人未曾铸成大错,本将今日便放你一马,只是这军中大将领或多或少都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曹参将这不过受了二十鞭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着实有损我军颜面。”
挨了打的曹锐哲还未缓过神来就又被他一通帽子胡乱带上,胸腔内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当场呕出来,只是现下他还是得表现得谦卑。
“少将军教训的是,末将日后定勤加练习。”
冉梓在后面看着曹锐哲一口牙齿几欲咬碎,却不得不受着成烨的百般逼迫,原本因为找不出确凿证据而沉着的脸忽然就轻笑了一下。
这声音本是不大的,但在这忽然静下来的当头却显得格外突兀。
成烨泛寒的眼眸闻声扫过来:“”还没找你算账呢?
冉梓立马正色,在他锐森的注视下从后方走到前面,然后在曹锐哲身侧端正跪下行了个大礼。
“属下斗胆一言,还请少将军择日再罚曹参将。”
痛得浑身冷汗的曹锐哲:“?”这女人在什么,罚都罚完了不是?
成烨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他倒是要看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怎么?”
冉梓神情凝重,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才缓缓开口:“少将军有所不知,曹参将早在大将军面前做了为医术比试试毒的决议,这明日便是比试之日,若今日将参将大人打至重伤昏迷,这比试怕是不好继续下去。”
成宇泽深邃的鹰眸淡淡瞥过下首义正言辞的冉梓,半响点头:“确实如此。”
心梗难耐的曹锐哲:“”
成烨惊诧挑眉:“竟有这等事,义父似乎从未同我讲过。”
下面敛着眼眸的冉梓嘴角微抽。
可真能装。
“大将军,少将军,末将这般模样若再试药恐怕会给参与比试之人造成极大困难,以至于结果不甚准确,不如”
“曹参将此言差矣。”没等曹锐哲挣扎着完,冉梓立马打断了他。
“恰好正是参将大人这般伤不损命的状况才更能还原那些刚从战场上受了伤又中了毒的士兵原样。”
成烨了然点头:“既然如此,还是以比试为重。”
成宇泽目光从冉梓再转到成烨身上,那被岁月染上了些沧桑的瞳孔几经流转,最终敛下眸中万丈寒星。
忽地他起了身,身后衣袍随着走动而摆开:“现下真相既已查明,其他便按规矩行事吧。”他意思便是此事全权交由成烨处置了。
成烨自然明白:“义父放心。”
着他抬眸与成宇泽微侧的目光相对,二人视线交织,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于是成宇泽最后看了他一眼,便挥示意一众亲卫离去。
左不过这子段多,那还要他操劳什子心?
趴在地上的曹锐哲此时还属于蒙圈状态,他先前只以为是这后头还有其他段等着他,可没曾想大将军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就在他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边的冉梓从怀中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瓷瓶双递上。
“这里装着的便是明日比试所需要试的毒,还请少将军派人将此毒涂抹至曹参将身上,以免耽搁明日比试。”
曹锐哲虽然已在心底将冉梓骂了千百遍,但他在军营摸爬打滚多年,能屈能伸这一道理自然是十分明白。
于是没待成烨应答,他自己便跪正了身体磕了个响头:“我军将士受伤之后所处环境也十分艰险,是以,末将自请在试过毒后在再刑堂牢狱中住上一晚,以便还原最真实的治伤条件,还望少将军允准!”
他的一番陈词不仅慷慨激昂又大义凛然,俨然一副为军为民的正直模样,让在旁边听完全部的冉梓差点没起身给他鼓个掌。
成烨唇角弯起一抹微弧,眼底情绪不明:“准了。”
头埋在臂弯中的曹锐哲得到许可后眼底的精锐一闪而过。
无论怎么他中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过就是现下受了些苦头,若能以此挽回名声,又如何愁没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然后曹锐哲被成烨的人压了下去,成宇泽的亲卫也早已跟随离开,一场风波暂时平息,此时的审讯室内只留有冉梓和成烨两人。
她见他依旧坐在位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只是不过就看了这一眼,冉梓便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的视线灼烧殆尽,她完全摸不清现在的他究竟是何态度。
若要他气恼于她,方才又并没有戳破她的伪装,可若他没有生气,那眼底极力压制的巨大风暴却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
思索许久,她讪讪着试探开口:“今日我没有给你丢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成烨心底的火气便蹭蹭上涨,只要一想起今日赶去时她那要鸟儿不要命的模样既是心惊更是后怕。
而她现在却还在没给他丢人?
他在意的是这个?!
他似笑非笑:“你确实天赋异禀。”
见他神色似乎有缓解的趋势,冉梓只当她找准了方向,当下继续道:“此番我便是按着你的,没有同那些人去硬拼蛮力,寻了些技巧,虽然中途有些失误,但是最后一箭却挽回了”
“够了!”桌案应声碎裂,带着内力的余波让冉梓身体不自主的向后倒去,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完全凝注。
她双向后撑地,眸光潋滟泛波,瞳孔之中的茫然慢慢晕散开来,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到了,氤氲水色染上了眼角眉梢。
只此一眼,成烨的心便被揪痛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气未曾控制住,可方才眼前之人的无畏却更让他气愤。
一场比试而已,输了便输了,他难道真的保不住她吗?
“成烨”
她的声音不再是刚刚的清冽自信,而是带着因惧怕产生的颤音,成烨听着她唤自己的名字,身体猛地一怔,掌心早已攥紧成拳,他极力撇开目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今日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完他便逃一般地起身想要离开,可却不想衣摆被人向下揪住。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晶莹的水珠滢聚上她的瞳仁,冉梓向下扯着他的衣物,又轻轻问了一句。
“成烨,我赢了你不开心吗?”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悬挂在眼帘的泪珠也应声而落。
“我没有”
“前面两项比试均是意外连连,她们她们都害怕极了,只有只有我赢了,我们的存在才会光明正大,而不是宛若贼子一般明明做着救人之事,却却还要被人百般构陷猜忌还有污蔑”
“我过我”
“你是军中少将,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我怕啊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让你”
后面的话冉梓已经哽咽到完全无法再言,此时的她思绪紊乱,长时间门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全然崩盘。
抓住他衣摆的缓缓滑落,她颓然地瘫坐在地,双捂住脸颊,可那泪水却依旧能从她的指缝滑落。
她的话语虽零零碎碎,可成烨却听懂了,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子,他只觉一整个心脏仿佛一只大掌握住,让他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他竟不知她这的身躯里藏着这么多的顾忌考虑,所以从前的一次次距他于千里之外,都是在为他忧心吗?
真是个傻姑娘啊。
成烨转过身子单膝跪地,肘撑在膝盖上慢慢拉开她的腕,然后另一只捧起她的脸轻轻揩拭她面颊的泪痕,瞳孔中早已成了满是良夜的温柔。
“傻。”
然后在她泪眼婆娑间门,他吻上了她的唇。